死嬰之所以能有這麽大的權力,並非是亞伯會長好心,而是日漸嚴峻的世界形勢,讓世界的各界勢力都意識到了“尤利安危機”的可怕。


    一個標誌性的事件,是半個多月前,聯合地界第五軍區慘案。


    聯合地界第五軍區,是集中了聯合地界尖端科技的幾大現代化軍區之一。這個軍區裏的武器設備,代表著世界信息化戰爭的前沿技術。


    然而,當尤利安事件進一步蔓延的時候,這個軍區的高度信息化水準,卻為它惹來了殺身之禍。


    在死嬰提供的分析報告基礎上,半神學會大膽地做出了“尤利安靈魂入侵信息網絡”的猜測。並按照這一猜測作為主要方向進行分析。這一個多月來,據半神學會統計分析的數據表明,被命名為“尤利安靈魂”的黑客信息入侵力量,正在逐步擴大,且擴大速度在不斷加速中。


    這些日子,全世界範圍內,人工智能機器人暴走事件頻發,幾乎成為了占滿新聞網絡的主流事件。發生暴走的機器人已經不僅僅局限於終結者係列,所有行走於大街的清掃機器人、指揮交通的交通機器人、工廠中勞動的智能機器手臂,甚至是照顧老人的人工智能係統都發生過暴走事件。而且每次發生,都是範圍性、災難性的,並伴隨著大量的人員傷亡。


    為了盡量避免這一現象,半神學會一方麵影響各國政府,發布“人工智能封鎖法令”。法令通常要求將所有有危險的人工智能,統一放入屏蔽無線網絡的地下防空洞貯藏,避免人工智能受到無線網絡入侵。雖然涉及到多方利益,但是在大量人員傷亡的背景麵前,這項法令的推廣並沒有受到太多阻力。甚至有一些激進的國家,直接發布為“人工智能銷毀法令”,將大批人工智能進行集中銷毀。而後來的事實證明,銷毀比封鎖要明智得多。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嚴密把控下,無限網絡入侵還是在一步步擴散著。由於全球聯通的立體無線網絡具有傳遞性的特點,除了固定的大型發射站以外,每一個處於無線網絡操控的設備也會成為一個獨立的發射站,起到數據傳播和信息發射的效果。因此“尤利安靈魂”幾乎是在病毒一般的傳播著。


    而半個多月前的“第五軍區慘案”,成為了“尤利安靈魂”擴張的又一個標誌**件。之前的時間,由於所有國家政府的軍區信息係統,都有嚴密的信息安全措施,不會輕易被外來的信息所幹擾。所以一直以來,軍區的係統電腦一直是最安全的。


    但是這種安全並沒有持續太久,隨著“尤利安靈魂”的無孔不入,聯合地界第五軍區,成為了第一個被入侵的大型軍區。雖然之前也有一些小國家的軍區遭到入侵,但是由於小國家軍區的信息化水準並不高,信息入侵造成的損失也並不明顯,而且“尤利安靈魂”似乎也無意過多在這些小國家的信息網絡停留。


    而第五軍區遭到入侵,是首次有大型高端信息化軍區遭到了“尤利安靈魂”的規模化侵入。這次慘案發生在夜晚,一夜之間,第五軍區所有信息控製係統遭到入侵。慘案開始於無人戰機和無人陸戰車部隊,上千架無人戰機和上千輛無人陸戰車同時暴走,這兩個部隊的軍士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自己照顧了多年的無人武器屠殺殆盡了。


    緊接著入侵快速擴張,電子炮係統和導彈攔截係統也遭到了入侵和控製。那些平靜的武器一夜之間像發了瘋一般,對著軍區的所有生命火舌相向,幾個小時之後,軍區的全部士兵無一幸免。


    好在,軍區的最高司令在無人戰機係統出現問題時,就預見到了問題的嚴重,第一時間下令將軍區內的全部核武器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銷毀。這個明智的決策避免了大範圍的死難發生。但第五軍區還是在一夜之間被攻略了,直至幾天前,聯合地界政府才成功壓製住了**控的無人武器部隊。


    這件事件後,已逝的第五軍區司令,由於其臨危時明智的決策,被授予了世界最高榮譽。而這次事件,立刻引發了關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存在性的討論。就目前的態勢來看,世界條約,正趨向於將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全部銷毀的提案。但由於牽扯的政治軍事問題太多,這項提案至今尚未通過。


    不過,這次慘案對於死嬰而言,隻是一個數據上的概念而已。他並沒有太多時間去同情死傷的人,為了盡早停止這些毀滅性的災難,死嬰有他必須要做的事。因為隻有他,有可能阻止惡魔的降臨。


    正是因為死嬰現在的重要性,他被賦予了異常廣闊的權力,現在他是作為“尤利安危機應對聯盟”的總指揮,在聯合地界政府中樞任職。幾個月的緊張工作,讓他已經完全融入到了領導人的角色之中,以至於和亞伯會長的談話,也再無客套的詞藻。


    “找千葉舜到研發中心來一下,要快。”死嬰對著電話另一端的亞伯會長道。


    “好的。”亞伯會長在接死嬰的電話時從不多言,亞伯會長也向所有半神學會的成員下過令——執行死嬰的指令時,無條件。


    這項指令,成為了整個運作機製能夠高效運作的根本所在。


    不過,這項機製,也僅限於人類社會的製度範疇。至於血族,他們並沒有服從這一機製的義務。但出乎死嬰預料的是,這一次,血族對於人類社會卻是出奇的幫忙。不僅在第五軍區事件發生的時候,派出了血族部隊輔助無人武器銷毀戰,而且千葉舜在被半神學會邀請的時候,竟每次都表現得如此積極。


    大約十幾分鍾後,千葉舜就出現在了半神學會的研究中心。


    他出現的時候,死嬰並沒能用雙眼捕捉到,但他卻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千葉舜的到來。那是直屬於血族領主的壓迫感,在一瞬間充斥著整個房間,壓迫著死嬰的胸口有種窒息的感覺。


    不過死嬰依舊強忍著胸口的不適感故作鎮定,站在人造機體“莉莉絲”的玻璃艙麵前,等待著千葉舜。


    “歡迎。”死嬰對著空蕩蕩的房間道,他隻能感覺到千葉舜的存在,卻並不能看到他的影子。也許換做其他人,此時多半想點得燈火通明,讓光芒把千葉舜照耀出來。


    不過死嬰並沒有那麽做,為了表示歡迎,他通知工作人員,把整個廠房的燈光全部熄滅了,讓廠房陷入一片黑暗。隻留下一簇聖光般的聚光燈,直直照在人造機體“莉莉絲”的玻璃艙上。隻不過,此時的玻璃艙被罩上了一層厚厚的帷幕,外麵的人並不能看到那帷幕內的“莉莉絲”機器人。


    “有趣的家夥。”當世界化為黑暗的一刻,千葉舜冷冷的聲音從玻璃艙背後傳來,他的聲音永遠富有著詭異的磁力,似乎能吸淨人的心智。


    隨著話音落下,一個優雅而唯美的男子從玻璃艙後緩緩走出,聚光燈的光照亮了他的半個身軀,那一刻的他,恍若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惡魔。


    “聽說你們血族喜歡黑暗一點的地方。”死嬰對著千葉舜低聲道,那語氣就像接待一位遠途而來的客人。


    “哈哈哈。”千葉舜冷笑了幾聲道:“這一點上,血族和人類沒什麽不同。”


    不愧是活了幾千年的上古者,千葉舜的話,竟一時讓死嬰無言以對。


    “找我來什麽事兒?”千葉舜雙目凝視著死嬰道,雖是黑夜,他此時卻依然保持著完全的人類模樣,那是黑發黑瞳的亞裔形象,來自一個瀕死的島國民族。


    “給你看個玩具。”死嬰微笑著對著千葉舜道。


    說著,他輕輕揮了揮手,包裹著玻璃艙的帷幕瞬時放下,露出了“莉莉絲”天使般的身軀。死嬰要觀察的,正是當千葉舜看到這副身軀時表現出的樣子,如果這副身軀能讓千葉舜尚且讚歎,那麽這項研發才算真正的成功。


    當帷幕落下,千葉舜看到這副身軀的一刻,死嬰捕捉到千葉的臉上的確閃過了短暫的癡迷。那一刻,千葉舜的雙目變成了黑霧一般渺遠而迷茫的形態,那是屬於血族本體的形態,隻有當他流露出真實的一麵時,才會表現出的狀態。


    可惜,那狀態卻是轉瞬即逝的,這讓死嬰的判斷有點要不準。


    “千葉先生認為,這副軀體如何?”為了確認判斷,死嬰隻好開口問道。


    “很美。”千葉舜凝視著“莉莉絲”的軀體緩緩道:“不過,卻又有著絕對的缺陷。”


    “絕對的缺陷?”千葉的話讓死嬰驀地一驚。


    “當然。”千葉舜用深邃的眼眸凝視著死嬰,冷冷的笑道:“我知道路德維希先生您,是個善良的人,但是純潔與善良,並不能代表美。”


    純潔和善良並不能代表美?


    “這話怎麽說?”死嬰追問道。即使經過思考,死嬰或許能明白千葉舜的意思,但是現在的形式,容不得他和千葉舜猜啞謎。


    “你認為,我們血族如何?”千葉舜麵容浮起一絲微笑,望著死嬰道。


    “美如尤物,令人神迷。”死嬰如實地答道。


    “那麽,你認為你的‘莉莉絲’身上,可具備這種美嗎?”千葉舜微笑著道,他無比白皙的麵孔像是一層窗紙,吹彈可破。如果隻看皮膚,絕對沒人敢相信這人間尤物般的外觀,竟然是個男性。


    然而,正如千葉舜所反問的那樣,他的這種美在“莉莉絲”身上並沒有體現。這兩種美的區別,不在於純粹的外觀,而在於內在的氣質。千葉舜身上的美感,帶著深深的陰寒與血意,是冰冷的地獄般的美感。而“莉莉絲”塑造的美感是天際般的感覺,聖潔而不可侵犯。兩種美感有如鮮明的兩個極端,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


    死嬰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臉上浮現出一絲讚許的神情。血族雖然沒有帶給他太多的好感,但是幾千年積累的智慧,的確值得他尊敬。


    “我明白了,千葉先生。”死嬰笑了笑道:“水至清則無魚,過分的強調光明之美,則會缺失掉美麗的陰暗。”


    “哈哈哈。”聽了死嬰的話,千葉舜罕見地朗聲笑了笑:“難怪亞伯會讓你來操這個盤,好好幹吧。”


    說完,千葉舜輕輕拍了拍死嬰的肩膀,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等!”死嬰喊住了正要離開的千葉舜。


    “能告訴我,為什麽血族這一次會這樣幫助我們呢?”死嬰禁不住問到,這是他一直以來很疑惑的地方。


    死嬰的問題,讓千葉舜站住了片刻,他沒有迴身,隻是對著黑暗的廠房低聲道:


    “唇亡齒寒,我們血族不會犯目光短淺的錯誤。”


    話畢,千葉舜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廠房的燈光重新亮起,重新恢複了一片空曠和寧靜,就仿佛千葉舜從未來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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