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讓於棠不想跟他聊這件事,“隻是幫個忙而已,我和他媽媽是很好的……朋友。”她幹脆換了個詞。


    “太重感情,太多牽絆,情感主導思維,難怪你行事束手束腳……”張昀生說到這裏,心想自己跟她說這些幹嘛,於是悻悻閉了嘴。


    “那照你這麽說,”於棠忍不住要反駁他,“不重感情應該重什麽?”


    “凡事講究平衡,萬事萬物,皆可衡量交易。”他興致來了,多說了兩句:“你和你那位同事,你幫我,我幫你,就是一種平衡交易,維持平衡,才是長久之計。”


    於棠沒迴答他,他也不需要她迴答,說完就閉上眼睛休息。


    倒是張愔愔在後邊聽得稀奇,這老男人大晚上的故弄玄虛神神道道個屁!


    ==


    第8章 魚與熊掌


    那晚,張昀生仍是讓林伯送於棠迴去。


    張愔愔洗完澡,跑去書房找他,她酒醒了以後,開始琢磨起別人的八卦,追問陳司諾口中那位“棠姐”跟他是什麽關係。


    “公司員工。”張昀生抬眼見她一屁股坐在了書桌上,頭發還滴著水,當下就皺眉頭,“你有沒有個女孩的樣子?”


    “我才不信呢,”張愔愔撇撇嘴,“一個員工你跟人家講那麽多廢話?還什麽你幫我,我幫你。”


    說起這個,張昀生就想起了她跟陳司諾那小子的事,他合蓋上筆記本,倚向椅背,說:“那小子,以後你少跟他來往。”


    張愔愔不想聊這個,但又忍不住反駁:“為什麽?陳司諾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男生都要優秀!”


    張昀生摸出一支煙,沒點火,拿煙指點著她,“讓你讀書是為了長點兒見識,見識不見長,邪心倒不小。”


    張愔愔乜斜著眼橫著他,“我喜歡個人怎麽就邪心了?比起你,我不知道正派多少。”


    張昀生沒有生氣,閑閑地說:“姓陳那小子,心思敏感,心腸冷硬,自尊心強,除了那一張臉,其餘不堪一擊。”


    喜歡的人被說得一無是處,張愔愔怒火中燒,“別拿你那一套去看待其他人,你根本不了解他!”


    “一目了然的事,還要怎麽了解?”


    “他成績很好,我們學校很多女孩喜歡他!”


    “是麽?”張昀生兩隻胳膊抵著大班椅扶手,“他這麽優秀,那你有什麽本事讓人看上你?”


    “……我有錢,長得漂亮。”張愔愔白皙的臉蛋紅撲撲的。


    張昀生哼笑。


    張愔愔不悅道:“笑什麽?我說得不對麽?”


    張昀生說:“你把他形容得獨一無二,卻要求他因為兩個最俗氣的原因喜歡上你,你心裏也未見得怎麽瞧得起他。”


    張愔愔被說得無言以對,憋得一張臉通紅,“我沒有!”


    張昀生沒功夫跟一個小孩子討論感情問題,指著門口說:“迴房間睡覺。”


    張愔愔不服氣,但一時又想不到什麽可以反駁的話,氣衝衝地跑迴房間。


    ——


    如今方案圖過了審查,設計方案已經確定下來,緊接著就是施工圖的設計和審查,於棠和工程部的人由白晝忙到兩眼抹黑,杳不知朝夕。


    這日大家開完會,從會議室出來是已經臨近下班時間。


    於棠還有一些設計細節要向張昀生匯報,於是直接跟著他去了辦公室。


    張昀生推門進來,見到沙發上坐著張昱堯,問了句:“你怎麽來了?”一邊去往大班桌,端起放涼了的咖啡喝下一半。


    於棠也是多日未見張昱堯,驚訝之餘,喊了聲:“副總。”


    張昱堯敲著二郎腿,施施然一笑,對座上的人說:“怎麽樣?我們部門的人好用麽?真怕有一天你用順手了不肯放人。”


    於棠總感覺這位副總身上有一種特別矛盾的氣質,矛盾在哪?她一時也說不上來,邪性得很。


    張昀生看一眼於棠,沒迴答,直接問:“你過來有事?”


    張昱堯仍是笑:“今晚我跟開發辦那邊的人有個應酬,我這一時湊不齊人,想讓於……”他撓撓眉尾,“於工去湊個人數。”


    於棠心底咚一下,雖然她會喝酒,但宿醉很麻煩,她手頭還有一堆事情……她眼尾瞟了張昀生一眼。


    張昀生眼瞧著張昱堯,一時沒開腔。


    於棠覺得他這眼神意味不明,似乎有什麽內容。


    工程部那一幫員工,整天和圖紙和建築以及各種數據打交道,說白了就是一群讀書人,有些愛自持知識分子的姿態,總帶著那麽點清高勁兒。


    好在清高歸清高,對待工作還是很老實的。


    當初張昀生把工程部扔給張昱堯去管,就是看他老喜歡故作有內涵,而且還是學建築出身,應該很有耐心和這些人周旋。


    “那就去吧。”張昀生緩緩開腔:“那點事不急,明天再說。”


    “好。”於棠應了一聲。


    張昱堯笑開:“就用一晚上,明天就給你送迴來。”


    於棠聽得皺眉,她知道男人之間說話少有忌諱,大咧咧地隨著野性,但聽在女孩子耳朵裏,總不是那麽舒服。


    上了車,於棠坐在副駕,後麵是張昱堯和他的助理。


    張昱堯這人很是健談,一般也很隨和,和張昀生不一樣,他身上沒有疏離感,他是走優雅風趣路線的人。


    這高端路子走得久了,他自己都快相信了自己的高尚品格。


    但他的一言一行卻像是一堆精確的數據,不出錯,也不出彩,唯有在張昀生譏誚的言語當中,才會暴露一二。


    “聽說於工酒量不錯。”張昱堯的嗓子溫潤,很具親和力。


    “還行,算能喝幾杯。”於棠迴答得含蓄,就怕今晚又被推出去當個酒壇子。


    張昱堯笑出聲,“謙虛了,我聽楊經理誇過你,桌上話雖然不多,喝酒卻不含糊,表現很勇猛。”


    於棠聽這意思,大概今晚是當定酒壇子了。


    酒桌上來的是一些建築方麵行政部門的人,一些科室主任。


    於棠今晚碰見了個故人。


    但她看見自己對麵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時,一時陷入恍惚,那個人如今的形象,比記憶中的身影要英氣挺拔,與人招唿交談從容穩重。


    剛才她隻聽見人家介紹了一句,某某科室的趙主任。


    坐在一旁的張昱堯發現她不在狀態,詢問了一句:“於棠,身體不舒服?”


    於棠迴過神,勉強地笑笑,“可能是喝得有點多。”


    張昱堯微微鎖眉,那副表情正好表現出他的擔憂,“還撐得住麽?喝杯茶緩一緩,實在不行就直說,我讓小唐送你迴去。”


    於棠巴不得迴去,眼下也顧不上其他,接過了茶杯就喝。


    張昱堯一臉欣慰,“撐不住了一定要說。”


    側麵座位一個男人怪異地笑,“張副總什麽時候變了口味?以前身邊盡是些潑辣明豔的,今天這位看上去像朵小白花。”


    張昱堯咧開個笑容,“什麽都逃不開孫總一雙慧眼,這是我們部門的工程師,姓於,單名一個棠字,海棠花的棠,靜則清雅,動則嫵媚。”


    孫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張昱堯拿著酒杯,慢悠悠地說:“這家會所是本集團名下的產業,一流的服務,孫總今晚有沒有興趣留下來,體驗體驗?”


    於棠發覺腦袋暈乎乎的像一灘漿糊,周圍的說笑聲恍若鬼談,周圍的人一個個化作了禽獸,而身邊這個人,是個衣冠禽獸。


    她心裏突突地發慌,漸漸失力。


    張昱堯低頭狀似關心,說了什麽,於棠根本沒聽見,接著有個人過來扶她起來,於棠認清楚這是小唐,張昱堯的助理。


    小唐說:“於工,我送你去休息。”


    於棠站都站不穩,隻能靠在他身上,任由他連扶帶拽地給帶出了包廂。


    接著,包廂裏有個男人尾隨著出來,在走廊拐角快步追上了小唐。


    小唐愣住,“趙主任?”


    趙征然很自然地伸手,抓住於棠的胳膊,說:“交給我吧。”


    小唐沒鬆手,“趙主任,您這是……”


    趙征然一樣不鬆手,“我女朋友。”


    小唐吃一驚,一下就沒了主意,“於工是您女朋友?真的?”


    趙征然失笑,“我還能在街上亂認女朋友?”


    他說完也不管小唐願不願意交人,彎腰就把於棠打橫抱起,小唐這才反應過來,但人已經到了人家手裏,總不能在這裏強搶。


    小唐急得一腦袋汗,“那個……趙主任,我去請示一下我們副總,您等等。”


    趙征然默然,看著小唐跑迴包廂,他頭也不迴走了。


    ……


    張昱堯聞言,麵上帶笑,眼神狠厲地刮向了小唐,兩人出來時,走廊裏哪還有人,他不顧優雅,恨不得抽筋拔骨把小唐罵了個狗血淋頭。


    罵完過了癮,他深唿吸兩口,一臉淡然地迴了包廂。


    於棠這一覺睡得極其深沉,導致醒過來時,腦子還遲鈍,甚至隱隱作痛,她有一陣的斷片,睜著眼望著天花板怔愣許久。


    接著是一個男聲問:“醒了?”


    於棠心裏打了個突,扭頭轉向聲源處,另一張床上坐著趙征然,她花了點時間辨認,看清以後幾乎從床上跳起來,一張臉煞白。


    趙征然身上衣著得體,沒有任何異樣,“猜猜你那位領導幹了什麽?”


    於棠低頭檢查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穿戴整齊,才剛鬆了一口氣,忽然聽他問了這麽一句,她怔住,終於迴憶起些許片段。


    昨晚自己失去意識之前,喝了一杯茶。


    忽然間,她腦子裏張昱堯慣常的笑容像是藏了毒針,讓她遍體生寒。


    “他……”於棠還不敢完全確定。


    “記得昨晚的孫總麽?”趙征然又問。


    總是有意無意地拿眼神瞟她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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