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病室外,路悠拿出了手機。

    幾欲按下鍵,卻躊躇著不敢按。

    該不該給他打電話呢?

    路悠的心又在動搖。

    迴頭看到小翼繼續在沉睡的麵容,路悠甩了甩頭,拋開那些所有的不願,下意識的看著手機,隻是思考了片刻,衝動之下,幾乎微帶顫抖的,緩慢的撥出了一個電話號碼。她5年來百轉千迴在心中默念了無數次的號碼,晨遠的手機號。

    她原本以為她早已忘了,但是,等到她不假思索地撥出那一串數字的時候,她自己也一愣,她沒有想到,她居然,還能記得那麽清楚。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忘懷。即使心裏千百遍的告誡自己,遺忘,遺忘,再遺忘,可是深埋在記憶裏的痛,有怎能夠輕易釋懷?

    5年後,他的電話號碼,還會是原來的那個嗎?

    響了兩聲之後,電話接通了,那端傳來晨遠平淡而有禮的聲音:“喂,請問哪位?”

    路悠困難地,張了張口,但是,她發不出一個字,她連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的淚,靜靜滑下臉,她下意識抬起手,擦了擦,然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那端沉默了片刻,隻是片刻之後,晨遠的聲音,略帶屏息地:“喂――請問哪位?”

    路悠又吸了一口氣,然後,準備放下電話,正在此時,那邊似是倏地反應過來,準確無誤地:“是――路悠?”

    路悠有些微訝異,然後,低聲地,有些暗啞地:“是――我――”

    那邊又沉默了一下,然後,似是激動難抑又不敢輕易的問道:“小悠,我還以為我聽錯了,你找我?”然後,聲音微帶些澎湃的情意,“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路悠又是張了張嘴,然後,有幾分困難地:“對不起,我――”她終於忍不住了,微帶哽咽地,“對不起,我撥錯了―――”

    然後,很快地,掛掉了電話。

    幾乎是同一時刻,晨遠的電話又從彼方撥了過來,路悠微顫的注視著手中的手機,始終不敢按下接聽鍵。

    電話一直響著。即使因為長時間沒有人接聽而停頓了一下,卻仍舊堅持的響著。

    路悠呆愣的看著手機上那個熟悉的號碼,接?還是不接?

    接——他們之間的距離將會向前邁進一大步,以前的那些紛紛擾擾都將會成為過去。

    不接——小翼還在等著他,夢裏都在唿喚著他,她又怎麽忍心看著孩子難受呢?

    路悠輾轉了許久,終於按下手中的電話。

    晨遠焦急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小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你——”路悠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接下去說話:“你能來一下仁愛醫院603嗎?”

    “你生病了?”路悠聽到晨遠那邊快走的聲音,“你等等我,我馬上就來。”

    “不是我生病,”路悠連忙解釋,不過想他恐怕現在也無心聽這個,“你來的時候,能不能買一盒八寶齋的點心,還有一盒肯德基的蛋撻?”這些都是小翼的最愛,相信如果他看到這些吃的,病也會好很多。

    “好。”晨遠飛快的說道,路悠也聽到汽車啟動的聲音,“還需要什麽嗎?”

    “沒有了,”路悠輕聲迴答,“我等你來。”

    “好,”晨遠聽到她的話,心裏欣喜異常,這是不是代表,他們的關係將會更進一步?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啊!

    路悠放下電話,有點不敢相信剛剛的舉動。晨遠真的要來了嗎?她在心裏不停的問自己。他們……

    索性還是不想好了,現在最主要的,就是照顧好小翼,其他的,可以於後再想。

    ~~~~~~~~~~~~~~~~

    當門把扭動後,路悠抬眼看到來人,還是有些如夢似幻的感覺。5年後的今天,他們還可以這樣的親近?

    晨遠直直的望著路悠,周圍的一切在他的眼裏都變得不重要,“你生病了?”晨遠靠近她,眼光不斷的在她的身上尋找傷口,生怕漏掉了什麽,“哪裏不舒服?”

    看到他緊張的樣子,那種熟悉的感覺又重新的迴到了她的身上,路悠有點慌亂的說,“不是我病了。”

    “那是……”

    路悠的目光轉向病床的方向。

    順著她的視線,晨遠亦發現了病床上的小人。“他……他是……”晨遠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身邊,帶著點歡喜又帶著點不忍。

    “他就是小翼,”路悠輕聲解釋道,“你的兒子。”

    晨遠的激動溢於言表,手輕輕的撫摸他稚嫩的臉頰,又生怕驚到了他,看著那張和他相似的臉龐,晨遠忽然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他的孩子,就在他的眼前啊……

    從他和路悠結婚時,就一直在心底描繪他們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或許有路悠的可愛調皮,或許有他的沉穩內斂,孩子會長得像誰多一點?孩子的性格又是什麽樣子?……

    無數的問題盤旋在他的腦海之中,沒想到真真正正看到他的時候,還是那麽的不可置信。他們,也有了孩子。

    晨遠略帶慌張的問道,“小翼怎麽了?”

    “他在發燒。”路悠避重就輕的迴答,“他在夢裏一直在喊‘爸爸’。”這也是她想要晨遠來的最重要的原因。小翼既然這麽希望有個爸爸,那麽晨遠是最最重要的人。即便他們曾經有過什麽不快,孩子是無辜的,沒有必要把他們之間的糾纏發泄到孩子身上。

    路悠站在一旁看著他們。

    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她的兒子。

    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終於走到了一起。

    可接下來的路,又該怎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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