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疾馳,很快離開了貧民區,停在城門前方,開始接受駐軍部隊的檢查。


    呂濤坐在呂猛身邊,看著外麵景象,低聲道:“小四,如果你真想離開,我……可以放你走。”


    呂猛側目,淡然的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說了,我們是兄弟。”呂濤點燃了一支煙:“趁著現在一切還在我的掌控當中,我可以放你離開。”


    “可這樣做,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我當初願意跟你迴到稻穗城,就是為了把這一切給扛下來,今天你能夠親自來押送,已經讓我得償所願。”


    呂猛笑了笑:“如果你把我放走了,你、我、家族的一切努力,都將灰飛煙滅,我這兩年所承受的苦難,也會變得毫無意義,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可是我們這又是在圖什麽呢?”呂濤忽然變得有些迷茫:“人總是會死的,為什麽我們要讓自己有這麽多的羈絆,在有限的人生當中,讓自己活的這麽累呢?一家人團團圓圓,即便不能見麵,也可以有個牽掛,不是嗎?”


    “二哥,你知道我什麽忽然開竅,決定為家族做出犧牲嗎?實話跟你說,在這件事情上,我也是有私心的。”


    呂猛經過兩年多的牢獄生涯,雖然意誌消沉,但心態卻變得灑脫:“你明白家族的意義在於什麽嗎?在於我們所受的苦難,不會在我們的後代身上重複。


    如今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但我的犧牲會讓家族變得強大起來,會讓你的孩子,我們宗族的孩子,不再承受跟我一樣的苦難,會讓我們的家族變得權勢熏天。


    我的雄心壯誌之所以被磨滅,是因為當時呂氏的環境不允許出現我這麽一個叛逆的人,而且我的家族也不能為我的任性承受代價。


    倘若有朝一日,我們的家族強大了,成為了呂氏的最強大的一股力量,而那時候家族當中又出現了一個像我一樣力求改革的人,他受到的阻力是不是會小上很多呢?


    即便這個人失敗了,那麽他為家族作出的貢獻,也會讓我們變得更加強大,讓下一個嚐試改革的人,擁有更高的成功率。


    個體是永遠都會消亡的,但精神意誌卻能長存,即便我活下去,百年之後又有誰能記得我呢?可是我一想到我做過的事情,再一想到以前曾嚐試過這麽做的前輩,就會產生一種由衷的敬佩。


    或許多少年後力求改革的後輩不會記得我呂猛是誰,但是當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自豪的時候,我也是自豪的一部分。”


    “你果然是你,什麽都沒有變。”呂濤聽到呂猛的迴答,露出了一個苦笑:“如果這番話是在別人口中說出來的,我一定會扇他的巴掌。”


    “我既然決心要把事情扛下來,這番話也不會對別人說。”呂猛也跟著笑了笑:“能告訴我行刑的時間嗎?”


    “十天後。”呂濤說起這事,臉上的笑容很快散去:“你畢竟是呂氏的嫡親血脈,要對你處以極刑,需要走很多手續,但是在我們迴到稻穗城之前,一定會完成。”


    “挺好的,蹲了兩年苦窯,沒有直接被幹掉,還能好吃好喝的休息幾天,這就很不錯了。”呂猛滿意的笑了笑,然後慵懶的靠在了沙發上:“張舵和胡浪現在過得怎麽樣?”


    “當初你在自首之前,就給他們留好退路了,這件事不用問我。”呂濤吸了吸鼻子:“胡浪留在了五穀城工作,仍舊在軍隊體係內,擔任雇傭兵第一師的參謀長,張舵下落不明,當初你把自己在星光公司的股份轉給了他,家族在整合星光公司之後,給了他一大筆錢,他至此銷聲匿跡。”


    “挺好,遠離權力中心,才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呂猛對於這個結果十分滿意:“我被處死的消息,他們不知道吧?”


    “不知道,你這次是秘密處刑,畢竟你也是財閥的人,動靜鬧得太大,對呂氏也有影響。”


    呂濤對呂猛坦白了一切,唯獨在這件事情上撒了謊,他不是為了保護別人,而是了解呂猛的性格,隻想讓他多活幾天。


    見呂猛沉默下去,呂濤舔了一下嘴唇:“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


    “昨日鮮衣怒馬少年郎,今日千夫所指階下囚,我的遺願,你恐怕滿足不了。”


    呂猛吸了吸鼻子,還是說出了幾個比較現實的問題:“二哥,你身在軍部,一定要控製住胡浪的升遷,雇傭兵師的參謀長,到此為止就可以了,讓他在這個職位上養老,別再升遷了。”


    呂濤點了點頭:“可以。”


    呂猛補充道:“查找一下張舵的下落,如果他還在呂氏轄地生活,把他趕走,沒有職務傍身,等我死了以後,我怕他會被當作我的餘黨被清洗。”


    “可以。”


    呂猛說完兩名親信的事情,轉語道:“我能跟寧哲通個電話嗎?”


    “抱歉,我做不到。”呂濤猶豫了一下,搖頭:“金欽環是呂氏的心腹大患,雖然多年來我們一直在防備他們,但是雙方間並沒有聯係方式,短時間內我聯係不到他們。”


    “可惜了,連告別都做不到,我這輩子,就隻有這麽一個知己。”呂猛有些落寞的歎了口氣:“迴頭我給他寫封信,你想辦法幫我轉達給他吧。”


    “這個沒問題。”


    “臨走之前,我能跟爸見一麵嗎?”呂猛舔了一下嘴唇:“以前我總覺得這個老頭兒挺固執,挺煩人的,但是在監獄裏的這段時光,我感覺他也挺不容易的,想跟他一起喝頓酒,說說話。”


    “你知道的,這種事情,爸得避嫌,你是被當作叛黨處理的,有太多眼睛盯著你,他不可能見你。”


    呂濤捏了捏鼻梁,緩解著眼睛的酸澀:“但是你們可以通話。”


    “通話就算了吧,打通了也不知道說什麽,隻是想看看老頭子而已,既然看不見,那就算了。”呂猛的神色有些萎靡,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幹幹淨淨的走,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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