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更烈,海風卻更涼。


    殤沫太需要海風的拂過,隻因每次吹過,都能體會到從頭到腳的涼意。


    但,盡管如此,他的額頭與臉頰仍有止不住的刺熱感。


    柳韻錦也仍在坐著,且是閉著眼,依舊坐在那海舶至高處的了望台上。


    這也使得已站立許久的殤沫,不免露出些許焦急之色來。


    可,他卻至始至終都未曾發出過任何言語,從再次登上這艘海舶主艦到現在,他都默默地站在柳韻錦的身側,靜靜地守著,且是一動也不動地守著。


    因為,他知道,他絕不能開口,更不能去喚醒柳韻錦。


    隻因,他已看到,且能夠看得很真切,一團團白淨的光亮正從柳韻錦的頭頂升騰著。


    他是見過這種比雪還要白淨的光亮的。


    這猶如白色海棠花一般的光亮,正是在武當之巔時,素婉嫻從大殿廢墟中赫然站起後曾發出過的。


    他不但不敢說話,就連唿吸也變得小心翼翼的。


    他很清楚,柳韻錦一旦爆發出隱藏在體中的內力,絕不會比隱藏在素婉嫻體內一半的‘海棠加持’內力威力差,甚至兩者根本就沒有可比性,隻因她體中隱藏著的,則是其母柳若錦的全部功力…


    然,他也並非什麽都沒在做,全身的真氣已在他體中遊走,每當真氣全部聚集在掌心中時,他又不得不讓聚集的真氣再次遊散至全身各個經絡處。


    就這樣,他反複了多次,但他始終沒有停下真氣的運行。


    他也在怕。


    ——若說,這世上還有他怕的東西,那麽一定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武功,亦不是什麽兇猛狠辣的生物,而是人,且是他在乎的人。


    ——他看重柳韻錦,正如看重他的性命一般,甚至比他的性命還要重。


    此刻,他根本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任何人都會對未知的領域感到恐懼,更何況這未知的力量,已絕不是他可以輕易控製的了的。


    他,唯有這般默默地站著、看著…


    …


    “你聽到了嗎?”


    柳韻錦突然開了口,她的聲音平緩且輕柔,嘴角亦揚著微笑,這是一種很享受的感覺。


    而,這感覺也絕不是美味佳肴與珠光寶氣能夠帶來的,她的容顏上也根本沒有一絲癡戀,反倒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神態。


    在這種神態下,能夠使人不去貪戀,且還能露出享受的感覺的,也唯有自然。


    大自然有太多的奧妙,而每個人亦是大自然中的一部分。


    殤沫依舊沒有開口說話,就算他已展露出了詫異的神情,眸光也聚集到了極點,仍是就那般靜靜地站著。


    他並非心中沒有疑問,隻是他想更加確定一些,是否他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就要在這一刻出現了…


    “風的韻味…方才岸邊的哨聲,竟能引起風的共鳴…”


    殤沫在聽柳韻錦的話,就算他聽不懂,亦在聽著。


    但,他的身子已開始向後退了幾步,他張開了雙臂,雙腿也似弓非弓起來,展開了能夠隨時擊出內力的攻勢。


    片刻後,他凝視的方向,已抬至了半空。


    隻因,柳韻錦也已冉冉升起,她仍閉著眼,嘴角亦抹著微笑;她的雙臂自然垂下,手掌卻微抬翻轉,掌心朝向著殤沫;她的雙腿也很自然地垂著,但雙腳卻向下傾斜著…


    她的裙擺在風中飄動,她的秀發在風中淩亂,她身下的‘天嵐紫霄劍’也在極快地晃動著,發出急促且慌亂地碰撞著劍鞘的聲響…


    突然,她的身體在空中緩緩旋轉、側動著,好似一片葉子在海風的吹動下,搖曳起來。


    然,無論她的身體如何搖曳,都始終沒有扭曲、弓縮一下,依舊是下垂著雙臂,下垂著雙腿,也仍舊是帶著一抹微笑。


    風還在吹,一陣比一陣柔情,又一陣又比一陣猛烈,在這驕陽似火的天際下,她的身子竟飄到了海麵上,最終緩緩地躺落了下去。


    她的身體並沒有沉入海中,而是緊貼在海水之上,隨著湧湧潮汐起落著。


    她也並沒有被來潮拍打到岸邊,而是就那般隨著湧朝隆起,又降下,她的身體依舊像極了葉子…


    過了良久,猛然發出“嘭~”的一聲巨響,她旋轉著身子從海平麵上騰起,但她的身下已不再是空的,而是一波更比一波高的海浪。


    更令殤沫不可思議的是,她所在的位置直到海岸邊,竟露出了淺灘底的銀色沙石。


    她的身子好似阻隔掉了海水,還劫下了潮汐,更使本該拍向岸邊的浪花,全都聚在了她的身下。


    更奇怪的是,她的周邊,無論是海麵,還是海岸邊都沒有一絲變化,仍是原本的模樣,隻有她身前的淺海在發生著變化,赫然將海水一分為二,截成了兩段。


    她正對著無水的海岸,她的背後是隆起的陣陣海浪,海浪中除了魚群在朝她跳躍外,那已被驅離而去的四頭鼉龍竟也圍了過來…


    …


    殤沫身體已繃緊了每一根神經,他也躍出過海舶多次,但每一次迴落海舶後,又在掌心聚滿著真氣,再次躍出。


    他也始終沒有出手擊出過真氣,隻因海浪中的那四頭鼉龍不但沒有攻擊柳韻錦,且還與魚群一般在其身下跳躍嬉戲。


    突然,一頭鼉龍高高騰起,接過柳韻錦的身子,欲朝深海竄去。


    殤沫連忙再次躍起,頓在空中,掌心禦火,就在將要擊出內力的那一刻,卻猛然聽到了柳韻錦的“嘻嘻~”盈笑。


    這時,已站在一頭鼉龍頭頂的柳韻錦,終於完全睜開了雙眼,她沒有一絲恐懼之色,反倒蹲下身子,撫摸起了鼉龍頭頂的鱗甲。


    四頭鼉龍紛紛發出著低鳴,載著她徘徊在淺海遊蕩,好似有意的在海中轉起了圈圈來。


    “哈哈哈,真好玩,”柳韻錦一邊笑著,一邊望著殤沫,“殤沫,你看它們多可愛啊…”


    已再次飛迴海舶甲板上的殤沫,對著柳韻錦淡淡一笑,雙手合拱在嘴邊,喊道:“它們和你已經做起了朋友了嗎?”


    柳韻錦繼續笑著,“是啊,它們好像都很喜歡我呢。”


    殤沫,喊道:“你是否覺得你體內有什麽莫名的真氣在竄動著?”


    柳韻錦笑得更大聲了,“沒有,我很好,我能如常地運行真氣啊。”


    話落,隻見她戟指一揮,身前赫然隆起十丈海浪來,鼉龍馱著她迎浪而上,又從浪尖直撲而下,濺起了千層浪花…


    浪花過後,先前被她隔開的淺海也恢複了正常,不再是一分為二的‘奇景’,亦好似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般。


    殤沫緊緊盯著、看著她,臉上也不由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這便是一直藏在柳韻錦體內的強大內力嗎?


    ——這便是‘蒼瓊閣’鐵房秘室中那五本絕學結合而成的威力嗎?就單單隻是能夠駕馭得了鼉龍嗎?


    ——可,這如同師父郭明軒一樣強大的內力,也未免太過於溫柔。


    ——武當之巔的素婉嫻從廢墟中站起,是那般的令人震恐,但此刻,比‘海棠加持’更具有殺傷力的內力卻在柳韻錦身上體現得這般淡然…


    ——莫非,此刻爆發出的,隻是柳韻錦所說的領悟出了風之韻的真諦?根本就不是柳若錦強行輸送給她的內力嗎?


    畢竟,柳若錦傳她內力之時,她還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女嬰。


    柳若錦的內力到底是什麽,有多強大,殤沫也根本無法確定...


    他想著想著,猛然定神,再次緊鎖住了眉宇,雙眼也瞪圓到了極限,臉部表情亦恐懼到了極點。


    隻因,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一個不但可以震驚整座武林,且還能與神仙比肩的秘密。


    這秘密並非是什麽驚天寶藏,而是一種前所未有、曠古爍今的武學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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