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處多年,李陵馬上意識到出了事,忙道:“出什麽事了?”


    小紀猶豫了一下方道:“數天前,我正在打坐的時候,忽然感應到一股不同尋常的靈力波動,所以匆匆趕了過去。然而等我趕到那裏才發現,除了漫山遍野的幽靈什麽都沒有。我當時也是太大意了,沒注意到裏麵有幾隻居然隱約有了靈智,一個沒留神便被打傷了靈體,在山洞裏休養了好幾天才恢複。難道就在這段時間裏出了岔子?”


    李陵沒有理會她的問題,而是皺眉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方才我就發現你的內息不足,否則不用把寒玉簫拿出來。要不你還是先迴宮吧,這邊叫紀寧過來也是一樣。”


    小紀搖頭道:“紀寧雖然武功比我高,但他做事太毛躁,而且動不動就把自己灌醉,我不放心。”


    “那好吧,你自己看著辦。”李陵想了想還是點頭同意了,顯然也覺得那個叫紀寧的不太靠譜,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好了,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就迴去了,最近沒事就別叫我了。”


    “還有一事。”小紀忙道:“最近他們的舉動有些反常,我要不要找個借口去天之涯看一看?”


    李陵擺手道:“我既已把魔宮交給你,這些事你自己看著辦就好,不必來問我的意思。好了,到這兒吧。”說完眼中的紅芒消失,整個人再次變得呆滯,接便閉眼沉睡過去。


    小紀看著那縷消失的黑煙,喃喃地道:“我一定會盡快找到隋侯珠。”


    她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素手一翻對準自己的胸口猛拍了一掌。她下手極重,當場便吐了血,配上她淩亂的發型,看起來十分的淒慘。做完這一切,她又伸手在空中虛抓幾下,那層微微晃動的波紋便消失不見,二人也再次出現在了之前的石窟裏。


    不遠處身材枯瘦的荊翁已經轉過了身,道:“問出來了?”


    小紀試了試額頭的汗珠搖頭道:“他的嘴很硬,什麽都不肯說。”


    “你沒有用搜魂術?”明顯看得出來荊翁有些不滿。


    小紀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才道:“用了。不過隻找到一些不甚重要的東西。一個就是他打算在拍賣會結束之後引爆事先埋下的炸藥,還有一個就是他在找一樣很重要的寶物,不過卻不知道是什麽……”


    荊翁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地上的李陵。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但是對方總給他一種古怪的感覺,那種感覺他隻在無極宮宮主身上見到過。可是眼前這個青年隻是個普通人,雖然出身皇家身上天然帶著一種萬人之上的威壓,但是不代表就會被他放在眼裏,毫不客氣的說,他隨便伸出根手指頭就能將其捏死。可為什麽有那麽一瞬間,他居然會有臣服的衝動?


    小紀卻不知道他此刻所想,依舊自顧自說道:“……方才我正要進入他靈海深處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股很強的反抗之力。而且這股反抗之力還想反過來吞噬我,要不是我抽身及時,怕是後果難料。”


    荊翁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見她神情看起來有些萎靡,確實是用功過度的模樣,是以並沒有懷疑,而是緊緊皺起了眉頭,自語般道:“居然連搜魂術都查不出來。他的武功造詣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了嗎?不對,難道……他被人下了禁術?”


    小紀馬上接過話頭道:“屬下也是這樣想,應該是被下了禁術。所以屬下懷疑,這件事很有可能跟魔宮有關。”


    荊翁的神情微微一變,沉聲道:“你確定?”


    “確定!”小紀重重地點了點頭,心有餘悸般道,“當時要不是我見機不妙迅速撤身,現在怕是已經成了個白癡。所以對那股力量的感受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荊翁沒有再問,而是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小紀欠了欠身,轉身走了出去。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地上的身影,最終還是將心一橫走了。


    在她走後沒多久,一個美貌的女子從另一道門走了出來,正是葉婉儀。


    “你怎麽看?”荊翁的臉色很難看,顯然小紀的話刺中了他最擔心的事情。若是魔宮的人真的也來了,那事情就棘手多了。搞不好他們全都要倒黴。


    葉婉儀蹲下身翻看了一下李陵的眼皮,起身道:“小紀雖然年紀小,但是她的搜魂術可是得了柯老怪的真傳,連柯老怪自己都說這孩子青出於藍,既然是她都差點著了道,想必那個下禁術的人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可怕。應該不是魔宮的小嘍囉。”她沉吟片刻後又接著道,“別的倒是不怕,咱們也不是吃素的。怕就怕是魔宮的那兩位。”


    荊翁緩緩點頭,憂心忡忡地道:“我擔心的也是這個。若是那兩位來了,咱們可就……”


    葉婉儀忽然笑了,道:“咱們這是在杞人憂天嗎?若真是那兩位來了,又豈是咱們能插手的。照我看,還是先傳訊迴仙宮,讓長老們處理為妥。”


    荊翁嗯了一聲,忽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好像是真的。”


    “什麽?”葉婉儀顯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荊翁的目光看向李陵,道:“你以前有沒有發覺這小子對昔兒情根深種?”


    葉婉儀聞言一怔,臉上露出迴憶的神色,良久方答道:“昔兒這丫頭打小就聰慧,所以跟每個人的關係都挺好。若真的說起這方麵,我反而覺得蘇璟這孩子對昔兒更上心一些。這位皇子最開始去唐府的時候很是孤傲,所以沒有孩子願意跟他玩。是昔兒見他可憐,所以每次都主動拉他一起,想必因為這樣他對昔兒就有了感情吧。”


    “那昔兒呢?”荊翁顯然並不放心。


    葉婉儀想了想方道:“我隻記得昔兒打小就喜歡跟在璟兒身後,對這位李陵倒是跟其他的孩子沒什麽不同。”


    荊翁頜首道:“那就好。璟兒那邊情況怎麽樣?”


    “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說話間葉婉儀將手中的信箋遞了過去,“這是從那個風虓的身上搜到的。”


    荊翁擺了擺手道:“你直接說。”


    葉婉儀展開信箋道:“信中說,已經成功將人抓住,並關在了大理寺的監牢之內。隻等唐家餘孽自投羅網。”


    “什麽意思?”荊翁皺眉道。


    葉婉儀麵色凝重地道:“之前璟兒跟我說,他要去宮中一趟,將唐家的卷宗拿出來為唐家翻案。已經過去兩天了都沒有消息傳迴來。結合這封信的內容來看,他應該是被抓住了,此刻被關在大理寺的十有八九就是璟兒。”


    “翻什麽案?”荊翁聞言勃然大怒,一掌拍在身側的石凳上,道,“誰允許他擅自行動了?這孩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擅自迴洛陽的事我還沒跟他算,居然又跑去偷什麽卷宗。我費那麽大心思才把唐家整垮,他這是要跟老夫作對嗎?”


    葉婉儀見他動了真怒,忙開口勸道:“你也別這麽生氣。依我看,多半是他是看昔兒那麽痛苦,才出此下策。你也知道,他一直都很疼昔兒。”


    聽到是因為唐子昔的緣故,荊翁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不過還是怒氣衝衝地道:“我還沒問你呢,怎麽不在她離開京城的時候就告訴她真相,我不是早就說過,計劃開始啟動的時候就準備好的說辭告訴她。”


    葉婉儀垂下了頭,道:“當時情況緊急,我根本來不及反應。”


    荊翁哼了一聲,道:“要不是四年前你心軟,事情怎麽會這麽麻煩。”


    “你知道我下不了手。”葉婉儀猛然抬起頭,神情激動地道,“當初在我危難的時候,是唐明儒救了我。這些年我看在眼裏,他們夫婦對昔兒視如己出,甚至比對他的親生兒子都要好。你們呢?這些年可曾照顧過我們母女一絲一毫?”她越說越激動,眼中也有了隱隱的淚光,“我懷著身孕滾落山崖的時候你們在哪裏?昔兒染上怪病我求助無門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裏?十多年來你們一直沒有音訊,就在我死了心打算一心一意將昔兒撫養長大的時候,你們忽然又出現了,還告訴我這些年你們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好,這些我都可以原諒、都可以不計較,隻要最後能一家團圓我就知足了。可惜這一次又是我錯了,你們根本沒打算接我們母女走,之所以現身是想讓我趁老夫人大壽的時候下毒殺死他們全家。可惜,你們算計好了所有的事情,卻偏偏算漏了一點,我葉婉儀是一個人,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畜生!”


    她的性格一直都很溫婉,還是頭一次發這麽大的脾氣。所以荊翁反而被震住了,瞪著她好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二人之間的氣氛覺得很古怪。


    葉婉儀說完那番話也有些後悔,別過頭道:“我去看看昔兒,她一個人在房裏我不放心。”


    就在她踏出門口的時候,荊翁開口了:“我知道是太子對不起你,但是當時情況危急,我們隻能護送他一人離開,根本來不及去接你。不過後來我不是派了璟兒進唐府照顧你們母女了嗎?哎……算了,你要怪就怪我吧,那個命令是我下的。”


    “我不會怪任何人,隻怨自己命苦!”葉婉儀扔下這句話便走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百獸山來客


    過了不知道多久,唐子昔再次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身處水霧氤氳的深潭上空,下方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鬟正在拿罐子汲水。


    她驚奇地看著離自己大約五六丈的水麵,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丫鬟似乎根本沒發現她,汲完水便提著罐子朝稍遠一些的竹樓走去。將罐子放在門口的小炭爐上煨好,接著便進了竹樓。


    唐子昔看著那棟竹樓,漸漸迴憶了起來。她記得自己衝出了房門,本來是打算跑迴荊翁那個石窟,再問他出去的路。誰知慌亂之中卻不小心跑反了方向衝下了懸崖,正要尖叫救命的時候一個灰衣僧人及時出現救了她。


    想到那個灰衣僧人,她不由自主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她記得那個僧人說,讓她把一樣東西轉交給公子。然而手心除了一個紅色的小點之外什麽都沒有。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還沒來記得問公子是誰,就被那個僧人點了穴道暈了過去。在暈過去之前,她好像看見了對方頭頂的血痂,這才明白這不是一個真和尚。可是到底是什麽人要冒充一個和尚呢?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苦苦思索間,她忽然覺得背後有些麻癢,好像有什麽東西鑽進了她的衣衫裏。開始她以為是小蟲子之類,就想伸手把抓出來。誰知她這一動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動彈。想張大嘴叫兩聲,卻發現除了空氣之外,什麽都唿不出來。


    她慌了,因為背後那滑膩而冰冷的東西此刻已經爬上了她的肩頭,‘嗖’地將腦袋探了出來,她眼珠一動剛好與之對上眼。


    那哪裏是一條蟲子,而是一條頭上生著小角的黑色大蛇,墨綠色的瞳仁此刻正不停地擴大變小,嘴裏的蛇信也不停地吞吐,畫麵看起來極為詭異。


    唐子昔隻感覺頭皮一麻,連唿吸都嚇得停頓了。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打小就最怕蛇的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強讓自己不要尿褲子。


    可惜事與願違,就在此時她感覺腳踝熱乎乎的,接著就是腿,然後就是腰、脖子……


    “小黑,別鬧!”就在此時,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入唐子昔的耳邊。


    她正疑惑這聲音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那聲音又道,“別把她淹死了。上來!”


    隻聽見嘩啦一聲水響,唐子昔感覺自己的身子漸漸上移,那種熱乎乎的感覺也隨之消失不見。


    她正覺得奇怪,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道:“有人來了,到瀑布後麵去。”


    唐子昔感覺自己猶如騰雲駕霧一般,在空中橫移數丈到了一處潮濕的空間內,耳邊嘩嘩的水聲連綿不絕,心中暗忖,看來這就是瀑布後麵了。


    這邊剛藏好,一陣腳步聲便傳了來,很快便聽到一個有些怯怯的聲音道:“見過夫人!”這應該就是之前那個小丫鬟了。


    來的女子唐子昔也認識,正是自稱是她親娘的葉婉儀,隻不過此刻她臉色不怎麽好,眼角也有隱隱的淚痕,看樣子是剛哭過。


    葉婉儀沒有理會一旁躬身行禮的小丫鬟,而是徑直朝竹樓走去,邊走邊道:“誰讓你來的?”


    “迴夫人的話,是卓管事吩咐婢子來伺候您的。”小丫鬟忙不迭迴話,顯然心中十分的害怕,聲音都有些哆嗦。


    見葉婉儀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房間,小丫鬟卻不敢跟進去,隻好站在門口道:“晚飯已經備好,聽說您最近有些咳嗽,婢子特意熬了……”


    “啊——”


    一聲尖叫聲傳來,嚇得小丫鬟直接將沒說完的話咽了進去,一邊朝房間裏跑一邊連聲道:“夫人!夫人!”


    沒成想葉婉儀也朝外跑了出來,二人差點撞到了一起。隻聽葉婉儀氣急敗壞地道:“大小姐去哪裏了?”


    “一直在床上歇息。”小丫鬟忙道,眼角餘光一瞟,見到掀開的被子下麵空無一人頓時嚇壞了,忙跪了下來,“夫人明鑒,婢子一直在這裏守著,並未見大小姐出去!”


    葉婉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跪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去找?”


    “是!”小丫鬟忙爬了起來,拔腿就要往外跑。


    “等等!”誰知剛跑沒兩步,葉婉儀又出聲叫住了她。不顧小丫鬟迷惑不解的目光,埋頭在房間內搜尋起來。


    很快,桌腿旁邊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走過去撿起來一看,不由發出一聲冷笑,頭也不迴地吩咐道:“去叫卓管事過來一趟!”


    “是!”小丫鬟轉身跑了出去。


    一會兒功夫,她就帶著一個中年男子小跑了過來,道:“夫人,卓管事來了!”


    卓清英見門口人影晃動,忙垂下眼瞼道:“夫人!”


    葉婉儀沒有廢話,直接將手掌攤開露出掌心的物件,道:“卓管事可識得此物?”


    卓清英低頭雙手接過,放在手中細細地打量。隻見那東西薄而透明,而且邊緣還隱隱帶著金色。


    就在他認真研究的時候,唐子昔卻感覺一個手掌拍在她側不遠處,之前的聲音開口埋怨道:“笨蛋,都讓你小心點了。”


    迴答他的隻有小黑的嘶嘶聲。唐子昔聽著這個聲音離自己仿佛遠一些了,心裏略安。


    片刻後,卓清英將鱗片遞了迴去,躬身道:“以屬下所見,此物乃是螣蛇鱗片,看樣子應該還是一頭隻進化了兩次的幼獸。”


    葉婉儀點點頭,道:“和我猜的一樣。勞煩卓管事將此物交給荊翁。”


    “是,夫人!”卓清英轉身匆匆而去。


    葉婉儀則緩步走到潭邊,看著平靜無波的水潭發呆。潭水倒映出她嬌豔無雙的麵容與天上的朵朵白雲,畫麵看起來極為的賞心悅目。她自己卻沒有心思欣賞這些,反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唐子昔看著她的麵容,還是覺得她美得無可挑剔,如果這個葉婉儀真的就是記憶中的奶娘,那麽唯一能帶給她熟悉感的就是那雙眼睛了。因為記憶中的奶娘生得雖然也頗為秀麗,但是也隻是相對而言,跟眼前這個叫葉婉儀的女子完全沒有可比性。她很難想象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就是照顧了自己十幾年的那個滿臉麻子的婦人。


    “別動!”之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緊接著唐子昔就感覺身子再度騰空,跟著就‘咚’的一聲掉進了水裏。


    這次的水不同於之前的溫熱,而是冰冷刺骨,她不自禁打了個噴嚏。


    “誰?”葉婉儀警覺地抬起頭看向瀑布方向,手中已經偷偷扣住一枚暗器。


    之前的聲音嘀咕了一句什麽,接著飛起一腳將一物踹了下去。


    幾乎是在飛出瀑布的一瞬間,那東西迎風一抖,整個身軀被打開,一對同樣漆黑的翅膀唿啦一下展開來,怒吼聲中,一頭張牙舞爪的飛蛇出現在了半空中,二話不說對著潭水邊的女子‘唿’的一聲噴出一團黑煙。


    葉婉儀早在它噴煙之前就身形一動,在水麵幾個起伏,很快就落在了水潭的對岸。


    螣蛇見她逃跑,大嘴一張又要開始噴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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