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雷二將領兵追趕二位殿下,雖有人馬三千,但俱是老弱不堪的,一日止行三十裏,不能遠走。


    行了三日,走上百裏遠近,一日來三叉路口,雷開說道。


    “長兄!且把人馬安在此處,你領五十名精壯士卒,我領五十名精壯士卒,分頭追趕,你往東魯,我往南都。”


    殷破敗也覺得這辦法好,自然點頭同意。


    “此意甚善,不然,日同老弱之卒行走,不上二三十裏,如何趕得上,終是誤事。”


    “如兄長先趕著迴來,在此等我,若是我先趕著迴來,也在此等兄。”


    “說得有理。”


    二人將些老弱軍卒屯劄在此,另各領年壯士卒五十名,分頭趕來。


    雷開領五十名軍卒,往南都追趕,似電走雲飛,風馳雨驟,趕至天晚,雷開傳令:


    “你們飽餐,連夜追趕,料去不遠。”


    軍士依言,吃飽了晚飯又趕,將及到二更時分,軍士因連日跋涉勞苦,人人俱在馬上困倦,險些兒閃下馬來。


    雷開暗想,夜裏追趕,隻怕趕過了,倘或殿下在後,我反在前,空勞心力,不如歇宿一宵,明日好趕。


    隨即吩咐左右,往前邊看,可有村舍,暫借宿一宵,明日趕罷!


    眾軍卒因連日追趕辛苦,因不得要歇息,兩邊將火把燈高舉,照得前麵鬆陰密密,卻是村莊,及至看時,乃是一座廟宇。


    “前麵有一古廟,老爺可以暫居半夜,明早好行。”


    雷開聞言大喜,眾軍到了廟前,雷開下馬,抬頭一看,上懸匾字,乃軒轅廟,裏麵並無廟主。


    軍卒用手推開廟門,齊進廟來,火把一照,隻見聖座下一人鼾睡不醒,雷開向前看時,卻是殿下殷洪,雷開不由感慨。


    “若往前行,卻不錯過了,此也是天數,殿下殿下!”


    殷洪正在濃睡之間,猛然驚醒,隻見燈火把,一族人馬擁塞,殷洪認得是雷開,大叫起來。


    “雷將軍!”


    “殿下!臣奉天子命,來請殿下迴朝,百官俱有保本,殿下可以放心!”


    殷洪卻不相信雷開的話。


    “將軍不必再言,我已盡知,料不能逃此大難,我死也不懼,隻是一路行來,甚是狼狽,難以行走,乞將軍把你的馬,與我騎一騎,你意下如何?”


    雷開聽後,忙答應下來。


    “臣的馬,請殿下乘騎,臣願步隨。”


    殷洪離廟上馬,雷開步行押後,往三叉路口而來,殷破敗望東魯大道趕來,行了一二日,趕到風雲鎮,又過十數裏,隻見八字粉牆,金字牌匾,上書“太師府”。


    殷破敗勒住馬看時,原來是商容丞相的府,殷破敗滾鞍下馬,連進相府來看。


    商容是殷破敗的座主,殷破敗是商容的門生,故此下馬謁見,商容卻不知太子殷郊在廳上吃飯,殷破敗忝在門生,不用通報,逕到廳前,見殿下同丞相用飯,殷破敗趕緊上廳。


    “千歲!老丞相!末將奉天子旨意,來請殿下迴宮。”


    “殷將軍來的好,我想朝歌有四百文武,就無一員官直諫天子?文官鉗口,武職不言,受爵貪名,屍位素餐,成何世界?”


    丞相正氣罵起來,那裏肯住?殿下殷郊戰兢兢,麵如金紙,上前勸道。


    “老丞相不必大怒,殷將軍既奉旨拿我,料此去必無生路。”


    言罷淚如雨下,商容哪裏受得了,起身說道。


    “殿下放心,我老臣本尚未完,若見天子,自有話說。”


    隨後叫左右槽頭收拾馬匹,打點行裝,準備親自麵君,殷破敗見商容自往朝歌見駕,恐天子罪責。


    “丞相聽啟!卑職奉旨來請殿下,可同殿下先迴,在朝歌等候,丞相略後一步,見門生先有天子而後私情,不識丞相可容納否?”


    商容哪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笑了笑說道。


    “殷將軍!我曉得你這句話,我要同行,你恐天子責你用情之罪,也罷,殿下你同殷將軍前去,老夫隨後便至。”


    殷郊內心害怕,難舍商容府第,行行且止,兩淚不幹。


    “殷破敗賢契,我響當當的殿下交與你,你莫望功高,有傷君臣大義,則罪不勝誅矣!”


    “門生領命,豈敢妄為?”


    殷郊辭了商容,同殷破敗上馬,一路行來,殷郊在馬上暗想,我雖身死不辭,還有兄弟殷洪,尚有伸冤報怨之時。


    行非一日,不覺來到三叉路口,軍卒報雷開,雷開到轅門看時,隻見殷郊同殷破敗在馬上。


    “恭喜千歲迴來。”


    殷郊下馬進營,殷洪在帳上高坐,隻見報說,“千歲來了”,殷洪聞言,頭看時,果見殷郊。


    殷郊又見殷洪,心如刀絞,意似油煎,趕上前一把扯住殷洪,放聲大哭起來。


    “我兄弟二人,前生得何罪於天地?東南逃走,不能逃脫,竟遭網羅,吾母戴天之仇,化為烏有!”


    “可憐我母死無辜,子亡無罪。”


    正在殷洪、殷郊悲啼之時,隻見三千士卒聞者心酸,見者掩鼻,二將不得已,推動人馬,往朝歌而來。


    殷、雷二將獲得殿下,將至朝歌,安下營寨,二將進城迴旨,暗喜成功,有報馬報到武成王黃飛虎帥府。


    “殷、雷二將已捉獲了二位殿下進城迴旨。”


    黃飛虎聽報大怒。


    “這匹夫你望成功,不顧成湯後嗣,我叫你千鍾未享餐刀劍,刀未褒封血染衣!”


    隨即命黃明、周紀、龍環、吳謙去傳請各位老千歲,與諸侯文武,俱至午門齊集,四將領命去了。


    黃飛虎坐了坐騎,連至午門,方才下騎,隻見紛紛文武官僚,聞捉獲了二位殿下,俱到午門。


    不一時,亞相比幹、微子、箕子、微子啟、微子衍、伯夷、叔齊、上大夫膠鬲、趙啟、楊任、孫寅、方天爵、李燁、李燧,百官相見。


    “列位老殿下!諸位大夫!今日安危,俱在丞相列位諫議定奪,吾乃武臣,又非言路,乞早為之計。”


    正議論間,隻見軍卒簇擁二位殿下來到午門,百官上前口稱千歲,殷郊、殷洪垂淚大哭起來。


    “列位皇伯、皇叔,並眾位大臣,可憐成揚三十二世之孫,一朝身遭屠戮,我自正位東宮,並無失德,縱有過惡,不過貶謫,也不知身異處,乞列位念社稷為重,保救於生,不勝幸甚。”


    “殿下不妨,多官俱有本章保奏,料應無事。”


    殷、雷二將進壽仙宮迴旨,紂王聞言大怒。


    “既捉到逆子,不須見朕,斬午門正法,收屍埋葬迴旨。”


    “臣未得行刑旨出,焉敢處決?”


    紂王即用禦筆書,“行刑”二字交與殷、雷二將,捧行刑旨意,即出午門來,黃飛虎一見,火從心上起,怒向膽邊生,站立午門正中,阻住二將。


    “殷破敗、雷開!抱喜你擒太子有功,你殺殿下有爵,隻怕官高必險,位重身危。”


    殷、雷二將還未及迴言,隻見一員官乃上大夫趙啟是也,走向前劈手一把,將殷破敗捧的行刑旨,扯得粉粉碎碎,厲聲大叫道。


    “昏君無道,匹夫助惡!誰敢捧旨擅殺東宮太子?誰敢執寶劍妄斬儲君?今者綱常大壞,禮義全無,列位老殿下!諸位大臣!午門非議國事之所,當齊到大殿,鳴鍾擊鼓,請駕臨朝,俱要犯顏相諫,以定國本。”


    殷、雷二將見眾官激變,不複朝儀,嚇得目瞪口呆,不知所出,黃飛虎又命黃明、周紀等四將守住殿下,以防暗害。


    這八名奉禦官,把二位殿下綁縛,隻等行刑旨意,孰知眾官阻住。


    眾官齊上殿鳴鍾擊鼓,請天子登殿,紂王在壽仙宮聽見鍾鼓之聲,正欲傳問,隻見奉禦官奏道。


    “合朝文武,請陛下登殿。”


    紂王對妲己說道。


    “此無別事,隻為逆子,百官欲來保奏,如何處治?”


    “陛下傳出旨意,今日斬了殿下,百官明日見朝,一麵傳旨。”


    奉禦官讀詔已畢,百官無可奈何,紛紛議論不決,亦不敢散,不知行刑旨已出午門了。


    殷洪、殷郊乃封神榜上有名的,自是不該絕命,太華山雲霄洞赤精子、九仙山桃源洞廣成子,隻因當年三皇五帝之爭染了業力,昆侖山玉虛宮掌闡道法,宣揚正教,聖人元始天尊閉目講筵,不闡道德。


    二仙無事,閑樂三山,興遊五嶽,腳踏雲光,往朝歌經過,忽被二位殿下頂上兩道紅光,把二位大仙足下雲光阻住。


    二仙撥開雲頭一看,見午門殺氣連綿,愁雲卷結,二仙早知其意。


    “道兄!成湯王氣將終,西岐聖主已出,你看那一簇眾生之內,綁縛二人,紅氣衝霄,命不該絕。


    況且俱是薑子牙帳下名將,你我道心無處不慈悲,何不救他一救?你帶他一個,我帶他一個迴山,以後助薑子牙成功,東進五關,也是一舉兩得。”


    “此言有理,不可遲誤。”


    廣成子忙喚黃巾力士,把二位殿下,抓迴本山來聽用,黃巾力士領法旨,駕起神風,隻見播土揚塵,飛沙走石,地暗天昏,一聲響亮,如崩開華嶽,折倒泰山,嚇得圍宿三軍,執刀士卒,監斬殷破敗用衣掩麵,抱頭鼠竄。


    及至風思無聲,二位殿下不知何往,蹤跡全無,嚇得殷破敗魂不附體,異事非常,午門外眾軍一聲呐喊,黃飛虎在大殿中聽讀詔,商議紛紛,忽聞喊聲。


    “何事呐喊?”


    “方才大風一陣,滿道異香,飛沙走石,對麵不能見人,隻一聲響亮,二位殿下不知刮往何處去了,異事非常,真是可怪!”


    百官聞言,喜不自勝,自歎曰天不絕銜冤之子,地不滅成湯之脈!百官俱有喜色,殷破敗慌忙進宮啟奏紂王。


    “臣奉旨監斬,正侯行刑旨出,忽被一陣狂風,把二位殿下刮將去了,無蹤無跡,異事非常,請旨定奪。”


    紂王聞言,沉吟不語,暗想此事斟奇哉怪也,心下猶豫未決。


    商容丞相隨後趕進朝歌,隻聽得朝歌百姓,俱言風刮去二位殿下,商容甚是驚異,來到午門,隻見人馬擁擠,甲士紛紛。


    商容逕進午門,過九龍橋時,有比幹看見商容前來,百官俱上前迎接,口稱‘丞相!’


    “眾位老殿下!列位大夫!我商容有罪,告歸林下未久,孰意天子失政,殺子誅妻,荒淫無道。


    可惜堂堂宰相,位列三公,既食朝廷之祿,當為朝廷之事,為何無一言諫止天子者,何也?”


    “丞相!天子深居內宮,不臨大殿,有旨,皆係傳奉,諸臣不得麵君,真是君門萬裏。


    今日殷、雷二將,把殿下捉獲,進都城迴旨,綁縛午門,專候君王行刑旨意,幸大夫趙先生扯碎旨意,百官鳴鍾擊鼓,請天子臨殿麵諫。


    隻見內宮傳旨,候斬了殿下,明日看百官奏章,內外不通,君臣阻隔,不得麵奏,正無可奈何。


    卻得天從人願,一陣狂風,便把二位殿下刮將去了,殷破敗進宮迴旨,尚未出來,老丞相略等一等,候他出來,便知結果如何。”


    隻見殷破敗走出大殿,看見商容,未及迴言,商容向前說道。


    “殿下被風刮了去,恭喜你功高任重,不日列土分茅!”


    “丞相罪殺末將了!君命點差,非為己私,丞相錯怪我了。”


    “老夫此來麵君,有死無生!今日必犯顏直諫,舍身報國,庶幾有麵日見先王在天之靈。”


    隨即叫執殿官鳴鍾擊鼓,執殿官將鍾鼓齊鳴,奉禦官奏樂請駕,紂王正在宮中,因風刮去殿下,鬱鬱不樂,又聞奏樂臨朝,鍾鼓不絕,紂王大怒,隻得命駕登殿,升了寶座,百官朝賀畢,天子問。


    “卿等有何奏章?”


    商容在丹墀下俯伏不言,紂王看見丹墀下俯伏一人,身穿縞素,又非大臣,連問。


    “俯伏何人?”


    “致政相待罪,商容朝見陛下。”


    紂王見是商容,連忙驚問道。


    “卿既歸林下,複來都城,不遵宣詔,擅進大殿,何自不知進退如此?”


    商容肘膝行至滴水簷前,泣而奏到。


    “臣昔居相位,未報國恩,近聞陛下荒淫酒色,道德全無,聽讒逐正,紊亂紀綱,顛倒五常,汙蔑彝倫,君道有虧,禍亂已伏。


    臣不避萬刃之誅,具疏投天,懇乞容納,直撥雲見日,普天之下,瞻仰聖德於無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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