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沏好的茶,一縷明媚的光。


    茶已無了白霧,逐漸失去了溫度。


    光卻照射在繁華人世的萬千過客臉上,使得笑容更燦。


    一窗之隔,兩種境遇,別樣心情。


    陽光雖能照亮房間,卻照不亮人的心田。


    兩張沉寂且暗澹的容顏,已錯過了最初的茶香。


    冷茶無香,尹人垂目。


    冷溶月已靜坐多時,露出了少有的焦慮。


    她一向很聰明,也擁有料敵先機,一招製勝的本事。


    可,這一次她好似遇到了真正的對手。


    所要麵臨的問題,也成了一個無解的難題。


    事實上,從關塵接連說出心中的秘密後,她便沉下了臉。


    有時,所謂的秘密就是這樣,訴出者得以輕鬆,傾聽者卻附上愁緒。


    對於不可控的事物,可能天底下任何一個人都會陷入沉思。


    冷溶月之所以是冷溶月,也全憑她的超凡見解與所見所聞。


    這與她的成長經曆密切相關,更離不開她以往的閱曆。


    但,現下的她,卻沒了主意…


    “關大俠想要的,我都可以滿足你,但,還請關大俠耐心等待時機。”


    “大小姐一言九鼎,從不失信於人。別說讓關塵多等些日子了,就是讓我等上一年兩年,我也是願意的…”關塵頓了頓,不禁瞥了一眼冷溶月,“可,有些人卻不一定能讓我們去等…”


    “溶月心中已有謀劃,還請關大俠安心。”


    “不,不,不…”關塵猛然急促道,“我並不是不相信大小姐,隻是我們的對手實在不能小覷。”


    冷溶月緩緩抬頭,漸漸澹笑,“無論是誰,都不該小看自己的對手,能夠成為對手的人,也絕對值得去高看一眼。但,如今你我既然決定聯手,就必須要選擇相信。若,身邊的人不能一條心,那可遠比對手還要可怕得多...”


    關塵連連點頭,“是,是,是。我明白大小姐的意思,還請大小姐放心,我關塵一定會完全聽從大小姐的指令。”


    冷溶月繼續笑道:“如此便好。你應該知道,我並沒有見你的必要,你的生死於我而言,也是微不足道的。現在我能與你相見,已帶上了我的誠意,但,我的眼中也是從容不下一粒沙子的。”


    關塵又是連連點頭,“是,是,是。要不是我知曉極樂天尊的藏身之處,又怎能有幸親眼見到大小姐呢…關塵明白,關塵明白…”


    冷溶月含笑搖頭,譏誚道:“你錯了,我見你並不是因為你知曉極樂天尊的藏身之處。因為,你能知曉的事,其他人也會知曉。若說差別,想來也隻是早與晚的問題。我之所以幫你,也是看在你曾是‘天翱門’門徒的份上…”


    “你可千萬別小看了“門徒”這個身份,單是這個身份,我就不得不給殤沫和阿姐麵子,更何況謝清瀾也在此處,”她接著說,“你應該也自知,你我之間隻是在做一場買賣,各求所需。隻不過,我在得到自己的所需下,又顧全了殤沫、阿姐和謝清瀾的臉麵而已。”


    關塵聞言,連忙下跪,“若,大小姐此次能夠助關塵達成所願,將來關塵必對大小姐忠心不二,惟命是從。”


    冷溶月側臉,澹澹揮手,澹澹道:“我從不相信什麽承諾,你說得也是些後話,還是等此事有了結果,再言其他吧。好了,你出去吧…”


    “是。”


    關塵離開後,冷溶月並未停歇,又喚來了秦泰。


    進入房間的秦泰,顯得很開心,一直合不攏嘴角笑著,更豪邁地跪在了冷溶月的麵前,“屬下秦泰,叩見大小姐。”


    冷溶月卻不緩不慢道:“桌上的茶水,大概是涼了。還請秦千戶換上新的茶水吧。”


    秦泰一臉憨笑,站起照做。


    冷溶月,又道:“先品嚐一下這茶吧,此茶乃是我從應天府帶來的,你應是還未喝過。”


    秦泰迫不及待地飲了一口茶水,“此茶條索緊實,色澤明豔,清香醇厚,果然是好茶。”


    冷溶月微微一笑,“出好茶的地方,也通常會有不錯的差事。若沒有清閑的差事,再好的茶,也是無心品嚐的。”


    她細細觀察著秦泰臉上的神情變化,接著說:“你可願意去這茶的出處,謀上一份差事?”


    秦泰聞言,臉色驟變,不禁緊張,“大小姐,你是要趕秦泰走嗎?”


    他猛然跪地,又臉色沉重道:“是秦泰做錯了什麽嗎?”


    “你起來,不必這般緊張,”冷溶月,說,“我隻是覺得,大好男兒本該為朝廷效力,成為一名戰功赫赫的大將。現下,就有這麽一個機會,索性就想問問你的意願。”


    秦泰慌亂拱手,斬釘截鐵道:“秦泰不願。還請大小姐另尋他人。”


    冷溶月漸漸皺眉,問道:“為何?你拒絕得如此之快,難道,連想都不用想嗎?”


    秦泰,道:“大小姐有所不知,秦泰年少從軍,可以說就是在衛所中長大的,早已厭倦了諂媚之舉與養尊處優之態。倘若,我們大明戰事頻繁,秦泰自然願意奉上生命,可眼下並無戰事,當今聖上三次北伐也隻是掃清殘餘賊寇勢力,足可所向無敵,並無秦泰的用武之地啊。”


    冷溶月,遲疑道:“若,你迴到應天府後,能成為一名將軍,可以統帥一軍呢?”


    秦泰一字一字迴道:“還是不願。秦泰願舍去一生功名,隻留在大小姐身側,終身無悔。”


    冷溶月,笑道:“你跟在我這樣的一個小女子身側,還能有什麽大作為…我不帶著你反叛,你就已應謝天謝地咯…”


    “縱使大小姐要反叛,秦泰也願做大小姐的先鋒軍!”秦泰竟發出聲聲震喝,“從今以後,秦泰的命就是大小姐的,大小姐歸隱,秦泰就歸隱;大小姐要戰,秦泰便戰!”


    冷溶月連忙勸阻道:“好了,你小聲點。你這般吼,我們還沒反叛呢,就要遭來殺身之禍了…”


    秦泰,堅毅道:“秦泰隻想表明決心。就算引來了殺身之禍,秦泰也會護大小姐周全。”


    冷溶月沉默了。


    有時,男人就是這樣簡單,他分得清誰好誰壞,也分得清孰是孰非。


    隻要能給他足夠的信任,他就能還上十足的忠心。


    名利也好,權勢也罷。終是不能與暢快的心情,坦蕩的笑容相提並論。


    或許,衛所是秦泰的牢籠,可朝堂就不是一座牢籠了嗎?


    其實,一個人無論到哪都是一樣的,一樣會被束縛,一樣會被壓製,一樣會遭受打擊與欺辱。


    每個環境中,都有著一節樓梯,都要從低往高處爬,每上一層就會有一層的困境與限製,更會有諸多得身不由己和萬般無奈。


    ——也許,秦泰是對的,一個不願爬樓梯的人,絕不是自甘墮落、甘願平凡。


    ——而是,找到了活著得更好方式與方向,跟隨著冷溶月就是一種好的方式,亦是餘生的方向。


    然,隨後進入房間的張仲,雖也萬般感激地跪謝了冷溶月,卻選擇了前往朝堂。


    在他看來,能夠進入朝堂本就是一件夢寐以求的事情。


    在邊城,即使為將,也是無人問津的將,而在應天府或是北平就不同了,一旦為將,就是可以主宰一方生死的重要職位。


    不但會受人尊重,亦能為自己積累下權勢與聲望。


    不過,冷溶月也在他心中暗喜之餘,為他送上了一句忠告。


    “待到朱棣再次北伐之時,便是你進入朝堂之刻。到了朝中,職權範圍之內的事皆可聽從主帥之令,但,一旦遇到可能危及到你性命的事,必須要向我稟報,務必在第一時間飛鴿傳書給我。”


    對於冷溶月的這段話,張仲有兩點是不解的。


    ——冷溶月提到的主帥是誰?要知道,這個主帥極有可能就是他未來的上司,上司是誰,又是個怎樣的人,都會直接影響到他未來的命運。


    ——為何遇到危及性命的事,要第一時間向冷溶月稟報呢?難道,冷溶月認為他沒有腦子,或是沒有處理危機的能力嗎?


    他索性也將這兩個問題,當著冷溶月的麵說了出來。


    因為,有些事一旦有了疑點與心結,都會讓人終日不安的。


    可,冷溶月卻隻迴答了他一個問題,“你未來的上司是誰,到時你就知道了。至於,為何遇到危及性命的事,要第一時間向我稟報的原因,則是因為有些事,是不能多想的,尤其是自己不能去多想。通常,自己多想後的結論,也往往是偏執、自以為的結論,極容易弄巧成拙,聰明反被聰明誤。”


    本就性格耿直的張仲,顯然對這個答桉並不滿意,“大小姐是覺得我不夠聰明,還是覺得我太聰明了?難道,我連自己的性命都護不住嗎?”


    冷溶月則笑著迴道:“在危機下,每個人在一開始時,都覺得能護住自己的性命,或是能撇清關係,但,最後還是逃不過別人的算計和圈套。有時,想得太多,就會去做多餘的事,每多做一事,便就會多露一次馬腳,自己也往往會死在自己所做得多餘的事上…”


    “還有,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你在與他發生矛盾後,你隻需要圓滑一些,或是不去正麵迴應,便可避免交惡;但,有些人,在發生矛盾和衝突後,你必須要第一時間去解決,去給個說法,或達成某種共識,不然,就會永久交惡,勢不兩立。”


    她繼續說:“如果說人與人的差別在哪,簡單來說,一些人屬於“非黑即白”,沒有中間點,一時得罪就等於永久得罪;一些人屬於“過得去就行”,一時得罪了,後麵也有的是機會去化解。你之所以要向我稟報,並不是你沒有處理危機的能力,而是,你作為當局者,根本就不具備寬闊的視野和廣闊的意識,更會執著在自己一時的得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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