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的江天曉已經沒了之前的桀驁,神情反而有一絲萎靡。他感受到蘇璟的目光,有氣無力地道:“隻要不是要我背叛娘娘,幹什麽我都沒所謂。”


    蘇璟點點頭表示滿意,拍了拍手掌。立刻有兩名女子聞聲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每人的手上都端著一個托盤,上麵均用一塊黑布蓋著,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蘇璟淡淡地道:“二位盡管放心,這事不犯你們的忌諱,與其他人都無關,隻是蘇某的私事而已。這裏麵有兩份地圖,上麵分別畫著兩處可能的地方。”兩名女子將托盤上的黑布揭下,露出了裏麵的兩個錦盒。


    許、江二人對望了一眼,並沒有貿然伸手去拿,許晨蕉謹慎地問道:“你需要我們做什麽?”


    蘇璟淡淡一笑,道:“二位不必如此緊張,我說了不會犯你們的忌諱,隻是需要二位替我找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許晨蕉眉頭一皺,已經覺察到了此事的不簡單。


    蘇璟看著二人,一字一句地道:“天蛛果!”


    “什麽?”


    不止是他們二人,連一旁的唐子昔也忍不住驚唿出聲:“這世間真的有天蛛果?”這不是別的東西,是天蛛果啊,傳說中吃了能起死迴生,甚至白日飛升也有可能的靈果啊。


    蘇璟對幾人的反應絲毫不感到意外,嗯了一聲道:“機緣巧合之下,恰巧讓我知道了生長天蛛果的幾處地方,本來有四處,來這裏之前我找了兩處,當然是無功而返,剩下的還有兩處就拜托二位了。之前也不是沒找過別人,但是還是覺得二位最合適。”麵對眾人詢問的目光,他沒有多做解釋,而是叮囑道,“這兩處地方雖然極為兇險,但是二位也不必太過擔心,我會派奚老帶幾個高手陪你們同去。”


    許晨蕉忍不住道:“那你為什麽不幹脆派你的人去,何必找我們兩個外人?”


    蘇璟搖了搖頭,難得耐心地解釋道:“因為那裏極為特殊,環境的兇險反倒還是其次,能進到最裏層並不是武功高就可以。他們這些人確實很忠心,但是這份忠也讓他們的心靈產生了縫隙,去那裏必然死路一條。而且這裏也離不開他們,奚老他們將你們送到外圍就要迅速返迴,其他的都要靠你們自己。”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充分的理由


    蘇璟這番話看似極有道理,實則破綻百出,不過他並不在乎,因為他最大的依仗並不是這番言辭,頓了頓又道:“那兩處地方我已經探明,除了數量不少的天蛛果以外,還有許多天才地寶。在那裏人參、靈芝之類都是極為普通之物。就拿人參來說,年份最低的都是數百年。”為了加強話語的說服力,蘇璟自懷中取出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打開一看,裏麵赫然躺著一株根須繁茂的人參,看上去沒有上千年,也有七八百年了。


    唐子昔頓時瞪大了眼睛,這居然比她以前見過的都要大,怕真的是根千年人參了。都說千年人參都是有靈性的,不知道會不會變成小孩子或者小動物跑掉。


    一想到這根東西會變成一個活物,她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根人參,要不是知道他們在說極為重要的事情,她都要動手搶過來了。


    另外二人顯然也極為心動,這人參不比別的,那可是能在關鍵時刻救命的東西。


    許晨蕉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看著人參的的目光閃閃發亮。說實話,在他心裏其實並不相信世間有天蛛果這種逆天的東西,畢竟天蛛草都已經夠難得了,一旦被發現都是瘋搶,那些人簡直毫無理性可言,根本沒機會結出果子。如果真的有天蛛果,別說他們了,估計整個武林都會轟動。


    見二人均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蘇璟心中已經有了數,將盒子遞給了奚老,示意他拿過去,這才接著道:“不論二位答不答應,這一根都算是見麵禮。”


    許晨蕉看著錦盒沒有伸手去接,神情有些猶疑地道:“真的可以不答應?”


    蘇璟淡淡一笑,道:“君子一言!”


    “好!”許晨蕉不再廢話,直接將錦盒拿了過來,在唐大小姐的驚唿聲中粗暴地扯下一截塞給了江天曉,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道,“你先吃上一截試試,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效。”


    江天曉拿著一截人參有些愣神,神情遲疑地道:“真的要吃?”


    “當然!”許晨蕉點點頭肯定地道,“這一根必然是真的,料想堂堂小王爺也不至於拿假人參糊弄我們,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說到這裏突然轉頭衝蘇璟意味深長地一笑,“我說的對嗎?”


    蘇璟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是道:“吃一截試試也好。”


    唐子昔根本沒注意到許晨蕉口中的‘小王爺’這個稱唿,隻是盯著那截人參心疼得心都在滴血,真是暴殄天物啊,這麽珍貴的千年人參,居然被這兩個粗人當蘿卜一樣啃。


    江天曉本就抱著必死之心,反正左右都是一死,吃上一截又何妨。當即二話不說,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那截人參塞進了嘴裏,胡亂咀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


    沒多久他蒼白的臉色就開始變得紅潤,本來有些萎靡的精神也在迅速好轉,到最後他長吐了一口氣道:“果然是千年人參。”這話說得中氣十足,顯然內傷已經不足為患。


    蘇璟並沒有絲毫意外之色,開口道:“這隻是我在外圍隨便挖到的一株,如果想要更多的話,則需要你們自己去找了。如果二位答應的話,我隻需要兩枚天蛛果,其他的我一概不要。”


    唐子昔一聽就急了,這麽多好東西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隨便要一兩株也好啊。她可是惦記著祖母的身子,就想著給她老人家帶迴去一株,趕緊一邊給蘇璟使眼色一邊小聲道:“要一株,就要一株!”


    就在這時,許晨蕉開始發問了:“既然你已經探明那裏有天蛛果,又有如此多的名貴藥材,為什麽不幹脆自己去?”


    這話聽得唐子昔暗暗點頭,雖然這兩個人算是救過她一命,但是涉及到天地靈果,她心中也還是有私心的,自然希望與她更親近的璟哥哥親自去,當然她也想過自己跟著跑一趟,但是想想自己那可憐的武功多半是人家的累贅,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蘇璟似乎早就料到對方會有此一問,笑道:“不愧是金牌捕快,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我有其他的事情要辦,否則也不會將此時交與你們。”說完他從懷裏取出兩個信封交給了奚老,道,“這裏有兩封信,你們先看一下。”


    奚老走到二人跟前,將手中的信封分別遞了過去。


    許、江二人對視了一眼,還是將信封分別接了過來。看完手中的信箋,二人均沉默不語。


    江天曉的臉色很難看,但是卻沒有一口迴絕,隻是看著手中的信箋發呆。許晨蕉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不過與之不同的是,他的臉上是一副無奈的神色。


    唐子昔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想看清紙上的字,然而都是徒勞。她不由轉過腦袋,將詢問的目光看向負手而立的蘇璟。現在她的腦袋裏裝滿了問號,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但是他們又沒談完,把她急得不停地撓蘇璟的掌心。


    她在這邊抓耳撓腮急得不行,蘇璟卻直接將她的目光無視,隻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對麵二人道:“不需要二位現在就答複,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我們‘明月樓’見。”


    “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說不嗎?”許晨蕉長歎了一口氣,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蘇璟抬了抬手道:“但說無妨!”


    許晨蕉輕咳了一聲,有些扭捏地問道:“為什麽偏偏挑中我們?你就不怕我們有負所托嗎?”


    他自認武功並不是最厲害的,江湖上比他高的人比比皆是。而且對方挑選人的條件如此苛刻,他真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裏得到了人家的賞識,而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去做。


    蘇璟聞言微微一笑,看著二人緩緩吐出一句歌謠:“著青裙,入天門。揖金母,拜木公。”


    此話一出,二人同時猛然抬起了頭,目光均死死地盯著蘇璟。


    許晨蕉看向蘇璟的目光猶如看著鬼魅一般,一張俊臉上全寫著不可思議。


    江天曉更是忍不住失聲叫道:“是你?”說完又立刻搖頭道,“不對,年紀對不上。”此時他的麵部扭曲得可怕,雙拳不停地握緊又鬆開,顯然在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正的依仗


    唐子昔看著二人如此失態,有些好奇地插嘴問道:“你說什麽是誰?”然而並沒有人理她。


    許晨蕉此時也終於緩了過來,艱難地開口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首歌謠的?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很幹澀,就像是從很久沒喝水的喉嚨裏擠出來的,還帶著微微的發顫。


    之前他幾乎篤定這位就是安陽王那位逃脫的兒子,也就是他口中的小王爺,因為無論是之前搜集到的訊息,還是來到這裏後的所見所聞,似乎都在告訴他,這個人的身份與安陽王有莫大的關係。


    但現在看來事情並不是那麽簡單。


    這首歌謠對於他們二人,包括江初晴來說都意義非凡。可以這樣說,他們幾人能活下來,還能各自拜得名師學得一身武功,在江湖上闖出一些名聲,全是當初對他們吟出這首歌謠之人的傑作。


    而且在他們手持那個人的信物順利進入各自的師門之後,門內地位最為尊崇的人都明裏暗裏套他們的話,想要探知他們跟那個人到底是什麽關係。可是他們與那人也隻有一麵之緣,又哪裏說得出什麽具體的信息來。


    不過有一點他們很肯定,那就是——這個人一定是一個能人異士,一個令青月劍派、崍山一脈以及烈陽門都甘受驅策的奇人!


    這些年不止是他們的師門,他們自己也明裏暗裏不斷在尋訪,但都是無功而返。當年見到那人的那處懸崖,他們更是每年都會雷打不動的去一次,就是希望再見到那個人。


    現在陡然聽到這首歌謠再現,他們心中的震驚自然可想而知。


    “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你們知道。”蘇璟的語氣不複之前的平和淡定,而是變得冷漠異常,同時一股無形的威壓朝二人所在之處壓了過來,“送客!”


    奚老恰到好處地上前一步,微微彎下腰向二人伸出了手。


    蘇璟的這一套組合拳將二人打得暈頭轉向,腦子裏無數個念頭糾纏交錯,心中更是猶如千萬隻螞蟻在爬。


    可是他們不敢再造次,如果隻是因為前麵的原因,他們倒是不介意拚一下。但涉及到那個人,他們根本連抗爭的心思都生不起來,看向蘇璟的眼神裏充滿了敬畏,顯然是把他當成了那個人的使者。


    許、江二人看著那個穿著青衫的身影,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躬身行了一禮道:“告辭!”


    待到腳步聲終於完全消失,唐子昔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抓住蘇璟的胳膊急切地問道:“璟哥哥,你還有沒有千年人參?”


    蘇璟一怔,還以為她要問天蛛果或者那個異人的事情,沒想到她第一個問出口的居然是這個問題,頓時啞然失笑道:“當然有,你小小年紀吃這個做什麽?當心吃得你流鼻血。”


    唐子昔聞言撅起了嘴,不滿地道:“我當然是不用吃,可我家有人要吃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年紀越來越大了,身子骨不比往年了……”說到這裏橫了他一眼,“你當她老人家還是那個提著長槍追得三位哥哥滿院子跑的老太太麽?”


    蘇璟聽她說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


    唐子昔白了他一眼,接著抱怨道:“府裏的都是一些次品,最大的也才百來年份。父帥又不肯問陛下討要,上次皇後娘娘倒是賜下了一株好的,可他轉頭就送給了鄭伯伯。”一瞥眼見到蘇璟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有些尷尬地補充道,“我不是說不能送給鄭伯伯,他老人家身子這些年也是愈發的差了,百裏爺爺都說他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兒了。可是府裏還有幾株百年份的啊,咱們多送幾株也就是了,還有石斛、黃芪、靈芝什麽的,咱們都可以送過去……”


    麵對蘇璟意味深長的目光,她越說越小聲,到後來自己都心虛到不行,鼻尖上更是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但還是強撐著說完最後一句:“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見蘇璟還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唐大小姐急了,猛一跺腳氣急敗壞地道,“好了好了,不稀罕你的,我自己去采去,你把那什麽地圖給我一份。我就不信了,憑我堂堂唐大小姐的蓋世武功會采不到區區幾株人參。到時候采迴來給祖母一株,也給鄭伯伯一株,這總可以了吧!你不要再瞪著我了,翻臉了我跟你講。”


    蘇璟終於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迴蕩在靜謐的大廳內,隨著長長的通道傳出去極遠。


    剛將許、江二人送出去再次往迴走的奚老聽到這個笑聲,滿是皺紋的臉上展開了一絲舒心的笑容。他可是很久沒聽到少主這樣開懷大笑了,這個小姑娘還真是個有辦法的人呢!


    他沒有再次迴到大廳去打擾他們,而是方向一變朝另一條通道走去:那些擅闖陵墓的人此刻想必已經被紅隼他們抓住了吧!是時候讓他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中射出一絲寒意,腳下越來越快,很快便消失在通道深處。


    此時大廳內已經換了一副場景,唐大小姐愜意地癱在居中的太師椅上,品著冒著熱氣的茶水,而蘇璟則一副小廝的模樣在一旁靜靜伺候,手中還捧著一大堆信箋。


    唐子昔大剌剌地拿過一封信箋,並沒有馬上去看,而是隨後扔在了一旁,擺出一副秋後算賬的樣子,沉聲道:“說吧,你到底從什麽時候起開始截取我的信箋的?”


    蘇璟低眉順眼地道:“陵哥兒離京後不久。”


    “好哇!”唐子昔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指著蘇璟道,“我說為什麽陵哥哥怎麽不迴我的信了,敢情大部分都被你截了。說吧,這事怎麽算?”


    蘇璟端起茶水啜了一口,毫不在意地道:“還能怎麽算?我好歹給送過去幾封,沒全部截了就算是好的。再說我就算全部截了你又能耐我何?你是打得過我還是怎麽的?”


    “你!”


    唐子昔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氣得腮幫子鼓鼓的,愣是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蘇璟一見她這副氣鼓鼓的鬥雞模樣就忍不住想笑,心情大好的他頓時玩心大起,故意哼了一聲不滿地道:“我怎麽了?我千裏迢迢把這些拿來給你,你不是應該感謝我嗎?丫頭,你是不是太沒良心了一點。”說完還將頭仰了起來,一副‘他也生氣了’的模樣。


    要是奚老那幫人在這兒見到蘇璟這副模樣,估計眼珠子都會掉出來,這還是那個在大家麵前老成持重、寡言少語的少主嗎!


    第一百五十六章 欲說還休


    唐子昔恨得牙癢癢,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是蘇璟說的沒錯,她又打不過人家,還不是隻有認栽算了,於是氣哼哼地道:“是啊是啊,我感謝你,我多謝你!”


    “嗯,這還差不多!”蘇璟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誰知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身影就蹦了過來,唐子昔的臉在他眼前急速放大。


    手疾眼快的少女伸手就去扯他的麵具,一邊跳還一邊叫囂,“給我把麵具摘下來!”


    蘇璟哪會讓她得手,微微一側身就避開了她的小手,接著大手一伸精準無比地抓住了唐大小姐的領子,一把將她擰了起來,哈哈大笑道:“丫頭,你又輸了!”


    唐子昔氣得哇哇直叫,雙腿在半空亂蹬,不服氣地嚷道:“這次不算,我隻是吃虧矮了一點點,剛剛我都夠到了。”


    這理由確實不錯!


    蘇璟敲了敲她的腦袋瓜,笑道:“好了不鬧了,有正事跟你說。”


    “不想聽。”唐子昔扭過頭,毫不猶豫地一口迴絕。


    蘇璟將她提得近了一些,一臉神秘地道:“跟陵哥兒有關,你也不聽嗎?”


    “陵哥哥?”唐子昔頓時像被點了穴一樣,整個人迅速安靜了下來,道,“你不是說他沒來嗎?難道之前是騙我的?”一想到李陵來了,她充滿希翼的目光開始朝四周亂瞟,卻並無其他人的身影,神色間浮現出掩飾不住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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