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龍血之精


    隨著一陣詭異的波紋,那棟竹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


    大樹通體殷紅如血,樹幹粗大筆直,完全不見任何枝椏。要他說,這反而更像是一根紅色的大柱子,隻是不知道雲端的那頭是什麽模樣?


    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那棵大樹仿佛能探知自己的心意一般,他剛一想到這裏,目光就穿透層層雲霧到達了大樹的頂端。而更讓他驚喜的是,枝頭居然掛滿了紅彤彤的果實,每一顆足有拳頭般大小,通體晶瑩透亮,隱約還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看上去極為誘人。


    他站在巨大的樹冠上,身邊是紅的枝幹、紅的樹葉、紅的果實,樹冠之外則是一望無垠的白雲。一邊是紅到極致的魅惑之美,另一邊則是白到純粹的聖潔之美,這兩種色彩的碰撞帶給他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置身烈火熊熊的地獄,又仿佛身處仙氣繚繞的仙界。頭頂不時飄過一片潔白的雲朵,那種濕潤而柔軟的觸覺,讓他感覺自己仿佛是還在母體中的嬰兒。


    雲岫心中驚異萬分,不由暗忖:這怕不是到了傳說中的天庭了吧?之前的竹樓又哪裏去了?


    剛一想到地上的事情,他感覺眼前一花,又迴到了之前所站立的地方,依舊對著筆直粗大的樹幹。


    他眼珠微微動了動,突然狂喜不已,原來就在大樹的旁邊不遠處,生長了一株通體閃著七彩光芒的植物。之前他被這棵大樹的宏偉震撼,所以才沒留意到。


    “這一株一定就是七霞草了。”雲岫看著這株七彩植物,心中暗忖,“可惜現在不能動,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能將其采到。”想到這裏,他開始運功猛衝穴道,希望能以深厚的內力來衝破這種莫名的桎梏。


    誰知就在他催動內力的同時,眼前又是一陣波紋晃過,景色也跟著為之一變。由豔陽高照變為了陰雲密布,本來碧空如洗的天空仿佛被一塊巨大的黑布罩住,讓人感覺極為壓抑。更讓他感到心悸的是,無數條銀蛇在烏雲間快速遊動,它們不停地交錯吞噬,很快便匯集成一條通體銀光閃閃的巨大銀蛇。


    他還沒反應過來,天空便是一道光亮劃過,將天地間照得亮如白晝。那條巨大的銀蛇帶著唿嘯聲從空中擊落,堪堪擊在巨大的樹幹上,冒起了一股青煙。這股青煙過後,原先通體殷紅的樹幹便出現了一個焦黑的斑點。


    緊隨其後的,是仿佛能驚醒天地的雷聲,震得心都不禁為止顫抖。然而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這條巨蛇方一消散,天空又匯聚成另一條巨蛇,再次對準同樣的地方唿嘯而下。隨著越來越多的電弧落下,焦黑的斑點很快便成了一個巨大的窟窿。而雷聲也沒有停歇,兩者在驟然而至的大雨中交替出現。


    大樹在雷電中顫抖不止,猶如有生命一般發出陣陣哀鳴。不知道過了多久,巨大的樹身終於被雷電擊得冒出了火星,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個樹體。大樹在烈火中居然迅速枯萎,樹上那些誘人的果子紛紛掉落……


    這時,景色又為之一變,已經是次日清晨。


    原先大樹所在的地方,隻剩下一棵光禿禿的焦黑軀幹矗立在原地,那株七霞草自然也沒了蹤影。


    雲岫看著眼前這近乎慘烈的一幕,心中痛惜萬分。他雖然還不知道這一棵是什麽樹,但是要長成這樣一棵參天大樹至少也需要數百年,居然就這樣在一場雷電中變為了焦炭,讓人唏噓不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罰?”話一出口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能說話了。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很輕易地就抬到了眼前,這一下可真讓他高興壞了,沒有經曆過全身無法動彈的人,根本沒辦法感受到他的狂喜。


    “你說的沒錯,這就是天罰!”


    樹幹的後麵轉出來一個荊釵布裙的婦人,正是那位龍夫人。她目露悲色地撫摸著焦黑的樹幹,俏麗的臉上兩行清淚悄然滑落。


    雲岫還沒從恢複自如的狂喜中迴過神,突然再見到這位龍夫人有些愣神,呆呆地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婦人抬頭衝他淒慘一笑,道:“先夫就是這千年龍血樹,本來已經功德圓滿不日就將飛升。誰知突然天降橫禍,一場雷電之後一切都成了夢幻泡影。先夫不甘心千年道行毀於一旦,所以放棄了輪迴轉世,而是用最後殘存的精魂將我製造了出來,希望我能替他申訴冤屈,討一個公道。”這時,小孩兒從她身後鑽了出來,衝雲岫齜了齜牙。


    一見到這個小孩兒,雲岫沒來由一陣心慌,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指著小孩兒問道:“既然你是那棵千年龍血樹的殘魂,那他呢?不會是第二個殘魂吧?”


    婦人慈愛地拍了拍小孩兒的頭,道:“小兒就是生長在先夫身邊的那株七霞草,在那場驚天的雷電中先夫分出部分功力護住了他,所以他一心想著替先夫重塑元神,以報其維護之恩。這些年來,小婦人的身邊多虧有了他。”


    雲岫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道:“可是這些跟我又有什麽關係?你不需要給我說這麽多。”


    婦人突然古怪地笑了笑,道:“當然跟你有關係,先夫能不能重塑元神再次追求大道,就落在你的身上。”


    “我?”雲岫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龍夫人,你沒搞錯吧?在下隻是一名凡夫俗子,可沒那本事與天鬥,更沒本事重塑那個什麽元神。我看你是找錯人了。”


    誰知婦人卻搖了搖頭,道:“小婦人早些年曾得到高人指點,高人說會有一名男子來這裏尋找七霞草。到時候隻需要跟著他,就能找到那位能出手相助的人。”說到這裏,她舉起手中一物道,“你無需多做什麽,隻要你告訴小婦人這根頭發的主人在哪裏,送你一株七霞草又如何?”說完朝小孩兒伸出了手。


    小孩兒卻撅起了嘴,一臉的不情願。


    婦人卻輕輕搖了搖頭道:“我答應你,就這一次。”說完掏出了一把匕首。


    雲岫看得雙眉一挑,實在不懂這古怪的母子又在搞什麽鬼。


    小孩兒看了看雲岫,又看了看婦人,最終還是接過匕首,衝著自己的手就是一刀。


    婦人俯下身撿起一小節手指,道:“你把這個帶迴去讓你那位朋友服下,自然就可以解你朋友的危機。”


    雲岫看著那小半截手指,半晌沒說出話來,不過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手指的斷口處居然沒有流血,而是浮起了一層白色的漿狀物質。他不由看了小孩兒一眼,早就覺得這小孩兒不簡單,莫非他真是那棵七霞草成精?這未免也太扯淡了。


    婦人見他半晌不出聲,有些不耐地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這根發絲是何人所有了。”


    雲岫真是被她繞懵了,什麽發絲不發絲的,他身上難道還有別人的頭發不成。想到這裏他皺眉道:“能在我身上的自然就是我自己的了。”


    婦人臉色一變,本來溫和的麵容突然變得有些猙獰,尖聲道:“你欺負小婦人不懂凡間的規矩不成?這根發絲細而柔軟,明顯就是女子所有。雲公子,小婦人一直對你以禮相待,也將先夫的遭遇一一告知,何以你就是見死不救,如此的鐵石心腸。既然如此,你就好自為之把!”說完冷哼一聲,牽著小孩兒轉到樹後不見了蹤影。


    第兩百零一章 貴人搭救


    雲岫看著二人消失在了樹後,心中禁不住有些膩味。


    從頭到尾,他沒有半句要探聽對方隱私的意思,一直都是對方主動告知。如今聽對方的口氣,反而像是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之事一般。


    他忍不住嘀咕道:“真是莫名其妙!”不過倒也沒太將對方最後那句威脅之言放在心上,他既然走這麽久的路來到這裏,自然不會空手而歸。左右看了看,選了一方向大步而去。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樹林後不久,那對母子再次從樹後轉了出來,看著雲岫的背影臉上浮現出一抹陰冷的笑容。


    ……


    羅塵站在房門口,焦急地來迴踱著步:那位白衣女子進去差不多一個時辰了,何以到現在還沒有出來?莫非唐姑娘真的救不了了?可是雲兄走之前明明說過,她體內的蠱毒已解,隻是筋脈受損所以身子很虛弱而已。


    他是百分之百信任自己的兄弟,對他說的話也沒有絲毫的懷疑。可是這位突然出現自稱姓刁的白衣女子隻紮了一針,一直昏迷不醒的唐子昔就醒了過來,就憑這一點他就知道對方的醫術遠在雲岫之上。


    不知道她對唐子昔說了什麽,前一刻明明還滿懷戒備的唐大小姐,突然就改口叫她‘刁姐姐’,一副親熱之急的模樣。


    羅塵見她們二人果然認識,不禁對自己之前貿然出手的行為感到有些難為情。誰知他還沒說什麽,那位刁姑娘就說受人所托特意來給替唐子昔療傷,讓他出去等。


    雖然他乖乖走到了門外,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心中還有一絲莫名的不安。


    就在此時,院牆外馬蹄聲急響,一個焦急的聲音隱約傳來:“快去告訴趙守將,西涼國的軍隊已經在百裏之外了。”


    “楊兄弟?你受傷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我還堅持得住,你快去通知大家!”


    “好!你自己小心!”


    馬蹄聲漸漸遠去。


    “對了,一定有人監視!”


    羅塵腦海中靈光一閃,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對勁了:這個刁姑娘何以如此精確地找到自己幾人的落腳地?而且一進門就找唐姑娘,連問都沒有問。如果這位姑娘真的是受人所托來療傷的,那豈不是說他們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中?這也太讓人心驚了。換句話說,那個監視之人想要對自己幾人下手的話,還真是易如反掌。


    想到這裏,羅塵不自禁打了一個冷戰,抬頭看了一眼那片連綿的屋脊:一定要想辦法把他揪出來。這種小命捏在別人手裏的滋味可不好受。


    坐在不遠處石階上的黎庭萱,終於被他晃得有些不耐煩,蹙眉道:“羅大哥,你能不能坐下來歇息一會兒。你這樣走來走去,晃得我頭都暈了。”


    羅塵聞言停下腳步,扭頭道:“庭萱,你還記不記得之前那位姑娘來的時候,是怎麽說來著?”


    黎庭萱被他這聲稱唿叫得芳心一喜,也顧不上頭暈不頭暈的了,點頭道:“記得!她說受人所托來替唐姑娘療傷,還說時間緊急刻不容緩,讓我們不要阻撓誤了時辰。”


    羅塵搖頭道:“不是這句,是她說唐姑娘所中之毒的事!”


    “這個啊!”黎庭萱側頭想了想道,“我記得她說,唐姑娘所中的不是普通的蠱毒,而是極為歹毒的傀蠱。這種蠱毒的陰毒之處在於,在蠱蟲進入身體的一瞬間,它就會在經過的地方產卵。就算有醫術超群之輩將蠱蟲驅出體外,也隻是清除了這一個隱患而已。隻要有合適的機會,那些蟲卵就有可能再次在體內複發。而且到時候就不是一兩條蠱蟲,而是成千上百條同時在身體裏蠕動,瘋狂吸食著宿主的血肉以……”


    “好了好了,別說了。”羅塵一抬手打斷了她的話,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道,“你說得也太惡心了,聽得我頭皮都麻了。”


    黎庭萱的興致被打斷,顯然不是很高興,嘟嘴道:“問是你是要問的,我隻是好心重複那位姑娘的話而已。再說了,我也隻是略微誇張了一點點而已。”


    “這還叫一點點?”羅兄咧了咧嘴,見到黎庭萱一瞪眼就要發作的模樣,忙道,“人家可沒說過那些蟲卵都能存活,而且也隻說了有可能複發。照你這麽說,這養蠱也太容易了。”


    黎庭萱吸了吸鼻子,不服氣地道:“反正你也不能說我錯,按照她之前的說法,所有的蠱蟲同時蘇醒並不是沒有可能,我隻是替她做了最壞的打算而已。”


    “是倒是,可是這樣的話唐姑娘未免也太倒黴了點,而且……”羅塵下巴一揚就要反唇相譏,但是看了杏眼圓睜的黎庭萱一眼,還是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道,“算了,一切等那位姑娘出來再說吧!”說完一屁股坐在了她旁邊的台階上,靜靜等候著。


    黎庭萱輕哼了一聲,露出一副‘算你識相’的表情。


    ……


    在煙霧繚繞的樹林深處,雲岫停了下來,準備坐在一旁橫倒在地上的樹幹上歇息一會兒。


    就在這時,他左邊的長草中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一頭斑斕猛虎從中走了出來,見到東張西望的雲岫似乎有些意外,張口發出一陣吼叫。


    雲岫大吃一驚,手腕一翻幾枚暗器已經暗藏手心,接著手一揚暗器激射而出。


    “雲兄快住手!”就在暗器擊中猛虎的一瞬間,隻聽嗖嗖幾聲響,斜地裏飛出幾枚石子輕鬆地將那幾枚暗器打飛了,緊接著一個青年從一旁飛掠而至,站在了猛虎的旁邊,“這位是我的朋友,我們是來救你的!”


    “何方妖物,居然會講我們世俗的語言?”


    這一切落在雲岫的眼中,見到的卻是一個滿嘴獠牙的巨人,他手上握著一根粗大的木棒,正怒喝著朝他擊來。


    他毫不猶豫地一掌朝對方拍去,口中大叫:“休想騙我!”


    青年慌忙閃身跳開,見到雲岫狀如瘋魔的模樣,忍不住焦急萬分,對身側被雲岫認作猛虎的小藥童道:“雲兄一定是被這瘴氣所迷,這才失了心智。你我從兩邊包抄,切記不要傷他性命。”


    “放心,我知道怎麽做!”


    來的正是李漁跟那個小藥童。之前李漁從藥穀中出來,正巧見到雲岫走進迷霧的一幕,他自知沒有辦法對付那些瘴氣,這才掉頭去找小藥童來幫忙。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對這看似平淡無奇的小藥童可以說是佩服萬分,對方不僅對各種藥材如數家珍,而且對於一些他認為的疑難雜症,很輕鬆地就說出了醫治之法。如果說這些沒有經過檢驗的方法,還並不能彰顯小藥童的能力,那他體內所中的幽冥花之毒,在小藥童的調理下正在逐步減輕,就足以證明其高超的醫術了。


    這讓他忍不住想起對方之前提出的‘拜師’之言。隻不過當初他拒絕得太過幹脆果斷,現在一時之間實在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


    “小心!”


    第兩百零二章 木偶人


    幾乎是在小藥童驚唿出聲的同時,李漁已經覺察到身後的異動,迅速一躍而起落在了樹杈之上。


    然而事情並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簡單。他還沒在樹杈上站穩,另外一道勁風便無聲無息地拍中了他的後背。將他整個人拍得橫飛了出去,一連撞斷了好幾根樹枝才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在地上全是厚厚的落葉,倒也沒摔成什麽樣。隻是那一掌的力道渾厚之極,雖然他借力打力消除了大半,還是讓他內息翻湧不止,好一陣頭暈目眩。


    他費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正好看見小藥童拿著一把藥鋤跟兩個蒙麵人遊鬥的場麵。


    小藥童武功平平,隻有輕功還勉強湊合,以一敵二也隻是勉強讓自己不受傷。不過看他左支右絀的樣子,看來也支持不了多久。


    他見李漁爬了起來,喜道:“你沒事就好了,快來搭把手,我實在撐不住了!”他這一張嘴頓時泄了勁,身法慢了一些,衣衫被對方的長劍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好在對方沒有乘勝追擊,不然隻要再來一下,他就被開膛破肚了。


    李漁見他確實有些力不從心,顧不上再調息,衝過來加入了戰團。然而他越打越心驚,這兩個人的武功都不比他低,尤其是那出神入化的劍法,連他也自愧不如,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更何況他不是來這裏跟人打鬥的,當即格開攻來的長劍朝後一躍,朗聲道:“在下李漁,與青月劍派的古掌門、太乙劍派的清風道長都頗有交情,不知二位是哪門哪派的英雄?可別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哈哈!”


    當今江湖上劍法最為精妙的,當屬青月劍派的《青月劍法》,太乙劍派的《天極劍》,以及落花劍派的《落英十三劍》。隻不過落花劍派極少有弟子在江湖上出現,是以李漁隻報出了前兩個劍派的名字,希望能多少套些交情。


    然而蒙麵人對他的話充耳未聞,隻是沉默地進攻,並沒有絲毫要迴答他的意思。


    李漁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臉皮夠厚,見別人不理他也不以為意,反而嘻嘻笑道:“看來二位不是這兩派的弟子?”之前他是沒有防備有兩個人埋伏,這才中了招。這下他有了防備,可不會輕易讓對方再偷襲得手,身法全力展開與小藥童配合默契,反而將那兩個人困在了方寸之地。


    “不知二位可識得,多年前以一柄長劍威震江湖的慕容嫣慕容女俠?”


    “那談宜談真人呢?”


    “如此看來二位是自學成才,那二位的悟性可真是登峰造極了,在下佩服佩服!”


    “雲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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