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至傍晚。


    無邊紅霞染紅了妖域。


    許木眼皮輕輕一顫,睜開眸框,悠悠從夢境中退出。


    “貪!嗔!下一個法決是否應該是癡了?”雙手伸到自己麵前,許木眼神中閃過思索。


    “貪、嗔、癡,乃佛家三毒,焚天老祖為何會以它們來命名焚天九字!”


    “焚天老祖和西域的佛門莫非有什麽關係?”


    呐呐自語的聲音,在竹林中輕輕飄蕩,許木陷入深層的思慮中。


    他還記得焚天九字口訣有一句曾言,欲焚天,先焚世間不善根!


    “何為不善根?”


    這個問題,許木根本無從知曉,但他知道從哪裏可以找到答案。


    “看來日後有機會得去一趟西域了?”


    表情收斂,許木已經有了決定。


    焚天九字乃焚天老祖所創,既然他已經知曉焚天老祖與佛門似乎有聯係,作為老祖唯一的傳人。


    許木必須要搞清楚焚天九字中每一個字的意思。


    這樣方才能真正領悟到焚天九字的精髓。


    而西域,就非去不可了。


    至於現在,他就算是想破腦袋也不會知曉其中的真意。索性不在多慮。


    頭額微微揚起,透過竹林間竹葉的縫隙,看向已經被晚霞染紅一片的天空。


    臉上洋溢出笑容,輕聲說道:“西域之行,日後有的是機會。如今我再得一法,乃攻伐大術,令我實力更上一層樓。”


    不得不說,這次許木下決心突破半步法身境,對他的受益匪淺。


    不僅僅兩個玄級靈根都掙脫了一條靈根枷鎖,對於法相之力的操控更加得心應手不說。


    兩個氣旋也因為得到了法相之力的融合,靈力更加渾厚悠長。


    再也不用擔心,在遭遇棘手的戰鬥時,靈力會虧空的窘迫境地了。


    當然,最讓許木覺得意外之喜的還是隨著他修為的突破,再習得一個焚天九字訣。


    此次突破,許木的實力,可謂是天翻地覆。


    欣喜間,許木頭額偏轉向側旁,以調侃的語氣說道:“小家夥,綁了這麽久該老實了吧,我這就放你下來,你可不許再咬……”


    話語說道一半,許木的聲音啞然而至。


    一雙眸框一臉呆滯的看著身旁本該存在的靈力藤蔓,和藤蔓束縛中的小虺蛟。


    如今卻是空無一物。


    “跑了?怎麽可能!”表情無比驚異的許木,說話的音量都提升了不少。


    小虺蛟的毒和牙齒,的確非常詭異,連他的防禦都能咬破。


    但以小虺蛟而今的實力,是萬萬不可能從自己藤蔓靈術中逃脫的。


    沒有人比許木更清楚自己的藤蔓到底有多堅固。


    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許木不信了。


    “好家夥,我倒是小看你了,這都能讓你跑了。”癟了癟嘴唇,許木發出一聲頗感頭痛的聲音:


    “這一線天這麽大,跑哪兒去了,這可怎麽找啊!”


    一邊說著,許木腳下的步子已經邁開。


    盡管他不喜歡麻煩,但放任小虺蛟這麽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幼獸到處跑,他還是極為不放心。


    它的確擁有恐怖的天資,也有龍氣護體,大多數妖獸都會懾於它的龍威對其退避三舍。


    但它還是太小了,如果不找它,遇上什麽危機,它很難有自保之力。


    自己好不容易才將它孵化出來,可不能說丟了就丟了。


    走出竹林,赤紅的晚霞灑落在許木破破爛爛的衣衫之上,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說不出的落魄。


    “唉,以後出門得多帶一套衣衫了!”


    隨意的整理了一下剛剛將幾處重要部位遮擋起來的布料,許木苦澀一笑。


    驀地,許木整理衣衫的動作停滯,麵龐中帶著深深困惑。


    眸光不由得開始打量周邊。


    他適才發現,自從自己出了竹林後,就沒有聽到一絲響動。


    連蟲鳴鳥叫都不曾聽到,周邊環境安靜得生出幾分詭異。


    在這種氛圍下,許木生出一股異常不詳的感覺。


    這裏可是妖域,妖獸遍地,就算沒有蟲鳴鳥叫。


    臨近夜晚了,那些妖獸總該出來覓食了吧,可依舊沒有一丁點的響動。


    如果有小虺蛟在身邊,許木還會認為是懾於它的龍威。


    看偏偏小虺蛟沒有在身邊,在置身於這種環境,由不得許木不多想了。


    凝重眼睛的瞥向自己之前來時的方向,因為臨近夜晚光線不足,狹縫中已經黑了大片。


    黑漆漆的狹縫,此刻宛若一頭兇獸的巨口,令人望而生畏。


    “有高手!”渾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下,輕輕摩擦著,發出緊張的劈裏啪啦聲。


    許木表情已然一片肅穆。


    妖獸與蟲鳥的感知,遠超人類,這種最原始的感應,能夠它們趨吉避兇。


    它們之所以不出聲,是因為恐懼。


    定然有一個讓它們感覺到寒顫的存在,正在接近這裏。


    這對許木來說,絕對是一個糟糕透頂的消息。


    似乎是在迴應許木的出聲,一連串步伐踏著地麵發出的輕微聲音,從許木望向的那個方向突兀響起。


    “嗒!”“嗒!”“嗒!”……


    一道黑色的身影,踏著他那不緩不急的步調,慢悠悠的從黑暗中走出。


    一雙鬥笠下的眼睛,此刻迸發出比野獸還要兇殘的光芒。


    鬥笠人乍一出現,那股壓抑得許木心髒都爆掉的氣勢,如山洪一般爆發。


    “是你!”從牙縫裏艱難的擠出兩個字,一股不詳的預感籠罩許木心頭。


    居然是這鬥笠人,他居然找到了這裏!


    “那言思雨長老呢?”許木清楚的記得,當初言思雨為了阻擋這鬥笠人和他生死大戰。


    如今他出現在自己麵前,言思雨長老又去了哪裏?


    想到這裏,心頭的不安愈加強烈。


    “沒錯,是我!有一隻小鳥半個月前從我的網中逃走了,我是來收網的。”


    陰冷的聲音自鬥笠之下響起,即便是隔著鬥笠上的黑紗,許木依舊能夠感應到他那恐怖的殺機,肆意的籠罩了自己每一寸肌膚。


    這鬥笠人可是連言思雨長老都奈何不了的存在,在這裂縫中,和他遭遇,就如同甕中捉鱉。


    許木知道,這一次沒得跑了。


    但他並沒有為自己麵臨的險境著急,而是心係言思雨的安危。


    那個為了自己跑了十幾二十萬裏為自己求藥的長輩,那個為了庇佑自己不惜和聚星門掌門對峙的女人,而今究竟如何了?


    “言長老呢!”拳頭緊緊死拽在一起,許木直視著鬥笠人,沒有因為他那猖獗的氣勢,而露出怯意。


    “死了!”鬥笠下的嘴角,挑起一抹猙獰的笑容,鬥笠人森然說道:“被我的破盾矛刺穿了心髒!”


    “轟!”兩股繃斷了一條枷鎖的玄級靈根,以及兩個已經突破到半步法身境的氣旋,在這一刻同時沸騰了。


    半步法身境氣勢轟然炸開。


    許木的眼睛頃刻間布滿了血絲,口中牙齒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而咬出了血跡。


    以當時的情況來看,在結合鬥笠如今出現在自己麵前,許木其實已經猜到了幾分。


    而今聽到鬥笠人輕口承認,許木根本沒有懷疑鬥笠人所說的話的真假。


    一想到那個溫柔端莊的長輩,被那憎惡的鬥笠人刺穿心髒的場景,許木心頭不禁彌漫起滔天殺機。


    “我~要~宰~了~你!”


    一字一頓的從口中說出五個字眼,許木此刻宛若一頭失去了理智的兇獸,眼神中盡是癲狂。


    “想不到,被我的法身傀儡追殺,不但沒殺了你,反而讓你突破到了半步法身境。”麵對幾乎快要失去理智的許木,鬥笠人依舊神態自若。


    鬥笠下的眼睛反而微微眯起,頗為驚異的感歎道:“你的天賦,簡直就是妖異,修真不過兩年,就已經超越了尋常修士畢生的成就,放任你成長下去,將會是第二個長明道人。”


    “看來我這一趟來對了,斬草除根!”


    一邊說著,鬥笠人手臂一晃,一杆長矛被其握在了手中。


    那好似能夠洞穿一切的長矛散發出鋒銳之氣,遙遙指著許木。


    “歸元宗已經不需要第二個長明了。”


    疏忽,鬥笠人手持長矛的手臂非常突然的一顫。


    一連串劇烈的咳嗽聲從鬥笠之下響起。


    “咳咳咳!”


    艱澀的咳嗽聲,使得鬥笠人的雙肩猛烈的顫抖起來。


    他趕忙用另一隻手臂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努力壓製著自己的痛苦。


    許木還殘存的理智,使得他看出來點什麽,嘴角森然一咧,眼中煞氣滾滾。


    “原來你受傷了,言思雨長老乃歸元宗五大強者,你就算能贏她,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吧!”


    “咳咳,的確,那女人的毒功讓我受了不輕的傷勢,不過對你你一個區區半步法身境,倒是搓搓有餘了。”盡管捂住了自己的嘴,但黑色的血跡,依舊從鬥笠人的指縫間流淌留下。


    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地,留下觸目驚心的印記。


    黑色血跡散發在空氣中。


    飄逸出一個非常腥臭的味道。


    以許木敏銳的嗅覺,自然將其捕捉到。


    狂野的眼眸中光亮一閃,這一刻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手掌抬起,十指翻動間,一道道玄奧的法印在他手中跳動。


    “你很強,我根本沒把握贏你,甚至連逃命的機會都很渺茫!”


    一邊手結著印法,許木一邊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與鬥笠人交談著。


    “但是既然你受傷了,那麽我覺得我還是可以試一試,!”


    兩句話說出,許木的法印已經結出來一半。


    鬥笠人初時並不在意,甚至他還有讓許木將印法結完的想法,他想看看這個天才臨死的時候,會爆發怎麽的戰力。


    垂死的掙紮,更能滿足他虐殺的快感。


    但當許木的法印已經結到了一半的時候。


    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疏忽間彌漫他的心頭。


    那是一種濃烈的危機感,鬥笠人修為到了這種地步,東界已經很少有人能給他這種感覺了。


    而這個少年,手印平靜的翻動間,居然再一次讓他品嚐到了這種感覺。


    “不能讓他完成這個靈術!”一個倉促的想法,自鬥笠人心頭升起。


    當他升起欲要阻止的念頭時候,許木好似洞察到了他的想法,原本不慌不忙的結印,而今陡然增快一倍。


    那一雙跳動的手指,這一刻好似能夠操控天地,使得這裂縫中的靈力轟然躁動。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半步法身境的修士能夠做到的。


    “殺!”一聲爆喊,鬥笠人已經顧不得細想,強行壓製住了體內的傷勢。


    臂膀一展,法身境修為狂湧而起,隨即手中長矛帶著他狂猛的法身境殺意,悍然投出。


    “咻!”


    破盾矛快到肉眼難見,劃過一條極致的殘影後,瞬息之間掠過百丈距離。


    眼看著就要來到許木麵前。


    不用懷疑,一旦讓破盾矛近身,連法身境都可擊殺。


    許木必死無疑。


    但這一切都好似許木算計好的一般,在矛投出的霎時。


    他的最後一個法印也完成了。


    “轟!”一朵幽藍色的火焰靈根,從許木頭頂三尺之處浮現。


    那幽藍色火光,在這已經漆黑的裂縫中,異常刺目。


    獨屬於玄級靈根的威壓,這一刻展露無異。


    “貪!”冷冷的輕喝聲響起,許木頭頂上那一朵妖異的九幽火法相轟然暴漲。


    如同山洪落地,整個峽穀肉眼能見的範圍,都被幽藍色的火焰籠罩。


    這時候,一線天好似變成了一條流動的藍色河流,裂縫兩岸的崖壁是河岸,而河流中的水,則是九幽火。


    許木在突破半步法身境後,無論是靈力還是靈根的法相之力都得到了恐怖的提升。


    而今貪火一出,已然有了當初於夢境中,焚天老祖誅殺那持劍老者的皮毛火候。


    即便隻是皮毛,在這法身境中已經驚世駭俗。


    幽藍色的火焰如同來自地域的鬼火,散發著冰冷與熾熱這兩種截然相反,矛盾夾雜的氣息。


    火焰覆蓋下,整個峽穀的草木都在這一刻被燃燒得化為飛灰。


    那一杆刺破長空而來,欲要取許木性命的破盾矛。


    恰好出於這九幽火洪流的麵前。


    那尖銳能夠瞬殺法身境的攻擊,在這九幽火洪流麵前,受到了嚴重的阻隔。


    好似它麵對的,是一攤如何也衝破不了的泥澤。


    再鋒銳的氣息,也不能在這處泥潭中,肆意遊走。


    “怎麽可能!”雖說自己身受重傷,實力大幅度跌落,但麵對一個半步法身境的小輩,他還有有信心一擊必殺的。


    可鬥笠人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自傲的一矛,居然無功而返。


    作為自己的本命法器,他甚至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破盾矛此刻麵臨著何等的困境。


    那幽藍色火焰好似傳說中能夠墮仙的弱水一般,世間的一切,都不可能越過它的雷池半步。


    最糟糕的是,那如山洪一般爆發的幽藍色火焰,已經將這個峽穀填滿。


    他本人,在觸不及防之下,也已經深陷其中。


    “吼!”那幽藍色九幽火好似要將自己淹沒,鬥笠人自然不可能讓他得逞。


    瘋狂的氣息彌漫在他身體上。


    咆哮一吼,鬥笠人欲要憑借著自己恐怖的修為從九幽火的包圍中脫困。


    然而他失望了。


    他本可以一飛衝天的力量。在這泥澤中,慢如龜速。


    更加令他不可思議的是。


    圍攏著自己的,那如水一般幽藍色的色彩正在逐漸退去。


    漸漸地變得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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