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落在了後麵的雲義,隻看見二人突然同時加速朝前掠去,雲姓男子拔出了腰間的長劍,羅塵則順手撿了一根棍子在手上。


    兩人很快便閃進草叢不見了。


    ‘野狼’的兩人顯然也聞到了那股血腥味,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遲疑地停下了腳步。小公子卻不管那麽多,同樣長劍出鞘,帶著巴朗緊隨其後。


    雲義沒有加速朝前,卻也沒有如‘野狼’的二人一般停下,依舊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暗中卻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好在這個地方的草叢並沒有多寬廣,比起之前穿過的那片花海要小得多。隻走了十來丈,就已經踏在了一片不大的空地上。


    雲義小心地四處張望了一番,卻沒見到之前出來的四人,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啊——”


    突然,前方不遠處的巨石後麵,傳來一聲尖叫,正是那個小公子的聲音。


    雲義一聽,臉上不禁微微變色。據他的觀察,這位小公子身手可不弱,至少比他要高得多。更別說他的身邊,還有一個鐵塔般的壯漢隨身保護。


    雖然與他素不相識,但是也算一路同行。從另一個層麵來講,二人都是為了尋人,才被羅塵忽悠而來,所以也可以說是臨時同盟,搭把手是應有之義。而且,如果以小公子的身手都遇險了的話,那麽他雲義自然也逃不掉,還不如趁現在就聯手,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思及此,雲義順手抄起地上的一把樸刀,朝聲音傳來的地方快步而去。同時警覺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生怕從哪裏冷不丁撲出一個人。


    不過好在有驚無險,一直走到巨石附近,都沒有什麽異動。


    雲義心中疑慮頓起,突然有些懷疑,這是不是敵人在故布疑陣引他上鉤,其實他們四人早就走遠了。


    正在這時,便聽到一個聲音道問:“怎麽樣?”正是雲姓男子的聲音。


    “無一活口!”羅塵答道。


    雲義一聽,心中略微鬆了一口氣,好在不是遇襲,也沒有走遠。不過聽他們的談話,仿佛發現了什麽。


    他緊走了幾步,剛繞過那塊巨石,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地上那長長的一排,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居然全部都是——屍體!


    除了最左側的幾具以外,其他的屍體均是滿身鮮血,死狀淒慘。每張鮮血遍布的臉上,都是錯愕、驚訝、震驚的表情,似乎對自己突然被殺而感到難以置信。


    不過,看他們身上衣衫的淩亂程度,不太像是生前所為,倒像是死後被人翻動過。


    難道,這裏還有人來過?


    雲義扭過頭去正要開口,卻發現羅塵已經掏出了懷中的一個小布包,取出一雙銀絲手套戴上,緊接著又取出一根長長的銀針,朝最近的一具屍體走去。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羅塵蹲下了身,將屍體的衣衫解了開來,露出了結實的胸膛。在胸口位置,赫然印著一個青黑色的掌印。


    就在這時,羅塵做了一個極其怪異的舉動,先將自己的手掌放在掌印上比了比,這才舉起手中的銀針,從屍體的氣海處紮了下去,輕輕撚動幾下後將銀針抽出,放在眼前仔細查看,漸漸地眉頭緊緊皺起。


    雲姓男子其實一眼便認出了掌法的來曆,但見羅塵良久都不出聲,甚至還掏出了銀絲手套跟銀針。深知其底細來曆的他,自然非常清楚他們崍山一脈的獨到之處,不禁對自己的判斷有了懷疑,試探著輕聲道:“玄陰掌?”


    羅塵將手中的銀針,湊到鼻端輕輕嗅了嗅,麵色有些凝重,微微搖了搖頭,道:“這確實很像江湖上傳聞已久的玄陰掌。”


    小公子這會兒,也從最初的驚嚇中迴過了神,不禁對自己的失態感到有些難為情,見二人一問一答就是不說重點,忍不住問道:“玄陰掌是什麽武功?怎麽從來沒聽過?”


    這個問題要是放在平時,倒也沒什麽。但是現在,在這種安靜得有些詭異的情況下,她這一聲,未免顯得有些突兀。


    很顯然,她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慌忙捂住了嘴。


    羅塵置若罔聞,似乎沒聽見她的話一般,隻是看著手中的銀針,繼續苦苦思索著什麽。


    雲姓男子則收迴了緊盯著羅塵的視線,朝她淡淡地掃了一眼。


    雖然他並沒有責罵,或者鄙視。但是就這一眼,已經讓小公子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難堪。臉上迅速泛起了紅暈,心中在暗罵自己魯莽的同時,也將雲姓男子問候了幾遍。


    第三十八章 天蛛草


    數息之後,羅塵長吐了一口氣,對雲姓男子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這應該不是近年來,在江湖上名聲很響的玄陰掌,隻是一種剛猛霸道的掌法。譬如少林的金剛掌,武當的六合掌,華山的混元掌等等,都可以達到這個效果。”


    雲姓男子眉頭微皺,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屍一眼,實在難以將那幾種掌法,與現在的情形聯係在一起,略帶遲疑地道:“你確定?”


    “嗯,我確定!”羅塵聞言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不過,這個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些人的中掌力度,被控製得很好,讓他們在心脈不斷的同時,斬斷了他們的行動能力。也就是說,這些人是看著自己的血管爆裂的。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在江湖上屈指可數。”說到這裏再次蹲下身,用手舉起了一隻血糊糊的胳膊,指了指那上麵裂開的痕跡,接著道,“還有一點,這些人在中掌之前都中了毒。我暫時還判斷不出是什麽毒,不過,卻有一個大膽的猜測……”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神色略顯猶豫,幾番欲言又止,似乎也對自己的這個發現感到不可思議。


    見到羅塵這番神色,雲姓男子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能讓崍山一脈的嫡傳弟子都感到不可思議的毒,該有多麽的石破天驚,忍不住問道:“什麽毒?”


    羅塵深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下心神,緊盯著他緩緩吐出了三個字:“天、蛛、草!”


    小公子還沒覺得什麽,她身側的雲義卻是大吃一驚,一連倒退了好幾步,滿臉的震驚,良久沒說出話來。引得巴朗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無他,因為雲義剛好踩住了,他放在腳邊的大布袋而已。


    天蛛草,一種極其稀有的劇毒藥草。與銀炎果、幽冥花,並稱世間三大奇毒。


    這種藥草的奇特之處在於,它生而為草的時候奇毒無比,但是如果達到了一定的年份,結出了果子,那這些天蛛果就變成了靈藥,傳聞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雖然有誇張的成分在裏麵,但是絲毫不影響世人對其的追捧,雖然這麽多年以來,從沒聽說有誰得到過天蛛果。


    不過,天蛛草卻相對容易得到得多。所以,在江湖上還是有那麽一兩個,有鼻子有眼的傳說。


    據傳,江湖上有一種名曰‘刹那芳華’的丹藥,服用者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自身功力提升數倍,而且肉體堅若金石,可謂是戰鬥力大增。


    可這種藥丸的弊端也是顯而易見,正如其的名字所言‘刹那芳華’,這種藥丸消耗的不是別的,正是服用者的壽命。


    多年前,籍籍無名的天鬆道長,無意中得到了這種丹藥的丹方,還讓他配齊了材料,順利煉製成功。借著這‘刹那芳華’的威力,輕鬆打敗了無雙榜上排名第三的楚思烈。就在他信誓旦旦,聲言不日將挑戰榜上前兩名的時候,突然就銷聲匿跡了。這種丹藥的製作之法也就隨之再次失傳了。


    有傳言說,天鬆道長是老死在了自己修煉的道觀裏;也有人說,他是在去尋找煉丹材料的途中,遭到了數位高手圍攻,力戰而死;更有人說,是他最喜愛的徒弟對他下了手……


    這些暫且不談,據說製作‘刹那芳華’最主要的材料之一,就是這天蛛草。由於其生長條件的苛刻,一直以來隻兩處地方有少量,一處就是雲霧山莊的九環峰,另一處則是南疆的迦葉寺。


    雲義作為雲霧山莊的少莊主,能認出來並不稀奇。真正讓他感到震驚的是,雲霧山莊能生長天蛛草的九環峰,早就被朝廷控製,連那一片都被劃為了禁地。就連他父親想要一株使用,都需要預先湊請,征得朝廷同意之後,才能在監視下摘取一小株。


    所以,從雲霧山莊流出來的可能性,其實並不大。那麽除此之外,隻有迦葉寺了。可是迦葉寺遠在南疆。那裏瘴氣遍布,毒蟲猛獸更是數不勝數,除了離火教那群怪物,沒人能在那裏生存。而離火教的人行蹤詭秘,從不跟世人打交道,隻是潛心修煉他們那本,傳聞到了大成境界,便能羽化登仙的離火心經。


    當年父親告訴他這些江湖秘聞的時候,其實還說了一點,如果有人中了天蛛草之毒,人的肉體固然會出現血管爆裂的情況,但是死狀遠沒有如此‘整齊’。


    有的中毒者,四肢會蜷縮成一小團,宛如新生的嬰兒一般;而有的中毒者,四肢則會被拉扯得極細極長,隻剩下軀幹正常,就像巨型螳螂;更有的中毒者,骨骼會無形地膨脹,最終將整個身體撕裂,隻看見骨頭與筋絡……


    毒性並不是固定的,它在每個人身上的體現都不同,唯一的共同點,那就是死狀都極為詭異。


    不過,這些都是雲霧山莊,第一任莊主記載下來的東西。


    而崍山一脈的羅塵,顯然有不同的看法,隻聽到他沉聲道:“這是天蛛草混合了另外幾種毒物與毒草,煉製而成的一種毒藥。我暫時還沒看出來是什麽,不過現在的情勢不容我慢慢研究,我會盡快趕迴崍山請教兩位師尊。並請兩位師尊出山。”說到這裏,不由自主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好不容易平靜了這些年的江湖,又要掀起一股腥風血雨了!”之前的輕鬆寫意,完全消失不見,英俊的麵容上有說不出的沉重,還有無盡的憂愁。


    雲姓男子聞言,半晌沒有說話,最終也歎了一口氣,道:“江湖,何時又平靜過?”像是在跟羅塵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二人跟猜謎一樣,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聽得一旁的小公子直翻白眼。她可是沒看出來,幾個奇怪一些的屍體,怎麽就跟江湖安危聯係起來了。


    “有人來了!”


    滿臉凝重之色的羅塵突然耳朵微動,身子伏在地上聽了聽,衝傻愣在原地的幾人招了招手,率先閃進了草叢。


    果然,沒過一會便聽見淩亂的腳步聲,聽起來人數還不少。


    第三十九章 渾身都是戲


    “這也敢叫葡萄?皮太厚不說,汁水還少,而且不夠甜,更離譜的是,居然帶著一股酸澀味……”


    “那你別吃,還給我!”


    “那哪能行,送出去的東西,還能要迴去?這要是傳了出去,我是無所謂,倒是你,堂堂唐家大小姐,居然會跟一介食不果腹的草民,要迴施舍出去的食物,那還不笑掉人家的大牙!咦,你幹嘛瞪著我?我這可是為你好……停!別讓它過來,好好好,我不說了。”


    “還不叫你的小東西鬆爪!”


    人還沒走近,一個大唿小叫的聲音已經傳了來,聽得藏在草叢中的人麵麵相覷。


    不止他們驚訝,連跟李漁同行的人,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這哪裏是一個‘受了傷的無助少年’,分明就是一個話癆、無賴。說句毫不誇張的話,他一個人就能撐起一個戲台子。要不是他口口聲聲說是大小姐的朋友,他們真想把手上的擔架扔出去。


    沒錯!因為李漁的死皮賴臉,對著唐子昔不停地訴苦,聲稱自己腿折了不能走路,逼得戚威等人出了地下河,又用竹排做了一副擔架,將他也抬了出來。


    戚威心疼大小姐,將僅剩的一個肉饅頭拿了出來,吩咐一個小兵慢慢喂給大小姐吃。


    這下可好了,剛剛還在大唿小叫,直喊‘顛得疼’的李漁李公子,見唐子昔有肉饅頭吃,雙眼瞬間亮晶晶的,也不喊疼了,興衝衝地將頭湊了過來,眼巴巴地看著唐大小姐蠕動的嘴巴,不時還點評一句。


    “褶子包得不太好,都塌了。”


    “是豬肉大蔥餡兒的麽?”


    “這香味兒,裏麵加了小茴香吧?”


    “其實和倆雞蛋更好吃!”


    ……


    這種情況,換了誰能吃得下去?


    唐大小姐在李漁全神貫注的注視下,掙紮著咽下嘴裏的那一口,忙不迭讓那個小兵,將那個肉饅頭遞給了他。


    誰知李漁訕笑一聲,嘴裏連聲推辭道:“這怎麽好意思,我昨天早上吃過了,要不還是你吃吧!”話沒說完,手已經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唐子昔看著他虛偽的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對一旁不知所措的小兵道:“給他!”


    小兵聽到唐子昔的話,趕緊鬆開了手。


    緊接著,讓他吃驚的一幕出現了。


    隻見李漁閃電般從小兵手上,抓起了被捏得有些皺巴的肉饅頭,也不嫌褶捏得不好看了,張嘴就是一大口。


    才被唐子昔吃了一小口的肉饅頭,轉眼就剩個月牙兒了。


    就在這時,隊伍最前麵的倪鵬程,讓人將一小袋水果糕點送了過來。


    小兵還沒來得及打開,李漁已經迅速將剩下的肉饅頭塞進了嘴裏,腦袋不出意外地又湊了過來。可能是不太好意思,畢竟才吃完人家的肉饅頭,盡對著小兵傻笑。


    那笑容既燦爛又真誠,但是配上他賊溜溜的雙眼,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


    好在唐大小姐也沒有要吃獨食的意思,直接吩咐小兵分給他一半,自己則跟小白分享另外一半。


    這次,唐子昔可使了個昏招。


    不知道是李漁吃飽了,還是吃個肉饅頭又有勁了,他的毛病又犯了。


    先從千層糕開始挑剔,接著是杏仁酥,然後是金絲小棗……一直到西域進貢的葡萄。就沒有一樣他滿意的,一直嘮叨個不停。


    初始唐大小姐還不想與之計較。一來,她身體本就虛弱,沒有多餘的精力跟他廢話;二來,她也想在這些將士們麵前,展現一下唐家的風度。所以一直默默忍耐著。


    看著李漁不停開合的嘴,她的心中不停地迴蕩著一句話:俗話說,升米恩鬥米仇,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她倒是能忍著不吭聲,旁邊的小白可不幹了,直接丟下手上正啃著的小棗,跳到李漁的擔架上,對準他的耳朵就開始下黑手。


    這可是能控製那個大家夥的利器啊,細皮嫩肉的李漁哪能受得住,忙不迭開始求饒。


    見到他鬼哭狼嚎求饒的模樣,唐子昔嘴角一撇,差點沒笑出聲。心裏存了讓他多吃點苦頭的想法,於是裝作沒聽見似的,對身側喂她吃東西的小兵笑道:“我吃飽了,剩下的給你吃吧!”


    “謝大小姐賞!”小兵憨厚地笑了笑,卻沒有吃手上的食物,而是掏出一塊布仔細地包好,然後小心地塞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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