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芃顧不得再去追那個小太監,閃身到了唐謙仁的跟前,掏出隨身攜帶的丹藥給他喂了幾粒,接著抓住對方的手上將內力輸送了過去以便將藥力迅速化開,愧疚地道:“唐公子你怎麽樣?我不是有意的。”


    唐謙仁緩緩睜開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認出了這位是太子身邊的人,輕輕搖頭道:“要不是你這一劍,我可能已經變成了一具僵屍。”


    “你見過那個人?”楊芃一聽忙不迭問道,“那人在哪裏?我去給你拿解藥。”


    “就在南邊的那棵墨竹邊。”


    楊芃一聽扭頭就要走,不料手卻被唐謙仁死死地抓住了,他不解地迴過頭。


    唐謙仁的表情十分的糾結,就像有什麽極難啟齒的話想說出來一般。


    聯想到對方之前的行為,楊芃心中一動,故意將眉頭緊緊皺起,沉聲道:“莫非唐公子對太子隱瞞了什麽?”


    他這話旨在嚇唬對方,根本沒想套出什麽東西來。沒想到唐謙仁聽了卻一臉的愧疚之色,反而慢慢鬆開了手。


    楊芃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識趣地沒有再多問,一語不發地轉身就走。


    眼見對方的背影漸漸消失,唐謙仁終於掙紮著說出了那句話。


    “若是可以的話,請留她一命!”


    此時已是亥時,四處皆是靜悄悄一片,除了那些歌舞坊跟酒樓,普通人家早就安歇了。唐府的後門雖然在熱鬧的承恩街,其實大半的範圍屬於城內相對僻靜的柳西街。


    別小看這條街道,雖說既沒有重兵駐守,平時也僅有幾個衙役裝模作樣的巡視一番便匆匆走人,在洛陽城可是連賊偷都不敢惦記的地方。


    因為這裏除了有唐家這個護國將軍府,還有三朝元老倪太師的太師府,隻不過是一個在街頭,一個在街尾。區區一條柳西街就居住了兩位大秦頂梁柱一般的人物,一般的宵小之輩連靠近都不敢,更別說偷雞摸狗了。這反倒是造福了這條街的百姓,雖說白日也有口角紛爭,但是絕對不會出格,譬如像動手打人這種事情,也隻有唐家那位大小姐才幹得出來。


    兩家也極為默契地將自家的勢力控製在了半個街區之內,超過自家勢力範圍的地方一概不理。就算是對麵街區有人在殺人放火,也頂多是觀望一下,絕對不會越雷池半步。這不僅僅源於兩家家長的謹慎,還因為唐明儒跟倪太師在朝堂上處於敵對的兩方,連帶著下麵的人也跟著互不搭理了。


    唐家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倪家那半條街卻毫無動靜。不僅沒有一個人出來,很多本來亮著燈火的人家幹脆直接吹滅了燈,以免惹禍上身。至於前街的那些老百姓,早就被太子帶來的人下令留在屋內,否則殺無赦。


    試問,誰不愛惜自己脖子上的腦袋?


    當然,凡事都有個例外。無論什麽地方,總有那麽幾個不怕死的,又天生愛湊熱鬧的倒黴鬼。此時的承恩街上就遠遠地走來了幾個,一個個生得獐頭鼠目,猥瑣不堪,看他們東倒西歪的模樣,多半是灌了不少的黃湯。


    其中一個醉眼朦朧地指著大門敞開的唐家後門,道:“怎麽又繞迴來了?章老四,你到底認不認路?”


    被叫做章老四的男子聞言伸長脖子看了半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麽,接著便身子一軟倒了下去,接著便打起了唿嚕。


    之前說話那人立馬大笑起來,指著他笑道:“剛才是哪個孫子說三斤不倒來著?給老子起來,繼續喝。”說完便去拉章老四,誰知到了拉了幾下沒拉動,自己反倒也一頭栽了下去,伏在章老四身上鼾聲大起。


    剩下的兩人嘿嘿笑著對望一眼,其中一個舉起手中的酒壺笑道:“他們兩個不行,呃,咱們倆,呃,咱們倆進去接著喝!”說完還打了個長長的酒嗝。


    另一個重重地點了點頭,二人勾肩搭背地進了唐府的後門。


    因為唐明儒被急召入宮,唐老夫人放心不下,帶著唐夫人一同進宮去找皇太後求救。偌大的唐府之內,能做主的人不是走的走,就是傷的傷,那些丫鬟仆役沒了管束,自然是哪裏安全躲哪裏,倒是便宜了兩個酒鬼,一路暢通無阻,居然朝著暮煙湖的方向而去。


    此時的暮煙湖邊早已是空蕩蕩一片。除了霽月還守在狀如瘋魔的太子身邊,其他的侍衛太監宮女早就跑光了,顯然沒人願意陪著這個太子一起死。


    霽月有心想直接打暈太子將他帶走,可是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此時的太子力氣巨大無比,她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混亂中反倒被對方打中了一拳,疼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說到底,她雖然武功高,但到底還隻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對於處理這類事情實在沒有什麽經驗。


    要是換作其他人麵對這種情況,管你什麽太子不太子,反正沒人看見,直接一棍子敲暈了再說。


    所以她現在能做的除了看好太子,就是不時扭頭看向竹林,期待著自己的師兄突然從裏麵走出來。


    第一百零九章 情況有變


    不過此時的暮煙湖邊也不止是她一個人,就在遠遠的涼亭裏,還有幾個宮女簇擁著一頂軟轎。


    霽月不是沒動過求她們相助的意思,可是看著那一張張生人勿進的臉,到底還是忍了下去。反正楊芃隻吩咐她保護太子,並沒有讓她救太子。


    終於到了月上中天,軟轎之內,一直閉目假寐的宮裝女子緩緩睜開了眼,開口道:“滿蓉!”


    “屬下在!”轎旁的一個宮女馬上上前,躬身道,“閣主有何吩咐?”


    這位宮裝女子正是無雙閣閣主洛甯,雖然大半張臉都被輕紗遮住,但是光從露出來的眉眼上看已經夠驚豔了。


    她的美不是孟舞雪那種魅惑之美,也不是葉婉儀那種溫婉之美,更不是刁璃的那種清麗之美。她的美更像是一把絕世好劍,美得淩厲霸道,美得鋒芒外露。見過她的人會不自覺地忽略她風華絕代的容貌,而是深深地為她的氣勢所折服。


    她從轎內走了出來,從手腕上褪下一隻手鐲道:“去萬佛寺找林長老!讓他帶小翎迴無雙崖。”


    “是!”


    蘇滿蓉是個麵容秀麗的女子,她小心翼翼地接過手鐲,不解地道,“閣主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洛甯緩步上前走到欄杆邊,目光看向幽深詭秘的湖麵,淡淡地道:“我還有一些要事處理。”


    蘇滿蓉急了,上前一步道:“‘蟠龍印’乃是上古兇器,閣主萬萬不可獨自冒險。”說到這裏咬了咬牙,跪下道,“若是一定要去,就讓屬下替閣主走一趟。”


    “讓屬下等替閣主走一趟!”其他幾個女子也紛紛跟著跪下齊聲道。


    洛甯沒有迴頭,隻是淡淡地出聲道:“既然你們都知道了,告訴林長老,若是我迴不來,翎兒就交給他了!你們跟了我這麽多年,到時候是去是留隨你們自己的意思。”


    聽到這種交代後事一般的叮囑,蘇滿蓉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道:“臨走前林長老再三叮囑屬下,那條蟠龍被封印了近千年,殺戮之氣太重,一個不好就會遭其反噬。閣主舊傷未愈,實在不宜親自犯險。不如等我們拿到囚龍佩再做打算。”


    “請閣主三思!”其餘幾女再次齊聲道。


    夜涼如水,寂靜無聲。


    幾女等了半晌都沒有等到迴應,等她們抬起頭的時候,隻見湖水茫茫,哪裏還有洛甯的身影在。


    蘇滿蓉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其他幾個女子有些不安地道:“蘇右使,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一個女子眼淚汪汪地道:“少閣主千叮萬囑要我一定要保護好閣主,如今……”


    “少閣主!”蘇滿蓉驚醒過來,迅速擦幹眼淚站起了身,掏出絲絹包好手鐲放進懷裏,沉聲道:“去萬佛寺!”說完率先轉過身,朝著黑暗中飛掠。幾個女子馬上抬起軟轎跟了上去。


    等霽月再次迴過頭的時候,便見到空蕩蕩的涼亭,女子跟軟轎都不見了蹤影。


    與此處的寂靜空蕩相反,霧氣彌漫的竹林之內卻慘叫連連。隻是不知道怎麽迴事,所有的動靜都隻限於竹林之內,絲毫聲響都傳不出去,就仿佛有一個無形的屏障將整個竹林罩起來了一般。


    在這個無形的屏障之外,一道淡淡的白色虛影正在焦急地徘徊,似乎在尋找著入口。這道虛影不是別人,正是襲擊小太監失敗才恢複過來的唐子昔。隻不過比起最開始出現的時候,她的身影明顯淡了許多。


    方才她伸手朝小太監抓去的時候,對方的胸口處忽然綻放出萬道霞光,聲聲梵音直鑽耳際,差點直接將她的靈體震散。好在她的體內及時浮現出一層白色光暈,將那些霞光跟梵音都隔絕開來,否則怕是會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由始至終她都一直躺在不遠處的地上,靜靜地等待著靈體恢複。親眼見證了李昂是如何在那個太監的引誘下做出的蠢事,還看見了那位無雙閣的閣主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湖底。


    等到剛能動彈的時候,她就飛速朝竹林趕去,誰知卻被一層無形的障壁擋了迴來。


    她懸浮在屏障之外,眼睜睜看著唐謙仁被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容貌欺騙,然後中了屍毒後逃走的全過程。


    “唐姐姐,半個時辰之內你要搶迴自己的肉身,否則就再也沒機會了。”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時候,一個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正是那個幻靈清漪。


    唐子昔被對方的話嚇了一跳,道:“我的肉身?”難怪那個背影她如此眼熟,難怪對方跟她生得一模一樣,連唐謙仁都沒分辨出來。


    清漪急道:“出了點岔子,總之都怪我不小心……唐姐姐你一定要趕快搶迴肉身,否則就來不及了。”


    “我現在連進都進不去,怎麽搶?”唐子昔忍不住吼道。


    “自己想辦法!”清漪說完就再次沉寂了下來,任憑唐子昔怎麽唿喚都再沒有迴應。


    她沒辦法,隻好再次努力朝那道屏障撞去。沉悶的撞擊聲接連不斷地傳來,屏障卻依舊紋絲不動。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當她無意中將目光轉向旁邊的時候,一個走得東倒西歪的身影落入了她的視線。


    唐子昔想到起清漪那句‘搶迴肉身’的話,臉上頓時喜色一閃,毫不猶豫地飛身而下。


    在竹林的最深處有一小片黑色的竹林,每一根黑竹都有碗口般大小,與普通的黑竹不太一樣的是,它連枝葉都是黑色的,看起來就像是被大火燒過一樣。朦朧的月光下,隱約可間絲絲白氣從竹身滲出,與周圍的霧氣融合在了一起。


    此刻楊芃正站在一棵黑竹旁邊,以劍拄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揮出了多少劍,隻覺得真氣虧損得厲害,唯一剩下的幾粒‘雪蟬丸’又全給了唐謙仁,照此下去,不出半個時辰他就會力竭而死。所以他必須馬上想出對策。


    待力氣稍稍恢複一些,他便提氣大吼道:“有種出來光明正大地打一仗,暗箭傷人算什麽英雄好漢!”


    “咻——”


    “咻咻——”


    “咻咻咻——”


    攻擊力驚人的弩箭應聲從四麵八方射了過來。


    楊芃大吼一聲,再次提劍而起,隻見劍影重重。弩箭不是被震飛,便是被劈為兩段墜下,其他的則擦著他的衣衫飛了過去。


    “能擋住我三次攻擊也算是不錯了,崍山一脈果然名不虛傳!”一個聲音忽然從他左側響起,然後繞著他轉圈,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又迴到了左邊。就像是說話之人一直在移動一般,飄忽不定,極難確定其準確的位置,讓給楊芃想趁機出招都找不到目標。


    這個隱藏在竹林裏的不是別人,正是率先鑽進竹林的小太監。


    楊芃警惕地橫劍在胸,提氣喝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行刺太子?”


    “行刺太子?”小太監嗤了一聲,出言譏諷道,“你還真把自己當那個窩囊廢的走狗了?”


    楊芃臉色微變,冷冷地道:“大家各為其主,誰又不是走狗了?難道閣下設局是為了自己做皇帝不成?”


    沒想到小太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好!有膽色!憑你這句話,我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打贏我的鐵屍,我就讓你活下去!”


    淒厲的尖鳴聲毫無征兆地響起,震得楊芃耳朵嗡嗡直響,全身的血液仿佛沸騰了一般,開始瘋狂地在全身迅速流動。


    他忙盤膝而坐,‘兩儀訣’迅速走遍全身,打算強行以自身真氣與音浪抗衡。不料他剛開始運轉真氣,一陣劇痛忽然從心口傳來,就像是有人狠狠地在他的心髒上捶了一拳,疼得他的五官都扭曲了,差點直接走火入魔。


    “怎麽迴事?”楊芃一臉的震驚,不敢再驅動真氣。


    “難道剛才逃走的那個人沒告訴你,這是屍毒發作的前兆?”小太監的笑聲再次響起,嘖嘖有聲地道,“看來你的人緣也不怎麽樣嘛,難怪那兩個老頑固不把衣缽傳給你。”


    楊芃已經沒有心思再跟她爭辯,因為此刻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站在了他跟前不遠處,一雙猩紅的雙目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他看著那張獠牙外翻的臉,吃驚地道:“這是什麽東西?”


    “他以前叫江旌,也算是一個高手,不過遇上我之後,改名叫鐵屍了。你別看他長得醜,動起手來可不含糊!算是眾多鐵屍中最讓我滿意的一個了。”


    楊芃已經沒心思去想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在哪裏聽過,慌忙提起長劍開始招架。


    鐵屍力氣極大,而且渾身刀槍不入。楊芃奮力的一劍連對方的皮肉都沒傷到,反而差點被那隻巨爪開了膛。


    濃鬱的血腥味激起了鐵屍的獸性,怒吼著再次撲了過來。


    楊芃不敢妄動真氣,仗著體型小的優勢在黑竹之間來迴躲藏,偶爾逮住機會遞上一劍。


    鐵屍的身體雖然堅硬如鐵,但是不代表它能容忍眼中的螻蟻在身邊肆虐,抓了幾下沒抓著,頓時氣得暴跳如雷。不過它雖然變成了鐵屍,但是並不蠢,知道什麽是它最大的阻礙,當即一路追一路將黑竹從中掰斷。


    小半個時辰過後,大半的黑竹便空了一小半,留給楊芃騰挪的地方也越來越小,形勢越來越危險。


    第一百一十章 鹿死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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