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晚故意說:“你不是有個小弟嗎,找你小弟要飯吃去,幹嘛吃我的飯呀。”


    北崗的嘴,騙人的鬼:“金伯伯家的飯我又不是沒吃過,臭的就像狗屎,還是媽媽做的好吃。”


    要攪涼粉得有明礬,沒明礬的話土豆是粘不成形的。


    宋青山父子出了門,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迴來。蘇向晚一想,正好嗆點漿水,等他們執行完任務迴來,有碗涼飯吃也挺好的,隻是她一拉抽屜,就發現自己的明礬早已經用完了。


    這院裏的人來自天南海北,自有自己地方的一套風俗食飲,做涼粉的人家並不多,隻有何媽,因為蘇向晚教過,會散涼粉,而且家裏有白礬。


    蘇向晚夜裏怕黑,還喊了穀東跟著自己,一起去李逸帆家借白礬。


    “媽,不會真的我是咱們家最傻的那個孩子吧?”走在路上,穀東頗為抑鬱的說。


    蘇向晚說:“倒沒有個誰更聰明,隻不過承澤和東海有社會閱曆,最重要的是他們讀的書多,所以他們懂得多。”


    穀東的心裏,其實還是不願意讀書的。


    但他現在也學乖了,要想爸媽愛自己,第一就是得有眼色,像北崗一樣。


    “你放心吧,我就算不考大學,在社會上照樣能有閱曆。”穀東蹦蹦跳跳的說。


    蘇向晚白了這小家夥一眼,覺得他還是受打擊太少。


    借完白礬迴來,經過假山的時候下意識瞄了一眼,就見一個黑影子鑽到了假山上。不用說,那肯定是陳光榮。


    既然陳光榮來了,最不安全的就是南溪,而南溪恰好隻跟北崗倆人一起在家裏呆著呢。


    “趕緊往迴走,我看見陳光榮啦。”蘇向晚說。


    穀東頓時一個蹦子,張開雙手跟隻母雞似的就堵在蘇向晚前麵了:“人呢,人呢,他在那兒?”


    蘇向晚眼看著陳光榮又從假山裏頭鑽了出來,直奔自家那邊而去,也是一陣飛奔。


    老宋家。


    南溪背著小北崗,哼著歌,從袋子裏舀出土豆粉來,然後放進盆裏攪勻,再和上涼水,就開始揉了。把粉揉搓勻了,再等媽媽的明礬迴來,把它揉進去,擀薄切開,就是最筋道,也最光滑的手擀寬粉了。


    再剝根蔥,搗點蒜,加點醋汁兒,切一把小米椒,到時候攪在上頭,又酸又涼又開胃,甭提多香了。


    陳光榮本來跑的特別急,但一到蘇向晚家門前,步子突然就放緩了,然後抱起手臂,靜靜的看著窗戶裏忙碌的宋南溪。


    這是個跟他那個從來不做飯,也不搞衛生,癡迷於做官,打擊別人,排除異已的母親完全不同的姑娘,她的脾氣比郭梅的更火爆,想端槍就端槍,想嘣人就嘣人,但是隻是做一碗涼粉而已,她卻能做的,叫他那麽留戀從窗戶裏漏出來的那點燈光。


    就跟小時候一樣,不論她是在扔石頭,還是給他氣的跳腳,抑或像隻白天鵝一樣在人群中跳舞,陳光榮不論有天大的事情,都能一秒定格在那兒。


    “陳光榮?”窗戶裏的宋南溪瞧見他了。


    陳光榮笑著給宋南溪比了個八字,然後揮著手說:“宋南溪,再見呀!”


    然後他轉身又跑了。


    穀東和蘇向晚後腳而止,來的時候正好瞧見陳光榮跳著麻花步的往外走。


    “別怕,假山裏的槍已經給我們換成胡蘿卜啦,他拿走的是胡蘿卜。”宋南溪見蘇向晚和穀東一直在擔心,趕忙寬慰他們說。


    穀東現在不敢再自忖天下第一聰明,隱隱覺得,要是大山活著,他的聰明程度論資排輩的話,估計會排在大山的後麵。


    做好了手擀粉,一人抱了一碗,幾個人都站在窗台上,眼巴巴的看著外頭呢,隻聽見外麵警車嗚嗚的響,就不知道搶錢的壞人到底抓住了沒。


    當然,這夜宋青山父子都沒有迴來,直到第二天一早宋青山才迴來,匆匆忙忙的要換衣服。


    蘇向晚和南溪還在睡懶覺,隻有穀東昨天晚上在沙發上熬了一宿未睡,見爸爸迴來,一副欲知天下事式的關心:“爸,怎麽樣,陳光榮給抓住了嗎?”


    宋青山進了廁所,拿起刮胡刀刷刷的刮著胡子:“你想知道?”


    “抓心撓肝的想。”穀東趕忙就給爸爸擠好了牙膏,盛好了水。


    宋青山接過牙刷一通猛刷,急的穀東恨不能把水直接灌他嘴裏,讓他把嘴巴涮了,好跟自己說話。


    刷完牙,再洗完臉,宋青山還拿冷水衝了個頭,擦幹了腦袋才說:“礦業公司被人搶了三十八萬,報警追錢,但是搶匪拿著錢不知道躲在哪裏,我們搜了一晚上都沒找到人,你猜人是誰找到的?”


    “除了我爸沒別人。”穀東豎起大拇指,就準備跟爸爸一起光榮一下了。


    “光榮!”宋青山說:“錢是常利軍和李大光偷的,但人是陳光榮抓著的,所以,光榮把錢和人都送迴了公安局,他現在是英雄了。”


    “啊?”穀東的下巴哐啷一聲,差點沒能合上:“那不是賊喊捉賊嗎,常利軍和李大光本來就是陳光榮的小弟,是他從監獄裏帶出來的。”


    “對啊,所以他倆不怕死,也不怕進監獄,更不怕嚴刑拷打,因為他們相信,陳光榮依舊可以把他們從監獄裏救出來。”宋青山自嘲一笑:“光榮那孩子是真聰明,可惜走上邪路了。”


    驚喜嗎,意外嗎?


    當所有人都以為陳光榮是想搶錢的時候,他真正想做的是立功,是獎賞,是再度奪迴曾經在滿大院裏,被人人誇讚的榮耀感。


    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包裹嚴實的槍成了兩根胡蘿卜,又是立了功的大英雄,估計此時正在不可一世。


    高智商的犯罪分子,陳光榮可不好惹。


    穀東隻覺得天旋地轉,腿一軟就坐地上了。


    不止大山,他發現,自己甚至連他從小就鄙視的陳光榮都不如。這還讀的什麽書,當的什麽兵,他去要飯算了。


    無比沮喪的穀東給自己端了一大盤子饅頭,再加半盤子晚飯剩下的炒辣椒,還有半碟子鹹菜,就在臥室裏開吃了。


    吃完之後往床上一躺,小貓釣魚的床單,小貓吃魚的枕頭,多溫馨的屋子啊,但是全家就他最笨,這個真相讓穀東有點接受不了。


    偏偏這時候,班主任周老師親自上門,敲開門就說:“蘇主任,我把穀東的畢業證給他送來了,您收下吧。”


    “這才上初三,他一次試都沒考過來,哪來的畢業證?”蘇向晚說。


    周老師笑著說:“那不都一樣嘛,教育局多蓋個章子的事情,反正穀東也忙,從今往後他就不需要再去上學了,往後他要做生意發了大財,可甭讓他忘了我啊。”


    就好比你人還活的好好兒的,外麵有人已經在做棺材了一樣,在老師看來,穀東已經完全沒救了。


    蘇向晚接過畢業證,撕成幾半扔到垃圾桶裏,原迴自己臥室裏加班工作去了。


    雖然她沒發火,也沒罵人,但是對於孩子來說,媽媽的無視比什麽都可怕。


    這多難熬啊,穀東於是跑到鋼廠去找宋青山,看能不能想想辦法,好歹讓媽媽跟自己說句話呀。


    宋青山把穀東從鋼廠帶出來,開著車一路帶到清水縣,又一路帶到小宋莊自己那老宅子裏頭。


    這地方是他曾經給蘇向晚蓋的院子,當初挑院子的時候,也是蘇向晚挑的,據她用迷信的方式講是風水不錯,對麵是個筆架山,而筆架在風水學裏,是能出狀元的。


    穀東沒怎麽來過這地方,農村的院子,還挺新奇的,見門外一溜排栽了六棵鬆樹,一顆比一顆要高一點,笑著說:“爸,這像六個解放軍呐。”


    宋青山帶著穀東院前院後轉了一圈,停在那六棵鬆樹前麵說:“當初我們家隻有三個孩子,所以,筆架上三個峰就夠了,後來又來承澤,你媽就在這兒種了棵樹,是希望他也能成材,考上大學,後來又有了你,你媽就又跑來種了一棵,最小的那棵是有北崗之後我種的,你看它們隻是幾棵樹,在你媽看來,那可是六個大學畢業的,最驕傲的人民解放軍。”


    拍了拍穀東的肩膀,宋青山說:“我跟你媽不一樣,沒想著你能讀書考大學,明年起就要裁軍,當兵會特別困難的,我已經在鋼廠幫你焊了一架三輪車,上麵還有一個烤爐,賣晾皮的玻璃罩子,從明天開始你就蹬著它先跑大街賣烤肉吧。”


    “那怎麽可能?我要考不上大學豈不是辜負我媽了,你宋青山休想離間我們。”穀東又羞又氣,上車,還不肯跟宋青山一起坐,躲後座上一路嚎吻大哭著迴秦州。


    當然,這天下午他就去上學了。


    據說他一進教室,因為殺氣太重,直接就把班主任給嚇暈過去了。


    宋青山也是刻薄,把三輛車和烤肉架子推到家門口,隻要穀東懶得學習想偷懶,立刻就會說:“別學了,去賣烤肉吧,爸也可以天天有烤肉吃。”


    為了不讓宋青山如願,穀東愈發的開始奮發圖強了。


    東海因為休假期滿了,急著迴學校,第二天跟阿克烈烈倆就走了。


    李承澤最近要分配工作,按理也應該到北京去報道,然後等工作的。


    但是,他給陳光榮和金石玩弄了一迴,這事兒就那麽算啦?


    因為立功而得獎的陳光榮到礦業公司接受兩萬塊錢獎金的時候,李承澤就在不遠處看著呢。


    等光榮給礦業公司的車拉著,光榮遊街的時候,承澤依舊在不遠處看著呢。


    “哥,哥,你快看,陳光榮一直在看你了。”南溪邊跳著看熱鬧,邊說。


    李承澤把下巴抵在南溪腦袋上,也靜靜的看著陳光榮了。


    陳光榮以手比八字,故意招搖著,絲毫不輸氣勢。


    對喔,李承澤心說,他最大的籌碼,還是兩把‘槍’,那就繼續看他表演?


    第222章 1985


    ”這孩子怕不是傻了吧?”郭梅看著一直在傻笑的大兒子說。


    陳愛黨悄悄噓了一聲:“甭管他想幹啥,我做菜,你洗鞋子,給孩子做頓好飯吃吧,他烤肉店都不開了,還能在礦業公司上班,這是成材了呀。”


    金石在陳光榮舉報有功後,就把陳光榮特召到礦業公司,讓去當經理了。


    郭梅死命的刷著陳光榮的大白球鞋,刷幹淨往上麵塗著牙膏呢:“也是哦老陳,光彩跟我一起去學習當質檢員呢,光耀明年怎麽著都能走部隊,咱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吧?”


    陳光榮正在拍蔥段兒,拍好了往鍋裏那麽一溜,翻炒幾下再把剛才拿豆瓣炒好的五花肉片子放進去,油呲啦啦的叫著,肉啪啪的裂著,聞著就是一股香味兒。


    “兒子,還想吃啥,爸給你炒。”陳愛黨在廚房裏喊。


    陳光榮在外頭懶洋洋的說:“再攤個雞蛋吧,記得油多點兒。”


    “好呐。”家裏總共就仨雞蛋,陳愛黨全磕了出來,見打出來碗底隻有一點點,又挽了點麵粉進去,刷刷打開,油放的多多的倒進去,嘩啦一下劃開雞蛋,端起鍋來耍一把,結果沒耍好,雞蛋飛到菜盆裏去了。


    郭梅蹲在地上,還在那兒說呢:“等咱光榮在礦業公司幹穩了,你也進去幹,咱們家就能比得上青山那家子人啦,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的。”


    陳愛黨把菜盆裏浸了水的雞蛋又撈出來,迴鍋炒了一遍,端上了桌。


    陳光耀和陳光彩倆也迴家了,見桌子上居然有肉,小門房雖然擠,但也熱熱鬧鬧,更難得今天郭梅心情好,給大家盛好了飯,還特地給陳光榮壓了一筷子肉。


    “媽原來錯怪你啦,光榮,以後這日子,咱們全家一起就好好兒的過,好不好?”郭梅還說。


    陳光榮挾了塊雞蛋,一嚐直接眼睛亮了:“爸,這雞蛋真嫩,真好吃。”


    陳愛黨訕訕笑著:“好吃就好。”


    陳光榮是多麽冷靜的人啊,依舊鄙視母親,唯獨見父親那滿頭的白發時,心咯蹬跳了一下:富貴險中求,他媽混成什麽樣他不會管,但為了老爹,他必須爭個光。


    所以,這趟舉報隻是個序幕。


    昨天晚上,他們策劃著讓常利軍和李大光搶錢的時候,正好金石也趕過去了,雖然說有竊聽器,但倆人錯過了承澤和南溪換槍的事兒,所以倆人都不知道槍現在已經變成胡蘿卜了。


    兩把槍,一把造命案,一把搶錢,因為是公安的槍,查又查不到陳光榮身上,到時候他不正好可以金盆洗手。


    而那個命案,就是李承澤。至於搶錢,當然還是那二百萬的補償款。這個年代因為突然改革的原因,誕生了很多為錢不要命的犯罪分子,陳光榮在其中,絕對是智商和情商都在線的佼佼者。


    聽說李承澤為了落實工作得趕緊去北京,陳光榮也忍不住要行動了。


    李承澤的習慣,隻要在家,每天早晨晨跑一趟,晚上會到網球場去打網球,要是宋青山在,就跟宋青山一起打,要是宋青山不在,有誰在他就跟誰打。


    而今天呢,正是金石幫他約的李承澤,就是沒想到宋南溪居然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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