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歎息了一聲,拍了拍哭得渾身顫抖的少女道:“乖,別哭!”


    唐子昔此時心中有千句話萬句話想跟他說,可是一時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滿腔的思念全化作了晶瑩的淚珠滴滴滾落。


    李陵見她一直哭,沒奈何之下隻好使出殺手鐧,故意吸了一口冷氣道:“小笨蛋,你碰到我的傷口了。”


    這一招果然奏效,唐子昔忙止住眼淚轉而查看他身上的傷勢,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卻再次落下淚來,哽咽道:“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騙人!”說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血肉翻轉的傷口,心疼地道,“疼嗎?”


    “本來有一點點疼,看見你就不疼了。”李陵笑了,輕輕捧起她的臉頰道,“好了別哭了,眼睛哭腫了可就不好看了。”見對方還是淚流不止,威脅道,“我可不要娶一個醜丫頭當媳婦兒。”


    “愛娶不娶,我就是個醜丫頭,哼!”唐子昔扭過頭賭氣般道,目光瞥到對方傷口又忍不住落下淚來,“怎麽傷得這麽重?”


    “嗯?”李陵皺起了眉,自言自語道,“那可就難辦了……”片刻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道,“好吧,醜丫頭就醜丫頭吧,我認了,誰叫我李陵命苦。”


    唐子昔頓時破涕為笑,跟著反應過來啐了一聲道:“好稀罕麽,人家才不要你娶呢。”話沒說完忽然捂住臉,跺腳道,“你壞死了,什麽娶不娶的,羞也羞死了。”


    李陵伸手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在她耳邊低聲道:“那我可不管,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娶,你想逃都逃不掉了。”


    唐子昔感覺心中一陣甜蜜,將頭輕輕靠在對方的胸膛上,羞澀地道:“我不逃!”


    李陵低下頭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認真地道:“等我打完這場仗就迴去娶你。你一定要等著我!”


    “嗯!”唐子昔羞紅了臉,將頭深深地埋進了對方的胸膛裏,絲毫沒發現這一切是多麽的詭異。


    二人就這樣靜靜地擁抱著,許久都沒有說話。星辰似乎也被感染了,不忍心打攪他們,悄悄藏進了雲層裏。


    起風了,微涼的風帶起了他們的長發,在月色下猶如一幅優美的圖畫。


    李陵的身軀忽然微微晃了晃,看了看懷中的人兒,悄悄伸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跡。


    “陵哥哥!”懷中的人兒忽然羞澀地開口了。


    李陵輕輕嗯了一聲,溫聲道:“是不是累了?”


    “不累!”唐子昔抿嘴搖了搖頭,忽然仰起臉道,“你說,我有時候是不是真的特別笨?”


    “誰說的?”李陵故意瞪起了眼,一臉嚴肅地道,“誰敢說你笨,看我不誅他九族。”


    唐子昔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腔,又是甜蜜又是好笑地道:“我就這麽一說,誰讓你誅人家九族了。”


    “這樣啊……那好吧,我家丫頭說不誅就不誅了。”李陵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不過這樣一看確實挺笨的,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咕嘟咕嘟冒著傻氣。哈哈!”


    “你……”唐子昔一把推開他,背轉身子道,“我生氣了!”


    李陵微微一笑,正要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忽然眉頭一皺,低頭一看發現胸口不知何時多了一截劍尖,暗紅色的血跡正緩緩從劍尖滴落。


    他看著那個纖弱的背影,艱難地開口道:“丫頭!”


    “都說生氣了!”唐子昔跺腳道,耳朵卻悄悄地豎了起來。


    “我……”李陵隻說完這個字便再無聲息。


    唐子昔等了半晌沒有等到意料之中的輕語呢喃,忍不住迴頭一看,隻見到李陵跌下城牆的身影。


    “不——”她慘叫一聲跟著一躍而下。


    “別動!”


    第二十八章 依蘭香


    一聲驚唿在她耳邊響起,跟著腰間一痛,一隻大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腰帶,以及腰上的肉。


    疼痛讓唐子昔從夢中驚醒過來,睜開雙眼一看,隻見到一張緊張到有些變形的臉:“是你……李漁?”


    “是我李漁!”李漁沒好氣地道,手上猛一用力將她拉了上來,“好了,你醒了就自己往前爬,我快累死了。”說完自顧自朝前爬去,嘴裏猶自嘀咕,“看著瘦巴巴的,比石頭還沉。”


    唐子昔朝四周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房頂,正以一個很不雅的姿勢趴在屋脊上。


    她慌忙收迴腿,出聲喚道:“哎!”


    “小點聲!”李漁迴頭瞪了她一眼,下巴衝不遠處揚了揚,“有人迴來了。”


    唐子昔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並沒有發現有人的影子,正要開口忽然感覺一陣心悸,接著便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進。”


    “是!”


    緊接著便有幾個人推開大門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全身上下被黑袍罩住的男子,緊隨其後的則是精神萎靡的秦霜月,另一個則是一個神情有些猥瑣的老頭。


    此刻那個老頭正在說著話:“……那依蘭香確實藥性猛烈,不過也不是無法可解,隻是要非一番手腳。可是按照秦公子所說的時間來看,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那位姑娘怕是等不到……”


    唐子昔正認真聽他們的談話,前麵的李漁忽然迴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想到李漁這次不但沒有瞪迴來,反而古怪地衝她笑了笑。


    幾人很快便到了天井處,再過去幾步便是之前關押唐子昔的房間。秦霜月忽然上前一步攔住二人跟前,躬身道:“那位蘇姑娘性格剛烈,還是我先進去跟她說一聲比較好。二位看如何?”


    “秦公子請!”老頭客氣地道。


    黑袍人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李漁見狀暗道一聲不好,雖然現在他們在房頂,但是離那個天井並不遠,隻要那幾個人抬頭一眼就能看到,趕緊衝唐子昔直打手勢,示意她快跑。可是唐子昔的目光卻一直放在黑袍人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糟了,蘇姑娘被人擄走了。”很快,秦霜月發出了一聲誇張的驚唿。


    老頭趕緊上前探頭朝裏看了看,接著對黑袍人點了點頭:“真的不見了。”


    黑袍人冷哼了一聲,沙啞著嗓子道:“你幹的好事!”他的聲音雖然沙啞,但是唐子昔卻聽得渾身一顫,臉上露出了狂喜的神情,身形一動就要下去,被李漁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接著便感覺身子一麻,眼睜睜看著李漁一把將她扛在肩上朝前飛奔。


    秦霜月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正要分辯幾句,眼角忽然瞥到一道黑影,抬頭一看剛好見到李漁跳下房頂的身影,當即驚喜地叫道:“在那裏!”


    “追!”黑袍人幹脆果斷地下了命令。


    老頭反應最快,那個追字落音之時已經竄上了房頂緊追而去,秦霜月速度也不慢,與老頭隻是前後腳的區別。原地隻留下了那個黑袍男子,看著眾人消失的方向眼中射出一抹寒光。


    過不了一會兒,秦霜月跟老頭雙雙跑了迴來,二人均是一臉尷尬之色。


    黑袍人冷冷地道:“人呢?”


    “迴主子的話,沒追上!”老頭到底是黑袍人的心腹,見秦霜月囁嚅著不敢吱聲,隻好上前一步道,“那個人的輕功雖然好,但是到底帶了一個累贅,肯定跑不遠。而且這一帶地勢險峻隻有一條下山的路,加上現在天色已晚,隻要咱們守住那唯一的通道,他們就插翅難飛。您要不早點迴去休息,這裏就交給老奴跟秦公子。”


    “不行,我不能再等。”黑袍人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再去找!一個時辰之內要是找不到人,提頭來見。”說沒說完他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咳得撕心裂肺,讓人擔心他會不會把肺給咳出來。


    “是!”二人見他發怒,當下不敢再多言,隻好轉身再次走了出去。


    二人垂頭喪氣地出了門,對視了一眼臉上均露出苦笑的神色。這位的心思他們真的有些摸不準,匆匆趕來要救那位的是他,現在要抓那位迴來的也是他。


    老頭拍了拍秦霜月的肩膀歎道:“秦兄弟,老夫比你虛長幾歲,就倚老賣老叫你一聲兄弟。你要是私下有什麽安排就給老哥哥交個底,也讓老哥哥做個明白鬼。”


    “風老您說的哪裏話。”秦霜月也是一臉無奈,道:“我哪知道這麽偏僻的地方也有人來……”見對方一臉怪異地看著自己,忽然反應過來指著自己的鼻尖道,“您不會以為蘇姑娘是我派人擄走的吧?”


    “這話老夫可沒說過。”風老嘿嘿怪笑道。他這副神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天地良心。”秦霜月頓時叫起屈來,賭咒發誓般道,“我要是知道蘇姑娘是主子的禁臠,打死我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啊。您看我秦霜月像是那種會為了一個女人自毀前途的人嗎?”


    風老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很肯定地道:“不像!”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像一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不待對方翻臉又哈哈大笑道,“不過老夫喜歡。”


    秦霜月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風老慧眼如炬!慧眼如炬!”


    “少拍馬屁!”風老瞪了他一眼,攤開手掌道,“拿來!”


    秦霜月愕然道:“什麽東西?”


    風老嘿嘿笑道:“小子別跟老夫打馬虎眼,你那檀香裏除了依蘭香以外,還加了別的東西吧。”


    秦霜月聞言臉色大變,瞪著風老半晌說不出話來,半晌後才道:“風老不愧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連依蘭香裏加了別的東西也聞得出來,小子佩服!不過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替主子查出那件東西的下落,算不上什麽罪過吧?”


    風老笑嘻嘻地看著他,再次攤開了手掌。


    秦霜月有些為難地道:“這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您這樣不好吧。”


    “你要老夫把你背著主子幹的那些事都說出來嗎?”風老雖然依舊笑容滿麵,隻是配上他有些猥瑣的長相,怎麽看怎麽陰險。


    秦霜月最終還是乖乖地從懷中掏出一個極小的瓷瓶遞了過去,不舍地道:“這東西來之不易……”


    “老夫像是那麽沒有分寸的人嗎?”風老不耐煩地一把抓過瓷瓶。


    秦霜月隻好陪著笑道:“風老是主子的左膀右臂,自然是極有分寸的。”


    “算你識相!”風老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拔開瓶塞湊到鼻端輕輕一嗅,一股淡淡的香味便飄了出來,讓他的神識都微微一滯,忙內力急轉驅散了這股香味,看著小小的瓷瓶一臉驚歎地道,“這東西果然厲害。”


    秦霜月見他迅速恢複如初,神色微微有些失望,不過很快便調整過來,笑道:“當初我第一次聞到的時候,可是足足小半個時辰才緩過來,風老果然厲害!”


    風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順手將瓷瓶收進了懷中,嘴上道:“這東西說不定主子用得上,我幫你交給他!”想了想又道,“迴頭我跟主子說說,這次的地下拍賣會算上你一份。”


    聽到對方這樣說,秦霜月到嘴的拒絕便再也無法說出口,隻好陪著笑道:“那就多謝風老了!”


    風老嘿嘿一笑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道:“我勸你還是先想想怎麽把那丫頭找出來吧,主子可是隻給了咱們一個時辰。”


    秦霜月聞言嘴角微微上揚,胸有成竹地道:“放心,我自有辦法!風老您就喝著茶等著,看我怎麽讓他們自動送上門來。”


    在離宅子不遠的樹林邊緣處,李漁正站在一棵大樹的樹冠上觀察著宅子的動靜,見不停地有人進進出出有些著急。這裏的地形比他想的還要糟糕,左右兩邊皆是懸崖峭壁,隻有這一片小樹林可以勉強藏身,但是這也隻是針對夜晚而言。而且最讓他頭疼的是,經過他的查探,居然隻有一條路可以下山,而且必須經過那所大房子,這就讓他之前的計劃完全派不上用場,因為他自知打不過那兩個人,尤其是那個深不可測的老頭。


    “啪!”李漁一巴掌拍在腿上,看著手掌上的鮮血欲哭無淚,不知道怎麽迴事,這一帶的蚊蟲簡直多得可怕,他感覺自己都要被蚊蟲給淹沒了。而且最讓他鬱悶不已的是,那些蚊蟲隻叮他,連唐子昔的邊都不近。要知道二人可是同樣的汗流浹背。


    他盯著手中被拍扁的蚊子屍體,苦笑道:“你們倒是吃飽了,我還餓著呢。”說完衝樹下道,“它們怎麽隻叮我不叮你?”


    “不知道。”樹下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


    李漁嘿一聲跳下了樹,跑到對方身邊道:“你在想什麽?”


    唐子昔微微偏過頭,冷冷地道:“沒什麽。”


    “不說拉倒,我還不樂意聽呢。虧我特意跑這麽遠來救你。”李漁撇了撇嘴,直接躺在了地上,雙手枕在頭下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唐子昔忽然反應過來,一臉警惕地道:“你怎麽會來救我?”


    第二十九章 相逢不識君(1)


    二人在這裏待了這麽久,李漁一直不停地找各種話題逗她說話。可是唐子昔就是悶悶的不太吭聲。別說是主動開口了,就算偶爾答一兩句也是有氣無力的,明顯看得出來心情很不好。她這樣的狀態,弄得本來因為再次見到她而情緒高漲的李漁也開始低落起來。


    現在聽到她主動開口問話,李漁頓時感覺精神一振,眉飛色舞地道:“你叫我一聲哥,我就告訴你。”


    唐子昔聞言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眼,眼前這個男子論長相不及蘇璟俊朗,論風度不及李陵儒雅,論魄力不及倪鵬程果決,她實在找不出要叫他哥哥的理由,而且那張一笑就顯得不正經的臉讓她很不喜歡,扭過頭道:“不說算了。”


    “嘿你這人!”李漁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準備好的說詞也泡了湯,有些氣急敗壞地道,“我可告訴你,我李漁一個堂堂男子漢也是有尊嚴的,你一個黃毛丫頭天天用這種鄙視的眼光看我,我可是會生氣的。不怕告訴你,我也是見過世麵的人,那些姑娘比你可好太多了,不僅生得美若天仙,而且個個柔情似水唔……”嘮叨戛然而止。


    原來唐子昔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目光緊緊地盯著某處,一臉的凝重之色。


    感受到那隻小手的溫熱,李漁剛升起來的怒火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別樣的情緒,看著對方的側臉一個人傻傻地笑了起來。


    “你聽見沒?”就在他看得出神的時候,唐子昔忽然迴過了頭。見到他的眼神觸電般縮迴了手,舉起食指跟中指低喝道,“再看戳瞎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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