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被稱為‘百兵之君’,無論從攻擊方式還是外形,都完全符合儒家的中庸之道。


    久而久之,劍本身也代表著佩劍之人的氣節和地位。


    拋開軒轅、湛盧、赤霄、太阿、七星龍淵、幹將、莫邪、魚腸、純鈞、承影等十大名劍,劍文化正式以佩飾方式出現的時期,應在唐朝。


    因為,在唐朝之前,劍多以君王佩之。


    海納百川的大唐,有著開放包容的特性,處處是腰間佩劍的文人、官兵、俠士。


    書生佩劍隻為裝飾,官兵佩劍是身份的象征,俠士持劍自是為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暫不論,詩仙李白的劍術有多高,單是醉臥勾欄譜仙曲,迷離揮劍舞乾坤的景象就已不得不讓人拊掌稱妙。


    然,到了明朝,劍好似已無了君子之風。


    眾所周知,大明朝建國是靠寒門農家次次起義,真刀真槍地拚殺下來的。


    君子之風似成了多餘,能夠斬殺敵人,取得勝利才是關鍵。


    沙場征戰時,劍又總顯得有些有心無力,真倒不如長槍與大刀來得幹脆。


    “繡春刀”是大明錦衣衛的標配,同樣代表著身份和地位,亦比劍身鋒利。


    ‘潛龍衛’‘十二都尉’的佩刀,更是在“繡春刀”的基礎上加以改進,真正做到了輕盈厚重,攻守兼備。


    這似乎很矛盾,一柄刀是如何能做到既輕盈又厚重;既能殺人無聲,又能防患於未然的?


    這恐怕隻有和他們交過手,才能知曉其中的奧秘。


    隻可惜,殤沫並沒有全然體會到他們手中刀的特別之處,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拔刀的機會,甚至連抬刀的機會都沒有。


    刀已在殤沫手中,刀鞘的厚重如銅板般堅硬,刀身卻又如鴻毛般輕盈。


    當,刀鞘與刀身分離後,刀鞘就成了護盾,刀身就成了封喉的利器。


    用此刀殺人,驗屍者絕不會將死因歸於刀傷,則更多會將死者的傷痕歸為劍傷,且還是世間最高超的劍法,絕無僅有的高手所為。


    ——也隻有淩厲到成為一條縫隙的劍氣,才能做到這一點。


    試問,能揮出這般劍氣的,整個江湖又有幾人?


    ——不管是誰,隻要想到這一點,也多半不會再追究,因為對方已絕對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人。


    ——這無疑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可怕就可怕在‘十二都尉’能在作案後隱於無形,人們也會普遍認為江湖中僅有的幾位用劍高手,早已成了朝廷的鷹犬。


    “現在,我應是已明白,為何所有人都要找謝師哥比劍了…”殤沫緩歎沉吟,臉色已黯淡成傷,“並非是謝師哥“劍神”的名號有多響亮,而是,隻有被稱為“劍神”的謝師哥才具備這般超然的劍氣。”


    “這也讓我想起了一件事,在永樂二十一年冬,‘天翱門’的山門前出現了一位女子,此女子紅杉薄縷,竟在大雪紛飛之際不畏嚴寒,從她紅撲撲的臉頰來看,應是一鼓作氣、從未停歇地跑到了山門前,揚槍凝神間直接叫罵著謝清瀾。”梅心影頓了頓,“當時,是我走出山門,接見的她。”


    “此女子既能找到我們的山門,應是已在路上吃了不少苦頭。”殤沫長舒了一口氣,再次歎息,“我們的山門若能輕易被找到,想來也早已不再安寧了…”


    梅心影繃了繃嘴,緩慢地說道:“是蕭府之人告知她的…這也印證了兩件事,其一蕭府乃是少主的四位蕭姓叔叔所創,‘天翱鏢局’也是響徹江湖的正義之師。此女子能直接找上蕭府之人,也證明她本就是仁德之後;其二,蕭府之人為何會放任她來到‘天翱門’的山門前?難道蕭府之人不知曉能找到山門是一迴事,能不能進入山門又是另一迴事嗎?”


    殤沫,道:“想來,蕭府之人也想讓那女子認清一件事。這世間有很多事,隻要不是自己親身驗證的,就總會沒有信服力。”


    梅心影微微點頭,“不錯。在我詢問後,才知曉那女子的父親乃是河南提刑按察使司楊方懿,楊方懿在她來此之前遭人暗殺,死因正是脖頸上的一道薄如蟬翼的劍痕。”


    殤沫的眸光逐漸深邃,又在片刻後癡眸渙散、遲遲搖頭,“也就是永樂二十一年,胡濙突然迴朝,當時朱棣雖已睡下,卻還是立即起身見了他…”


    “從那一晚過後,朱棣也便不再派人去尋找父皇的下落了。想來,胡濙應是打探到了什麽…”他突然悲天憫人起來,又道:“我曾有想要再次去看望父皇的衝動,但,這個念頭又很快在我心中打消了…”


    梅心影皺眉凝視,“為何?”


    殤沫,微聲道:“一個方外之人,生死早已由天。一個將性命交於上天的人,又豈會逆天而行,不顧蒼生苦難呢…”


    梅心影,沉聲道:“如此說來,當年孟驥任河南左參政時,還算幸運。如今,他雖留任四川左布政使,也算是無災無難。”


    她突又遲疑道:“也就是說,楊紅英之父楊方懿的真正死因,是和少主的父皇建文帝有關?”


    殤沫,緩緩道:“大概是這樣了。要知道提刑按察使司分管的是司法和監察事務,楊方懿既在胡濙麵見朱棣後被暗殺,也定與‘潛龍衛’的‘十二都尉’脫離不了關係。”


    梅心影,道:“可,楊紅英也絕想不到她父親之死竟與建文帝有關,朱棣也一定認為楊方懿有監察不力之責,這也說明了建文帝就藏身在河南境內。”


    殤沫,冷笑道:“朱棣又怎會將父皇之事再拋出來使人再次提起呢?他想掩蓋還來不及呢,斷然不會聲張任何,所以,楊方懿的死也不算冤,最多算是命不好吧。”


    梅心影,道:“可,楊紅英卻單憑其父脖頸上的劍痕,找上了謝清瀾。”


    殤沫,緩慢地道:“她也隻是懷疑罷了,隻要謝師哥能自證清白,她也便會離去,再去質問其他劍術高手了…”


    梅心影猛然淡笑道:“那如今我們又殺了‘潛龍衛’‘十二都尉’中的五人,再加上之前的那一人,已是六人,這算不算已為楊紅英報了仇呢?”


    殤沫微微搖了搖頭,“不算,因為還有六人已出了軍營,這六人也果然如我們設想的那般走出營帳去尋找周圍‘潛龍衛’的蹤跡去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當年楊紅英之父的確是死在‘十二都尉’的刀下。”


    話落,他又將眸光凝向手上的刀,“這刀不知染過多少人的血,又有多少人是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死於這樣的刀下…事到如今,我們也分不清該找誰為楊紅英報仇了…就算將‘十二都尉’餘剩的六人全都殺死,也不能算是報了仇…”


    梅心影收斂了淡笑,臉上竟浮上了蒼白,她那蒼白的神情是那般得赤裸,又是那般得茫然,就好似眼看著一場殺戮演變成了人間煉獄,她卻隻能冷漠凝望。


    世間有太多紛擾,紛擾中又環環相扣,緊密相連。


    認真說起來,楊紅英之父的死,和胡濙脫不了關係。


    若不是他夜見朱棣,說了些什麽,朱棣又怎會命‘十二都尉’前去殺人呢?


    胡濙是一件事的開端,朱棣是決策者,‘十二都尉’充其量隻是執行者罷了。


    所以,仇恨是無休止的,隻要沾上、陷入,就不會再有天亮之日。


    殤沫與梅蘭竹菊四姐妹之所以會來到‘十二都尉’的營帳內,也是那十一位都尉引他們來的。


    隻因,十一位都尉中的五人趁著夜幕,抬來了一個用羊皮包裹好的物件,羊皮是一張張串好的,很大很寬,羊皮內的物件也足有半個人的重量。


    他們在安放好羊皮包裹後,十一都尉中的六人便又走出營帳,去尋找手下‘潛龍衛’的下落了。


    他們應該很清楚,‘潛龍衛’莫名失蹤,斷絕聯絡的後果有多嚴重,失去‘潛龍衛’的他們,無疑沒了任何用武之地,全然成了光杆司令。


    倘若再收不到有用的線報和大軍前方的路況、敵情的話,他們大概也難逃一死。


    可,他們還是留下了五位都尉來看守羊皮包裹,顯然,羊皮包裹內的物件也同樣能要了他們的命。


    殤沫一劍了結掉留守營帳的那五位都尉後,就已注意到了羊皮包裹,隻是暗淡的羊皮包裹永遠沒有都尉的佩刀奪目。


    現在,殤沫已決定解開羊皮包裹,而,今夜已是朱棣大軍到達榆木川的第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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