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悅一夜沒睡。


    她一直在客房熬夜到四點,覺得差不多了,就趕緊離開了酒店。因為不是用她的身份登記的客房,她也不用去退房。


    之前留了那個司機小哥的電話,她就給那小哥打了過去,雖然似乎有點怕著什麽的樣子,那小哥還是來接她了。


    唐秋悅讓小哥先載著她去了一趟殯儀館,將自己落在那兒的包取迴來,再往關口去。裏麵有她的電腦和偽裝用的服裝,接下來還用得上的。


    找蛇頭,迴境內,又是廢了一番功夫,等唐秋悅坐上迴禾川的飛機時,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中間她接到過霍淩的電話,但是她沒接起來,隻發短信告訴他,自己已經上了飛禾川的飛機,讓他不用擔心。


    唐秋悅迴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她慶幸自己昨天離開時慣例跟唐向陽說了一聲自己要出差,不至於一夜不歸讓他擔心。


    聽到門口的動靜,正在臥室寫作業的唐向陽匆忙跑出來,看到唐秋悅時驚喜地說:“表姐,你迴來啦!”


    唐秋悅笑著摸了摸唐向陽的腦袋:“是啊,我迴來了。好好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唐向陽連連點頭。


    “那就好。你先去寫作業,我去洗個澡。”唐秋悅的神情看起來沒有一點異樣。


    唐秋悅第二天迴歸工作時,自然沒人察覺到她的異樣。


    花了半天時間重新熟悉工作後,唐秋悅就迴歸了日常工作狀態。兩天後,她收到了霍淩的信息,說他會在第二天迴來。


    唐秋悅迴了個我知道了,其餘並未多說。


    等到了第二天,唐秋悅沒去機場接霍淩。她覺得自己很難麵對他,所以那天她一夜未睡,天還沒亮就迅速逃離了黎蘇亞。


    不管霍淩如何抉擇,她都會心甘情願地接受。而她也清楚地知道,這與其說是對霍淩的愧疚,不如說是為了自己內心的平靜坦然。


    到了中午,唐秋悅正看完一份文件,打算去吃飯,突然收到了霍淩的微信。


    他說:我迴禾川了,可以見一麵嗎?


    唐秋悅輕輕地歎了口氣,迴他:好的,你決定在哪吧。


    霍淩迴她:你下班後來我家吧。


    唐秋悅頓了幾秒,迴他:好。


    對唐秋悅來說,她這算是時隔一年多才再次來到霍淩的家。她敲了門,沒一會兒門開了,霍淩就出現在門後。


    他身上隻穿著簡單的襯衣,衣袖卷到手肘下。


    他側身讓唐秋悅進來,同時說:“稍等,菜很快就好。”


    唐秋悅微微一怔,見霍淩已轉身迴室內,便進來關上了房門。


    餐桌上已經有四樣賣相極佳的家常菜了。


    她將包放下,跟著霍淩去了廚房,正好見他將最後一樣菜出鍋。她主動上前端起那盤菜,送到外頭餐桌上。


    再轉頭時,霍淩已經放下了卷起的衣袖,請她入座。


    “先吃吧。”霍淩見唐秋悅似乎想說些什麽,率先開口打斷了她。


    唐秋悅隻好默不作聲地動了筷子。


    二人在沉默的氛圍中吃完晚飯,唐秋悅主動想洗碗,不過霍淩卻沒讓她動手,隻是請她到沙發邊坐下。


    這沙發二人曾坐一起看過電影,但現在,唐秋悅沒有跟霍淩並排坐,二人一人一個沙發。


    屋內安靜下來,霍淩似乎在想著怎麽說才合適。


    片刻後,他如同往常一樣冷靜地開口道:“我並不想追究一年前的事。”


    在霍淩讓自己來他家,並且還燒了一桌的菜之後,唐秋悅就大致猜到了他做出的決定。


    “謝謝。”唐秋悅垂下視線,“以後你有任何事,都可以來找我。”


    繼續像以前一樣相處是做不到了,但她仍然希望能在他困難的時候給予幫助。在他家鄉,這種事大概不會出現,但在禾川,她應該能幫上忙。


    霍淩看著唐秋悅,抿緊唇,從茶幾下取出一個小盒子,從茶幾上推到唐秋悅麵前。


    唐秋悅目光落在那盒子上,沒動,也沒出聲。


    霍淩說:“我的家族很保守。”


    唐秋悅抬眼看他。


    “請嫁給我。”他看著她說。


    唐秋悅垂下視線,聲音平靜:“對不起。”


    她起身:“如果沒別的事了,我先走了。謝謝你的款待。”


    唐秋悅拿上包便往外走。


    霍淩端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叫住她:“秋悅。”


    唐秋悅停下腳步,等著霍淩的話。


    霍淩的腳步逐漸走近,在她身後停下。


    他牽住了她的手,讓她轉過身來看著他。


    他的神情很鄭重,沉聲道:“秋悅,我很喜歡你。”


    剛才他做錯了,不該說什麽家族,也難免她會誤會。他想跟她在一起這事,當然跟家族傳統沒什麽關係,不然之前還不知道一年前的那個女人是她時,他也不會來追求她。


    他明明是喜歡跟她在一起,享受跟她在一起,才會那樣說。


    唐秋悅對霍淩對她的感情沒有一點懷疑,三月七日那天晚上在黎蘇亞的酒店中,他已經證明給她看了。


    而她對霍淩的感情,也騙不過自己的內心。


    隻是她覺得,這樣不對。


    “霍淩,對不起。”唐秋悅沒有避開霍淩的視線,“我過不了自己心裏這關。”


    她掙開霍淩的手,對他扯了扯嘴角:“再過一些時間,你會想明白的。”


    唐秋悅走時,霍淩沒有再攔她。


    接下來的一周,二人都沒再跟對方有任何聯係。


    唐秋悅入往常一樣做著工作,沒一會兒她的助理敲了敲門道:“唐總,霍先生來了。”


    唐秋悅動作一頓,點頭道:“請他進來。”


    霍淩是起源的大股東,他來這裏很正常。如果他想要迴投資,或者想要迴這個公司,她不會有二話。


    霍淩進來時,唐秋悅站起身,吩咐助理:“給霍先生倒茶。”


    助理應了一聲就匆忙走了,可霍淩卻反手將唐秋悅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唐秋悅一怔,一周不見,霍淩依然如同往常一樣帥氣沉靜,好像什麽事都不會讓他失態。


    “霍淩……”


    他大步走來,繞過辦公桌,徑直抱住了唐秋悅。


    “我想明白了。”他在她耳邊鄭重說,“一年前的事,我們都有責任,既然結果是好的,為什麽要把錯歸咎於你一人?”


    唐秋悅僵立在那兒。


    數秒之後,霍淩極輕又動容地說:“我需要你。”


    他從來沒這麽強烈地渴望過一個人,他聽了她的,她讓他好好想想,他就認真想了一周,隨後無比確信,他喜歡她,想跟她在一起,隻想跟她在一起。


    唐秋悅的心口好像被什麽擊中了。


    看到霍淩這樣子,再聽了他的話,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她的一切推拒逃避,還是為了她自己。


    或許,還是那兩段時間循環的經曆給她造成的傷害太大了。


    房門被輕輕敲響,隨後助理端著茶推門進來,哪裏想到一來就看到抱在一起的兩人,頓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唐秋悅對著門口,見霍淩沒有鬆開她的意思,揮揮手示意助理先出去。


    房門再次被關上,唐秋悅閉眼糾結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緩緩抬起僵硬的手,抱住霍淩。


    “抱歉,之前是我鑽牛角尖了。”唐秋悅輕聲道,“現在我想明白了,你喜歡我,我喜歡你,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呢?”


    霍淩起初聽到唐秋悅說“抱歉”,還以為她又要拒絕自己,但她緊接著說的話,讓他喜出望外。


    他鬆開她,看著她,臉上終於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曾經還在惶恐,她若知道真正的他是什麽模樣說不定會看不上他,可他現在也想開了,二十多年他都裝過來了,這都已成了他的本能。如果說秋悅看到的,聽到的,感覺到的他是個霸總,那麽,他除了是霸總,還能是什麽呢?


    霍淩牽著唐秋悅的手,不知是詢問還是單方麵做了決定:“那我們下個月結婚?”


    唐秋悅:“……”


    人一旦想通,該有的精氣神都迴來了,她無奈地看著霍淩,一時間都不知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不要這麽快吧……”她的語氣顯得不是那麽確信。


    霍淩倒是點頭應得很快:“好,確實應該先從情侶開始。”


    情侶……


    唐秋悅看著霍淩,霍淩也看著唐秋悅,二人不期然地想起了那一晚在黎蘇亞的事。


    唐秋悅不自在地轉開目光,怎麽說呢,心態不同了,被壓製的些許羞赧也冒了出來。


    “秋悅姐!我來看你啦!”


    一天比一天精神漂亮的吳雪兒興奮地衝進來,看到辦公室裏居然還有霍淩,不禁一愣,連忙邊說邊退出去:“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繼續,繼續!當我沒來過!”


    本來唐秋悅和霍淩沒做什麽,被吳雪兒這大嗓門一喊,反倒好像真做了什麽似的。雖說在起源員工的眼中,她和霍淩大概早就是一對了。


    唐秋悅無奈叫迴吳雪兒,看了看霍淩,用隻有他聽得到的聲音說:“晚上見?”


    霍淩今天來得了滿意的答案,心裏十分愉快,知道他繼續待在這裏不方便,又聽唐秋悅跟他約了見麵時間,便滿足地應下,以一貫高冷的姿態離開了起源。


    唐秋悅把冒失的吳雪兒訓了一頓,見她老實了,才讓她坐下,聽她嘰嘰喳喳地說她自己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可即便是這樣零碎的事,她也覺得新鮮。


    再小的事,比起日複一日的“熟悉”,都是可愛的。


    晚上,唐秋悅提前跟唐向陽打過招唿,下班後便去了霍淩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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