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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要戰就戰


    再說咄悉匐迴到大寨,都不知道如何向默啜稟報,正在想辦法之際,默啜來了,屏退左右,問道:“左廂察,商洽得如何?唐軍將領可否答應我們的條件?”


    “你還真會做夢!我們是敗軍,沒有實力與他們談。”咄悉匐在心裏埋怨,緩緩搖頭道:“要是沒有五迴道上的事,他們會答應。”


    “五迴道?”默啜眉頭一軒,眼裏精光四射,猛的拔出彎刀,虛空一劈,氣哼哼的道:“要戰就戰!”


    他知道五迴道上的事情當年在唐朝有多大的影響,陳晚榮他們不饒他也在意料之中。大步而去,頗有幾分雄姿英發。


    望著默啜的背影,咄悉匐有些驚奇,他真不明白這個兄長是真的膽識過人,不把唐軍放在眼裏,還是假裝的。瞧他這副模樣,不象是假裝的,咄悉匐不由得對默啜的氣魄更增幾分欽佩之心。


    然而,讓咄悉匐想不到的是,當唐軍在山下安下營寨,把突厥營寨團團圍住之時,默啜的態度急轉直下,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咄悉匐正在喝馬**,默啜大步進來,咄悉匐忙放下馬**,站起身施禮:“見過可汗!”


    默啜先前的英姿雄風蕩然無存,頗有點氣沮:“左廂察,你能不能再去唐營一次?”


    他前後判若兩人,咄悉匐還真是想不通道理,問道:“可汗,這又是為何?”


    默啜歎息一聲道:“那天,你迴來向我稟報,我原本以為唐軍不會太多,最多也就是二十來萬人,我們在這裏和他們相持,說不定能突出去。可是,我這兩天觀察他們的營寨,旗幟飄揚,集結在這裏的軍隊不下三十萬之眾。再加上駐守道口的,攔截我們西退鐵山以及向東去的軍隊,不下四十萬之眾。這麽多的唐軍,我們哪裏打得過。”


    咄悉匐搖頭道:“可汗,時至今日,恐怕來不及了。”


    “你是我的弟弟,你不會要我的人頭?”默啜右手按在刀柄上,警惕的看著咄悉匐。


    咄悉匐歎口氣:“可汗,你要是懷疑我,就殺了我。我決不怨你!”


    默啜很是苦惱的道:“不是我疑忌你,是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了。自從唐軍在這裏紮營以來,軍中謠言四起,軍心不穩,不少人向唐軍投降。要是再這樣下去,真不知道如何收場。”


    因為歸降的那五十年,突厥人的漢化有所提高,深知唐朝的富厚繁華,美麗的絲綢,可口的菜肴,都不是他們所能想象的。雖然有三十年的叛亂,在心裏還是向往唐朝,現在力屈之際,不少人就開始投奔唐軍了。


    這還隻是唐軍剛剛紮下營寨,就有這樣的變化。如果唐軍再一放風,不用想也知道,投隆的人會更多。這事得當機立斷,要不然沒法收場,默啜給人殺了,提著他的人頭去邀功的可能性都有。


    咄悉匐理解默啜的苦惱,想了想道:“可汗,事已至此,我就明說了。我上次去唐營,張守珪和陳晚榮明確告訴我,可汗必誅,其他人赦免。要是這話一傳開,後果不堪設想,可汗,你得當機立斷。”


    隻殺默啜,其他人不殺,那麽,除了默啜會拚命抵抗以外,誰也不會和唐軍對著幹,軍心會在瞬間瓦解。


    “我怎麽當機立斷?束手就縛?唐人又不饒我!”一向富有智計的默啜處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了辦法,無奈的攤手。


    瞧著這個兄長,咄悉匐於心不忍,道:“可汗,我這就去唐營一趟。”他也不問默啜的條件,不用問也知道,默啜現在是隻求免予一死。


    公然出去,必然引起動蕩,咄悉匐隻能換上普通兵士服裝,默啜拉著他手,不住在手背上拍拍:“左廂察,弟弟!”虎目中流下了熱淚。


    以咄悉匐的判斷,此去唐營不可能有效果,他不過是盡人事而聽天命,抱著默啜,在他肩頭拍拍道:“可汗請放心,我一定盡力!”


    默啜點點頭,咄悉匐放開默啜,大步而去。望著咄悉匐的背影,默啜是百感交集,坐了下來,迴想起這一輩子做過的事,以往,他率領後突厥軍隊南征北戰,無往而不利。滋擾唐朝邊關,任意殺戮邊民,那是何等的愜意,可如今,卻是窮途末路。他真想抹脖子,可是右手死命抓住彎刀的刀柄,就是沒有勇氣拔出彎刀。


    “我這是英雄末路麽?”默啜嘀咕一句。


    咄悉匐一出大營,就見突厥兵士三五成群的向唐軍大營跑去,更有牧民趕著牛馬,大搖大擺的投入唐營。守寨的突厥兵士眼睜睜的看著,卻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攔。不要說阻攔,他們連這念頭都沒有。


    忙把皮帽拉下來,低下頭,萬一給他們發現了他是左廂察,說不定給抓住他去邀功。這種情況下,殺了他也不是問題。


    咄悉匐提心吊膽的來到唐營前,居然安然無恙,不由得暗中鬆口氣,把皮帽拿下來,向守營的唐軍兵士恭敬的道:“請稟報張大帥和陳監軍,突厥左廂察咄悉匐有要事麵稟。”


    “你是左廂察?真的,假的?”兵士有些不信,在他身上打量起來。


    咄悉匐忙解釋道:“我這是為了方便!”


    “你等著!”兵士吩咐一聲,進營去了。


    咄悉匐老老實實的等著,沒過多久,兵士迴轉道:“你進去吧。”


    咄悉匐一進唐營,就給兩個親衛接個正著,道:“左廂察,這邊請。”


    連聲道謝之後,咄悉匐跟著兩個親衛去了。來到帥帳,隻見張守珪、陳晚榮,以及眾將都在,帥帳裏安安靜靜,沒有人說話。眾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在咄悉匐的身上,咄悉匐沒來由的感到一種壓抑感,忙上前見禮道:“大突厥左廂察咄悉匐見過大帥,見過監軍!”


    張守珪很是輕鬆的問道:“左廂察,數日不見,過得可好?”


    “蒙大帥問起,咄悉匐感激不盡!我過得還不錯。”咄悉匐有些意外,張守珪居然不問他此來的緣由,卻問這些不痛不癢的事情。


    陳晚榮的舉措讓他更加高興:“來啊,請左廂察坐下。”


    立時有親衛搬來椅子,咄悉匐謝一聲,坐了下來,心想:“對我如此禮遇,看來,今天的事情有轉機。”


    正在他轉念頭之際,隻聽張守珪問道:“左廂察此來,可有好消息?默啜可願意自裁?”


    咄悉匐猛的站起道:“大帥……”張守珪右手一揮,阻止他說下去:“左廂察,要是默啜不答應自裁的話,其他的話就不必說了。說了也沒用,不必浪費時間,我們馬上就要進攻了。”


    “大帥,我們還有數十萬之眾,要是你們進攻,必有很大的折損。再說了,我們還占有地利,我們居高臨下,你們仰攻,這對你們不利。要是大帥網開一麵,給可汗留條活路,萬事可以商量。”咄悉匐語氣很誠懇,就是有威脅之意。


    陳晚榮接過話頭道:“居高臨下就一定能勝?真要能勝的話,你左廂察用得著穿成這樣?你們隻要有三成勝算,你就會騎著大馬,穿金戴銀,帶著一隊人,大搖大擺的前來。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怕事機不密,一旦泄露出去,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你就裝扮成一個普通的兵士,以免引起別人的懷疑。你偷偷摸摸的來,這說明你們已經窮途末路了!”


    這話把他的想法全部揭穿了,咄悉匐啞口無言。


    張守珪接過話頭道:“這是你的想法,我再來猜猜你們的麵臨的危機。軍心不穩,兵士們私下裏議論紛紛,更有人想劫持,或是殺掉默啜,提著他的人頭前來邀功,有沒有這種人?肯定有!”


    不是有,是有不少人這樣想,默啜害怕得連群臣都不敢見了,隻能由親衛護衛著。


    張守珪接著剖析:“有了這次的大敗仗,你們的士氣低落,軍心不振,無殺敵之念!兵士們就想著如何保全性命,他們不惜歸降朝廷,你來的時候見到不少吧?”


    陳晚榮接過話頭道:“這還是我沒有招降,就如此混亂了。如果我們再一招降,要他們知道我們隻誅默啜一人,其他人無性命之憂,你說會是什麽樣兒?”


    後突厥的群臣不少人沾滿了邊民的鮮血,這罪肯定要問。不過,可以饒他們一命,有這點就夠了。隻要不死,隨便怎樣都行,這就是現在突厥人的想法。


    樁樁件件都是實情,張守珪和陳晚榮的話,字字句句好象巨錘般打在咄悉匐的胸口上,他感到氣悶,喉頭發幹,想說話,卻是說不出來。


    咄悉匐想不到的是,陳晚榮他們雖然明曉突厥的危機,卻無意把隻誅首惡,赦免其他人的意圖告知他們,因為陳晚榮他們已經取得一致意見,要把他們全部剿滅。


    咄悉匐額頭上的汗水不斷滲出來,隻一口氣功夫,額頭上就全濕了,豆大的汗珠滾下來,砸在地上,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響。


    卟嗵一聲響,咄悉匐又跪在地上,衝張守珪和陳晚榮不住叩頭:“乞請大帥監軍饒我哥一命!大帥,監軍!”哭得是很傷心。


    陳晚榮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猛的站起,眼睛瞪得老大:“咄悉匐,要是沒有五迴道上的慘事,饒他一命又有何不可?你今日方知兄弟之情,默啜在五迴道上屠戮的時候,你怎麽不提醒他,要他放下屠刀。如今,你才知道兄弟之情的可貴,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五迴道上十萬邊民有多少兄弟,有多少父子,有多少母子,有多少姐妹之情?你們的命是命,他們的命就不是命?”


    一通喝斥,字字在理,咄悉匐無言迴答,隻能伏在地上哭泣起來。


    張守珪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變得很嚴肅:“來人,給左廂察的膝下放點軟和的東西,他愛跪就讓他跪個夠吧。各將聽令:大軍齊出,攻打默啜的大寨!各軍務必奮勇殺敵,一舉而殲之!不準逃掉一個!”


    “遵令!”眾將領命,大步而去。


    張守珪和陳晚榮並肩而出,根本就沒有理睬跪在地上哭泣的咄悉匐。


    自從咄悉匐離去之後,默啜一直在提心吊膽中度過。既擔心張守珪不饒過他,又擔心給人殺掉或是劫持,右手死命的抓住刀柄,不敢有一刻放鬆。


    這幾天,他是度日如年,倍受煎熬,頭上的白發密密叢叢,多了許多。


    正在他擔心之際,隻聽山下傳來驚天動的聲響:“突厥的大臣、兵士、牧民聽清了:大唐興義兵,靖邊關,誅除暴逆。如今,你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趕緊投降!隻誅默啜一人,餘者可以保全性命!願投降者,立即出營!你們隻有一盞茶時間思慮!”


    這是專門從軍中挑選的大嗓門,共有一千人,一齊吼叫起來,聲音很大,老遠就能聽見。


    陳晚榮他們決心要把突厥的人口減少,當然不會提前告知突厥人。要是一點也不做,將來朝中大臣肯定會彈劾他們,這不過是做個樣子,即使將來有人彈劾,陳晚榮他們也有話說。


    一盞茶時間,哪裏能夠有結果。時間很快就到了,隻有為數不多的突厥人出來投降。


    張守珪和陳晚榮對望一眼,相互點點頭,二人心領神會。張守珪下令道:“剿滅突厥!為五迴道上冤死的兄弟姐妹們報仇!”


    “剿滅突厥!為五迴道上冤死的兄弟姐妹們報仇!”數十萬唐軍將士齊聲怒吼,複仇的呐喊聲響徹天地。


    默啜聽著驚天動地的呐喊聲,不由得一咬牙,決心做困獸之鬥,右手一握拳,猛的站起來:“哼!要戰就戰!沒什麽好怕的!傳令,準備迎敵!沒有我的號令,不準出寨,憑借地形,依托營寨,給我打!狠狠的打!”


    他當初退到這裏時,正是憑借有利的地形條件,居高臨下,把唐軍給打退了。今天,他還想重演此事。


    突厥軍隊原本在觀望中,是打是降還沒有拿定主意,唐軍這一進攻,反倒讓他們拿定了主意,那就是打唄!默啜的命令一下達,他們馬上依托有利的地形,準備好石塊,做好與唐軍決戰的準備。


    默啜提著彎刀出來,在親衛的護衛下,大聲呐喊:“五迴道有我們大突厥的榮光!唐人的屍骨,是我們的輝煌!今天,我們要續寫這一輝煌!我,你們的可汗,命令你們,把彎刀插入唐人的胸膛!”


    “把彎刀插入唐人的胸膛!”突厥兵士爆發出驚天的呐喊聲。


    “他們要做困獸之鬥!”張守珪聽著突厥人的吼聲,有些擔心。


    陳晚榮不當一迴事:“這不正好麽?他們要做困獸之鬥,我就讓他們知道,什麽才叫恐怖!”原本就計劃要把他們全部剿滅,還有些擔心他們馬上投降,就沒有機會了。現在,突厥人做困獸之鬥,正中陳晚榮下懷。


    “他們真要做困獸之鬥的話,這一仗的傷亡可能不小!”張守珪眉頭擰在一起。


    陳晚榮笑道:“小事。我們先來製造恐怖,嚇破他們的膽!”


    “監軍打算怎麽做?”張守珪問道:“強攻的話,不劃算。”


    陳晚榮指著火炮道:“炮彈是夠的,不必舍不得!我打算用火炮把突厥的大營給血洗一遍再說。從這裏開始,炮兵分為兩隊,向東西兩個方向轟炸。默啜的大寨有二十多裏寬,然而,數十萬口眾擠在這裏,實在是太密集。轟他一個來迴,估計會死掉好幾萬人吧?一個來迴不夠,再轟他一個來迴。兩個來迴不夠,就來第三次。三個不夠,就來第四次。”


    “突厥人的鮮血會把陰山染紅!”張守珪很是興奮的道:“三十年來,突厥在邊關殺戮的邊民不下百萬之眾,今天,該是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邊民的在天之靈!監軍,你下令吧!”


    陳晚榮隻是衝楊思勖點點頭,楊思勖尖細的聲音響起:“火炮,準備,放!”


    一千多門火炮開始發威,火紅的炮彈從空中飛過,落在突厥的營寨裏。


    這是一片山塬之地,南低北高,在這片縱深不過七八裏,東西寬不過二十多裏的地方聚集了突厥數十萬口眾不說,還有不計其數的牛馬駱馬,其擁擠程度可想而知。


    爆炸過後,原本密集的人群隻見一個個空洞,要不是滿地的殘肢斷臂,破碎的內髒證明他們死了,突厥人一定會以為是給蒸發了。


    見識了慘不忍睹的情景,突厥人又哭又叫,適才決一死戰的信心蕩然無存,更是引起了一陣騷亂。


    當然,這隻是在火炮威力所極的範圍內。其他地方的突厥人還懵然不知,一個勁的詢問:“這是怎麽了?打雷了?”


    這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


    打了兩輪之後,炮兵一分為二,一隊向東,一隊往西,朝著山塬上發炮。凡是給轟炸過的地方,必然會有一地的屍體殘骸。


    第一個來迴轟炸還沒有進行完,就有突厥人忍不住了,高聲呐喊:“我們投降!我們投降!”


    迴答他們的依然是火炮的轟鳴聲。第一個來迴轟炸過後,火炮的射程有所延伸,繼續轟炸。光是第一個來迴就讓突厥人受夠了,更別說第二個來迴,更多的突厥人願意投降。


    唐軍依然是用火炮的轟鳴來迴答他們的請求。火炮的轟鳴聲一直持續下去,一直轟炸了一天一夜,方才停下來。


    等到火炮停下來時,整個山塬已經不複舊貌,為鮮血所染紅。


    陳晚榮他們站在山下朝上一望,赤紅一片!


    張守珪、王少華他們這些昔年與後突厥大戰不知多少迴的將士們大覺解恨,齊聲歡唿:“大唐萬歲!火炮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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