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徐徐綻開,等到勉音靠近院門的時候,便看到院門敞開著,早已收拾妥當的二人立在院子的樹下,抬頭打量著樹。


    勉音笑眯眯地清了清嗓子,邁開腳步跨進了院中,令人熟悉的熱絡便湧了上來:“二位昨夜睡得可好?”


    二人迴頭,與勉音見禮。


    勉音也一同站在樹下打量起來,一邊說道:“二位可是聽到了叮鈴聲,以為樹上有鈴鐺?”


    經曆過昨天的相處,雲初柔也對這個話多但待人溫和的神侍有些親近。聽到勉音準確地點出了自己的疑惑,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


    勉音笑眯眯的說道:“這樹名喚‘婆娑’,樹葉相擊會發出好似金屬丁玲的聲音。”


    看著二人恍然大悟的模樣,勉音摸著樹幹笑著為他們解惑。


    “不怪二位覺得神奇,其實這婆娑樹在天界也算是少見的。婆娑樹分公母,崇淵界也隻有這幾間客院裏留下幾株,都是公樹。聽公樹的樹葉聲有益於安神,所以當初才被留了下來。大抵是現今與上古環境不同,這麽多年來,也沒見這樹長過。”


    看著勉音又陷入了自我感慨中,連向來不擅情緒外露的雲易也牽了嘴角輕輕笑起來。


    勉音這才迴過神,複清了清嗓子,說道:“二位休息好了便隨小神一起前往風臨堂吧,堂主已經在等了。”


    看到雲初柔和雲易突然覺得有些緊張,勉音又打趣了幾句,才帶著二人出發。


    路上,又揀了幾樁好玩的事兒說了著,二人才放鬆了些。


    行至風臨堂,勉音住了腳,對著二人說道:“二位,小神還有些瑣事,便先不送了。”


    勉音像是在思索什麽般頓了頓,然後說道:“勉音憐憫二位的確不易,有一句話提醒二位:你二人雖是人族,但也是與天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因而無論今日發生什麽,隻要你們堅定這點,想必結果不會太差。且崇淵界重實力,對出身並無太多講究。”


    看著有人走出來,勉音便止了聲,行禮道:“勉音言盡於此,希望二位未來有個好前程。”


    二人未來得及思索其中深意,隻得連忙迴禮,之後便隨風臨堂的人進入大殿中。


    勉音看著二人離開,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唉,兩個可憐的孩子,恰好遇到了這種時候。”


    進入風臨堂正殿,雲家兄妹頓覺局促。


    原本就擺滿了各種書卷文籍的大殿,此刻坐滿了人。這些人的分坐兩邊,恰好都背靠著滿滿當當的書架。讓原本看上去寬敞的大殿變得擁擠起來。


    這些人正小聲而激烈交流著什麽,而風臨堂堂主酢荊則坐在上首,一手持筆,一手扶額,好似在處理公務,可一直停頓的筆尖卻出賣了他。


    待雲家兄妹進入大殿,眾人的目光便齊齊的望了過來。二人不約而同地深吸一口氣,暗覺氛圍奇怪。


    反而是酢荊,抬頭看到雲家兄妹來了,倒像是鬆了一口氣,招唿著二人進入大殿。


    “諸位老師,這便是來自凡元世的雲家兄妹。”


    又對著雲家二人說道:“在座的諸位都是崇淵界德高望重的老師。左側的皆來自仙界,而右側的皆來自神界。”


    兄妹二人立刻向周圍在座的諸位老師一一行過禮。


    這些老師們的態度有些奇怪,有的點著頭受了,有的卻瞥向一旁,仿佛未看到一般,有的仿佛還是在呆愣中,沒有任何反應。


    但好似,右側的老師們,對他們都更溫和些。仙界那邊,雖然也有幾位沒有避開他們的禮,但大多都表情冷硬。


    雲家兄妹心中忐忑,不知發生了什麽,也不敢貿然開口,隻得站定不動。


    感酢荊清了清嗓子,不得不開口。


    “神界天君認為,雲家兄妹幹係重大。而崇淵界乃是天上地下最佳的修習之所,向來招收學子也不拘出身,便命二人來此,各位老師看……”


    左側的一位仙君便冷哼著開了口。


    “本君聽聞,昨日的大朝會上,天君可不是這麽說的。”


    挨個打量了一遍對麵的神界諸人,仙君仰著頭繼續說道:“天君說,神界從未有過人族居住的先例。難道我碧渺仙界就有了?別忘了,這崇淵界說起來,還是仙界的地方。崇淵界的確招收學子不拘出身,可是也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收容所,什麽妖魔鬼怪都能扔進來。”


    雲初柔眼神凜冽,低著頭盯著鞋尖,不斷地深唿吸,才能克製住自己的情緒。


    雲易握緊了拳頭,微微顫抖著。


    一旁的一位神君立馬跳了起來。


    “子訓你怎麽敢這麽汙蔑神界!這崇淵界如今是神界負責管理諸事。而且你也別忘了,崇淵界如今獨立於三界之外,早就不屬於你們仙界了!這可是你們仙主親自下的命令。怎麽?你連仙主的令都不從,是想要獨立出仙界嗎?”


    另一位神君也附和道:“沒錯,還說什麽妖魔鬼怪,你們仙界不就招進來個妖魔鬼怪嗎?既然妖魔鬼怪都能進,人族入崇淵界又如何?”


    初時開口的那位仙君也被說紅了眼,眾人又開始你來我往。


    酢荊歎了口氣,連忙上前,站在眾人中間左右調停。


    “各位各位,各位稍安勿躁。大家的想法,本君都了解了。大家的顧慮的確很有道理。但不妨我們先來聽聽他們二人如何說?”


    說著,示意雲家兄妹開口。


    雲初柔驀然明白了勉音方才的一番叮囑,深吸一口氣,心中有了計較,冷靜地開口。


    “小女不懂各位仙君神君如何看待人族,為什麽不允許人族踏足你們的地方。隻是我二人,若非無路可走,也一定不會選擇來天界。”


    說著,雲初柔抬頭,挺直了腰繼續說道:


    “我們雲家為天界守護渾元杖,共一百四十四口人,除去我和哥哥,都慘死於妄圖搶奪渾元杖的賊人手下。我親眼看到趕來救我的奶娘被賊人所殺,鮮血濺滿了屏風,看到爹娘死不瞑目,看到爺爺為了保護渾元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我們送到天衢山腳下,為此,沒有躲過背後的長刀。”


    在座的神君仙君們聽著這故事,仿佛看到了畫麵,不禁有些動容。


    所有人的反應盡收雲初柔眼底,她繼續說道:“爺爺告訴我,渾元杖幹係重大,讓我求助於天上的神仙。他還說了,雲家人,誓與渾元杖共存亡。就算是死,也不能讓渾元杖落入賊人手中。”


    此時,有些人開始捏著麵前的杯盞喝水,試圖掩蓋莫名的情緒。


    “這才是我和哥哥來這裏的理由,若隻是因為人族便拒我們於門外,我的確心有不甘。希望各位神君和仙君為初柔解惑,為何我們不能進入崇淵界修習。”


    稚嫩的童聲帶著堅定,雲初柔和雲易深深行了一禮,不願起身。


    一位神君向對麵的仙君們說道:“這小女娃說得沒錯!他們雖然是人族,但是也是渾元杖親自選中的人族血脈!身為靈族,無論天上地下,靈力大小,都應該為令夙仙聖解憂。你們仙界自稱得仙聖真傳掌管自然萬物,可竟然連渾元杖之主的血脈都不願保護,何以有臉自稱仙人?”


    一旁的神君便接著話頭附和道:“歲言君言之有理!再說了,仙界先前不也讓司壑那個魔族入學了嗎?”


    “諸位神君稍安勿躁。我想子訓也並非有意推脫。”一位先前一直沒有參與混戰,看起來年紀稍大些的仙君緩緩開口。


    “一來,這人族……想必神君們要比我等不問人間事的仙族更了解些。”


    看到諸位神君頓時麵色有些不虞。仙君這才稍微收斂了微笑,正色道:“二來,司壑也並非魔族,這點,務必請諸位神君記得。且不說司壑的母親當年乃是仙主的親授弟子,而司壑的父親也曾救天界於危難。諸君莫要挑戰仙族的底線。”


    仙君麵色溫和,轉頭又安撫雲家兄妹:“再者說,仙界也並非有明文規定不許人族入崇淵界。隻是這崇淵界學子,皆是經過嚴格的選拔而入學。”


    “若我沒記錯,”仙君微笑地望著各位神君,“司壑當年,可是高分通過。在座的諸位,也有幾位神君平日裏對司壑讚不絕口。”


    神族的臉上一陣青白。


    “所以說,仙界並不是阻礙你們二人入學,而是,若你們二人也能夠如其他人一般通過選拔,崇淵界自然不會推卻自己的責任。”仙君總結道,“這同樣也是給其他崇淵學子一個交待,否則,日後開了特例,豈不人人都有不可言說的苦衷,人人都可隨意進入崇淵界?崇淵界如今雖已不再屬於仙界,但是我等還是要為仙主負責照看好。”


    “然光仙君,您這不是擺明了為難人嗎?這兩個小娃,小胳膊小腿的,手無縛雞之力,一點法力都沒有!如何通過選拔試煉?”酢荊被繞得腦袋疼,覺得今日格外累些。


    神族們也疑惑,若是貿然參加試煉,二人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罔顧了人命?


    但在座的仙族們毫不領情,隻堅定了無論何人,必須要通過選拔試煉才可以入崇淵界。


    情況一時焦灼。


    此時,門外傳來一人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各位老師的擔憂容筵都理解,皆是為了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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