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蜜硬吸了口氣保持微笑和自信,“那再見。”


    說完甩頭就下車,高跟鞋重得都要把路麵踩碎了——她見過的男人多了,被氣到想抄家夥的,還是第一次。


    井珩不知道韓蜜對他是什麽印象和態度,他也沒興趣知道,他壓根就沒有興趣跟她多聊多了解,送她到家他就完成任務了。


    韓蜜下車走了以後,他把車窗打開散了散車裏的香水味,便調頭迴家去了。


    還沒到家就接到了井媽媽的電話。


    井媽媽在電話裏問他:“你覺得蜜蜜怎麽樣?”


    井珩耳朵裏塞著耳機,眼睛盯著路,“挺好。”


    井媽媽聽到這話並不高興,因為每次他都這麽說,所以她便接著問:“怎麽個好法呢?”


    井珩說:“你應該比我了解吧。”


    井媽媽:“……”


    井媽媽不跟他繞彎子了,直接問:“你就說看上沒有?”


    井珩又說:“你應該也很了解。”


    井媽媽被氣得摔了電話!


    電話掛斷,井珩覺得終於清淨自在了下來,抬手摘掉耳朵上的耳機扔到一邊,放鬆扶著方向盤的手腕,安安心心迴家去。


    他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夜色中醞著幾盞昏黃的燈,院子內外一片安靜,沒有狗吠貓叫,能聽到樹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和草葉裏細細的蟲鳴。


    井珩把車停到車庫,沒有多餘的雅興聆聽風吟蟲鳴,直接迴去打算洗澡睡覺。


    指紋開鎖進門換了鞋,直接就往臥室去。


    打開房門進了臥室,摸到開關開燈。開了燈他也沒有多看,直接走到床頭櫃邊,抬手解腕表。等他解開手表往床頭櫃上放的時候,餘光裏突然掃到一個東西。


    心裏下意識一緊,目光快速掃過又移迴去。他果然沒有看錯,他的床上躺了個人,被子蒙住了臉,長發微微淩亂地鋪在枕頭上,還有一隻白得如藕節般的胳膊伸在外麵。


    井珩猛地緊張起來,分不清自己是產生了幻覺,還是真有人偷偷跑來了他家。他腦子裏一邊想著誰能偷偷跑來他家,一邊伸手去掀被子。


    指尖碰到被子,猛地掀開,便看到被子下蓋著的是個陌生女孩子,膚色透白長發黑亮,像團軟玉,他完全不認識。因為被子被掀開,女孩子大約是突然見了光不舒服,蹙了蹙眉頭。


    井珩努力壓著唿吸,想要開口說話叫醒她,結果還沒出聲,床上的女孩子突然睜開了眼睛。在睜開眼睛看到他以後,又像受了驚嚇一下,猛地坐起來往後挪了下屁股。


    井珩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兩步,結果腳下不穩,一屁股跌坐在旁邊的沙發椅上,胳膊本能張開,用力撐住扶手。


    兩個都緊張驚恐心慌的人互相對視。


    井珩&大河蚌:“!!”


    第6章


    兩人對視之際,心跳同頻,都快蹦出胸腔了。


    大河蚌一心想著,這下死翹翹了,被逮了個正著,她要當場表演美少女秒變大河蚌了,還要被開殼取珍珠,被切肉吃,她的肉老嫩老嫩了……


    想著想著……就想哭了……


    秀氣的眉頭慢慢往一起蹙,大河蚌擺出要哭的表情,嬌嬌怯怯楚楚可憐,但見眼前的井珩驚慌之餘一直沒說什麽做什麽,她倒是腦子繼續轉了,突然想到——對啊!她是妖啊!人怕妖啊!


    她上一任主人就是捉惡妖的,所以她知道,自古以來,普通人類見妖見鬼那都是要被嚇死的,不是驚聲大叫,就是轉頭就跑,要不然就是兩眼一翻兩腿一直,直挺挺地往地“轟動”一倒。


    大河蚌機靈起來,沒等井珩再給出下一步反應,她頂著害怕怯懦的表情,又往後挪一下屁股,然後頷首眉眼輕閃,在井珩麵前化成一縷清風,逃走了。


    井珩還在驚措之中,被嚇得跌坐在沙發椅上的動作也保持沒變,便眼見著眼前那個滿臉楚楚可憐,通身隻裹白紗的少女突然消失了。


    一縷清香從臉畔擦過,清新得過分熟悉。


    井珩驚在沙發椅上很久沒動,有點反應過來之後,使勁眨了好幾下眼睛,也沒再在他的床上看到人。他的心髒還在狂跳,堵在嗓子眼兒裏,快要爆裂。


    任心髒狂跳一會之後,有些平靜了下來,井珩連忙從沙發椅上起來。因為還在慌措中,起身轉身的動作裏,腳下還不時打滑,頗有些狼狽。


    他腦子裏記著剛才從臉邊擦過的香風,快步走去陽光房,伸手按開陽光房的燈。裏麵倒是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白色的荷花開在清淺的月光裏。


    他幾步邁到水池邊,便看到清澈如鏡的水麵上飄著一瓣白色荷花,鮮嫩的花瓣正在微微地蕩,周圍漾開一圈一圈細細的水波紋。


    晚上陽光房裏沒通風,其他不管是假景還是真花,都完全佇立不動,隻有這片花瓣飄在水麵上蕩著,無風自動。


    井珩微微屏著唿吸,彎腰把花瓣撿起來,捏在手指間仔細看了看,除了香味熟悉,他沒看出有什麽其他奇特的地方,於是又把目光掃向水池裏。


    藏在水池隱蔽處的大河蚌此時正在瑟瑟發抖,閉緊蚌殼動也不敢動一下。


    本來她上一次夜裏出來活動,差點被井珩發現之後,就在水池裏老實了好幾天,沒太出來,夜裏也沒再去爬井珩的床。


    但她靈識淺,忘性也大,發現井珩真的沒發現,安寧的日子過幾天後,就又放鬆了起來。


    她雖然放鬆悠閑,但也還是稍微收斂了點,隻是在家裏沒人的時候或者夜裏,化成人形出來活動,沒再在井珩睡覺的時候去他過房間裏,他不在的時候倒是會去。


    今天就是,下午的時候她感覺不舒服,渾身上下哪哪都難受,連刨沙子的興致都沒有,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就想著聞聞井珩身上的味道來續續命,便化成人形去了他房裏。


    她本來打算得很好,在井珩床上聞著他的味道吸收吸收日月精華,修煉修煉恢複恢複精神,然後就乖乖迴到水池裏。反正井珩迴來她也能聽到,在他迴來的時候趕緊閃蚌就是了。


    結果哪知道,她在完全抗拒不了井珩身上味道的同時,還因為太過享受被包裹其中的感覺,美滋滋地在床上躺睡著了,偏偏還睡得死沉死沉。


    在被子突然被掀開,被閃白的光線猛刺醒之前,她完全沒聽到任何動靜,自然也不知道井珩迴來了。於是就那麽毫無防備的,被井珩逮了個正著。


    此刻感受著井珩目光亂掃,大河蚌咬緊了蚌殼悶聲祈禱——千萬別往她身上懷疑啊,千萬別把她揪出去啊,真要把她當妖怪打死的話,那她隻能跑了。


    想到這裏又挺怏怏的,世界之大,她要跑去哪裏呢?她並不喜歡深山老林小溪河的生活,太避世太孤獨了。


    說起來,她挺喜歡現在的生活,做個寵物,刨刨沙子陪陪井珩。在池子裏泡得實在膩味,就偷偷化成人形出來玩玩。


    她就這麽點蚌生樂趣,都不能成全她麽?


    還有世界之大,她自從離開上一任主人的荷花池後,流浪著去過很多水域,但沒有哪一個地方比井珩家裏的這一方小池子更適合她修煉。


    日月精華是有的,花草樹木裏能采集的靈氣也多。她不過才住進井珩家一個多月,就靈力大增,可以幻化成人形了。


    大河蚌咬緊了蚌殼,想來想去,委屈巴巴,映水自憐。


    自憐了一會,沒忍住“咕嚕”冒了一串泡泡。


    ……


    算了,她這點靈識還是別妄圖思考蚌生了。


    她還是比較適合刨沙子鑽沙子。


    **


    井珩站在水池邊,看著荷葉下露出來的一點點蚌殼,看到冒起一串水泡,再看看手裏的荷花,腦子裏亂成一團麻,微蹙眉心正在努力理頭緒。


    他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但心跳的頻率還是有些快。剛才的場景還在他腦子裏閃,他想了一會,突然用硬擠出來的聲音嚴肅說:“別讓我動手,自己出來!”


    陽光房裏很安靜,他的聲音落下後,便顯得十分滑稽。他本來就有些說不出口這些話,心想被別人看到肯定當他神經病,對著空氣瞎揚聲恐嚇什麽呢?


    大河蚌確實也被他恐嚇到了,但她因為怕,縮在殼裏更不敢動。說出去的話落空在空氣裏,沒人迴應,於是……空氣裏飄過大寫的尷尬……


    井珩的腦門上也寫著……尷……尬……


    自己演出沒辦法,井珩隻好自我救場般清一下嗓子,緩解一下尷尬,心想還好沒有別人看到他這副神神叨叨的模樣,不然他嚴師形象盡毀。


    尷尬完了,他自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神經病了。這麽想著,慢慢鬆出口氣,同時鬆開手指把手裏的荷花瓣丟迴水池裏。


    荷花瓣完全可以是剛落下來的,所以才會無風自蕩。


    而在房間裏看到的女孩兒,是幻覺。


    當然,至於為什麽會產生這樣的幻覺,他不知道。心裏想著,去醫院看精神科的話,找病因大概都不好找。他完全不認識那個女孩,平時除了工作以外,也沒有對誰產生過什麽不該有的旖旎心思。


    井珩一邊平複心情,不讓自己精神上產生額外壓力,一邊迴去找衣服洗澡。進洗手間打開花灑脫了衣服,讓水整個從頭上澆下來。水偏涼,落在他皮膚上激起細細的雞皮疙瘩。


    衝完了冷水澡出來,他清醒了更多,剛才的事再迴想,就又覺得恍惚起來了,完全沒了真實感。沒了真實感的幻覺,會像做了場夢,從嘴裏說出來會像精神不正常。


    井珩知道王老教授年齡大睡得早,也就沒拿這事去打擾他。產生幻覺而已,他又不是沒經曆過,已然很習慣了。於是自己做點事轉移注意力,慢慢給消化了下去。


    消化了七七八八上床睡覺,躺進被窩裏卻又聞到熟悉的初荷清香,這讓他的思緒再次微微有了起伏。但這味道卻格外催眠,他思緒起伏沒一會就睡著了過去。


    香味在鼻邊慢慢散幹淨,井珩這一夜都沒有再產生“幻覺”。睡得熟,在生物鍾和鬧鍾響的時候正常起床,頭腦清明,神清氣爽。


    今天是周一,井珩學校有課。


    身為夢大的教授,他一周的課程並不多,隻有兩節,時間分別在周一和周二,一節是本科生的,一節是研究生的。


    下午上完課,井珩照常留在辦公室裏歇了會。


    他和王老教授有個沒挑明過的默契約,時間上允許的話,周一的晚上他們會一起去夢大的教師食堂吃飯,時間再允許的話,還會去棋牌室放鬆放鬆。


    井珩工作忙,研究院和學校兩邊顧,平時基本沒什麽娛樂活動。通常也就一周的這一天,會看心情和王老教授去棋牌室。在那樣的氛圍裏他能真放鬆,所以喜歡去。


    王老教授眉眼間帶著眯眯的笑意進來了,到辦公桌邊坐下,看向井珩說話:“我這一想到這學期教完就能退休,這就渾身有勁啊。”


    井珩笑一下,“恭喜您了。”


    王老教授心情很好,“你今晚有空?待會一起去吃飯?”


    井珩點點頭,“好。”


    王老教授又問:“放鬆去不去?”


    井珩又點頭,“去。”


    兩人在晚飯飯點到教師食堂,各自打飯刷卡到餐桌邊坐下來。一排排都是紅布罩起來的圓桌子方桌子,漆金披紅,是老飯店的裝修裝飾風格。


    王老教授知道井珩後來沒再遇到古怪的事,隻當那事過去了。吃飯閑聊天,他也不多問井珩項目上技術的事,但他一直知道井珩那項目進行得不順利,所以問他:“對你的項目,安院長現在是什麽態度了?”


    井珩其實也不太想說這事,雖然和技術沒關的可以說,但說來說去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向來也不是個喜歡抱怨的人,於是直接突兀轉移話題:“我又產生幻覺了。”


    王老教授捏著筷子愣一下,倒沒覺得突兀,思緒很自然地接上這個話題,抬頭看向他,“不是已經好了?”


    井珩迎上他的目光,“上周二晚上我聽到笑聲以後,確實沒再產生過幻覺。一直到周末,都很正常。但昨天晚上,我吃完飯迴到家,在房間裏看到了一個人。”


    聽著這樣的話,王老教授好奇心猛一下膨脹了起來,看著井珩:“什麽人?”


    井珩直接迴答:“女人。”


    王老教授推一下眼鏡,“漂亮嗎?”


    井珩:“……”


    王老教授嘿嘿笑起來,“你這是想女人了?”


    井珩:“……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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