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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老實那樣子有可能一口氣緩不過來,陳晚榮忙在他背上輕拍,開導起來:“爹,您先別急。等再榮把話就完,事兒弄清楚了再說。”


    “還有甚麽好說的?他不讀書就是不行!”陳老實終於緩過氣來,盛怒之下胸口急劇起伏,唿吸急促,和氣喘的牛差不多。


    陳再榮讀書陳王氏也是寄予厚望,對這事很不讚成,不過她比陳老實沉穩,附和起來:“老頭子,你也別急。再榮不想讀書這事又不是頭一次,哪次不是給勸迴去了。”


    為了減輕家裏經濟負擔,陳再榮幾次輟學都沒有成功,陳老實他們好說歹說給勸迴去,聽了這話陳老實略為放心:“家裏的事有我、有你娘,還有你哥,不用你來操心。再榮,你就聽爹的,迴去讀書,好麽?”


    陳再榮以不可動搖的口吻說:“爹,這次我無論如何是不會迴去的了!”


    陳王氏忙扯了他一下:“再榮,聽你的爹的,行麽?家裏就那麽一點地,我們忙得過來。我們還打算著再去租幾畝地來種呢,這點地不夠我們種的。”


    “娘,我沒說迴來種地。以前,我是想迴來幫你們種地,可這一次我不是。”陳再榮胸口挺挺,頗有幾分自豪。


    在陳老實的和陳王氏的印象中,每次陳再榮想輟學都是以迴家幫他們幹活為借口,這次居然不是,不由得好奇,打量著陳再榮。陳老實問道:“那你做甚麽?”


    “爹,娘,再榮,坐下說吧。有事說開就成了,不要急,慢慢說。”陳晚榮知道這場風波沒那麽容易化解,把門關上了,挪過凳子,陳老實他們依言坐了下來。


    陳王氏氣歸氣,還是心疼陳再榮,忙倒了一碗熱水,遞給陳再榮:“喝點水,暖和一下。再榮,叫你多穿點衣衫你就是不聽,穿得這麽單薄,也不怕給凍著了。”


    對陳再榮這個承擔著光宗耀祖重任的兒子,陳老實打從心裏疼愛,接著往下說:“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再破再舊,隻要能暖和就成,我們窮苦人家哪管得著麵子不麵子。要爭麵子,那得你出人頭地,其他的我們比不了。”


    “爹,我不冷嘛。我哪年冬天不是這樣穿的?”陳再榮對自己的抗寒能耐頗有幾分自豪。


    他們把話題扯遠了,陳晚榮隻得承擔起把話題拉迴來的責任:“再榮,你說你要做什麽?”這事是要解決的,躲也躲不過。


    一聽這話,陳再榮立時眉飛色舞,興奮得臉上放光了:“哥,我要去從軍。我們縣正在招募材勇之士,以我這條件準成。”


    唐朝是文武並舉,不象後世那般文重武輕,在唐朝從軍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而且,唐朝的軍功賞賜豐厚,比起種莊稼強了何止十倍,以陳再榮這條件從軍的話軍隊肯定是熱忱歡迎。


    唐朝軍隊的骨幹是由“良家子弟”組成,良家子弟就是家裏要有土地,世代清白,絕對忠誠,還要讀過書。正是由這些良家子弟為骨幹的唐朝軍隊,驃悍善戰,縱橫天下無敵手,不僅滅了突厥,還深入中東地區,與阿拉伯帝國爭奪中東的控製權,曾經一度占了上風,要不是發生“安史之亂”的話,我們可以往美好的方麵去想:說不定現在中國的版土就包括中東地區!


    陳再榮身體壯碩,力氣大,從小就對兵器有著特別的愛好,喜歡打打殺殺,舞刀弄槍。就說他身上這把劍,並沒有花家裏一文錢,是他和羅家甸的張鐵匠拉了幾天關係,幫張鐵匠幹了幾天活,張德匠為他打造的。雖然質量不怎麽樣,畢竟是有了。


    他具有優秀軍人該有的所有優秀條件,從軍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抉擇。


    “你說甚?你去應募材勇之士?”陳老實唬得一張嘴都快合不攏了。


    “再榮,你沒騙娘吧?”陳王氏也是不信了。


    材勇之士相當於我們現在的特種部隊和海軍陸戰隊,是精銳中的精銳,挑選的條件非常嚴格,除了健碩的身體還要有靈活的頭腦,要是能給選中和讀書中舉差不多,一樣光宗耀祖,是以陳老實聽了這話不僅沒生氣,反倒是一臉的吃驚。


    就是我們現代社會,要是哪家能有一個海軍陸戰隊或者特種部隊的軍人,那也是很牛氣的事兒,很受人尊敬。


    陳再榮頭一昂,頗有幾分得色:“娘,還沒給您說呢。我去試過了,長垛、馬射、步射、平射、筒射、馬槍、翹關、負重、身材我都是第一呢。”


    唐初施行府兵製,募兵製也在執行,邊軍主要是靠招募。到了景雲年間府兵製已經沒落了,逐漸為招募製所取代。真正把府兵製廢除的還是唐玄宗采納張說的策議,推行招募製,那在幾十年以後去了。


    陳老實適才的不悅一掃而光,代之而起的是一臉的自豪,拉著陳再榮的手摩挲起來:“再榮,那你不就是武舉人了?你可了得呀!”


    材勇之士的條件很苛刻,項目多,他居然樣樣第一,這就不是挑選材勇之士那麽簡單了,和武舉人沒有任何區別,陳老實無比自豪,憐愛的看著愛子,雙眼變成了一盞明燈!


    武舉人設於武則天年間,其考核項目和兵部招募材勇之士差不多,後來給廢了。


    陳王氏也是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張著嘴直樂嗬:“再榮,你長大啦!娘沒白疼你!”


    陳再榮牛氣的挺挺胸:“那是嘍!”


    陳晚榮心想以陳再榮這麽優秀的條件去從軍是適得其所,也代他高興。


    “娘,我一個月有三貫錢的餉銀,我存著給您們。您們這些年為了我讀書起早貪黑,受苦受累,兒子這就報答您們。”陳再榮憧憬著美好未來:“等我上了戰場,多殺些突厥人,軍功大了,那時您們都會過上好日子。”


    他這種年齡正處在激情燃燒的歲月,想著美好的前程,眼裏都冒紅光了,恨不得馬上就上戰場,殺他個人仰馬翻。


    唐朝的軍餉本就豐厚,材勇之士是精銳中的精銳,其待遇自然是高於其他軍隊。三貫錢的月餉對於陳老實他們這種赤貧之家來說是個天文數字,按理陳老實一聽之下應該很高興才對。然而,事情遠非如此。


    原本一臉歡喜的陳老實臉一下子拉下來了,問道:“再榮,你說甚?殺突厥人?”


    陳再榮眨巴著明亮的眼睛,還沒有想到有問題:“是呀!安北都護府招募的材勇之士不去打突厥,還能做什麽呢?”


    “再榮,爹無論如何不讓你去從軍!你要想從軍,除非等爹死了!”陳老實以無比堅定的口吻說。


    陳王氏也是附和:“再榮,娘也不許你去。”


    陳再榮這才明白不對頭,不解的問道:“爹,這是為什麽呢?”


    陳老實緊緊抓住陳再榮的手,生怕失去他:“再榮,要是別的地方爹可以讓你去,就這安北都護府爹就是死也不能讓你去!”


    安北都護府既是唐人的驕傲,又是唐人心中的痛!在唐朝景雲年間,唐朝在政治軍事上的對手主要有三個:新興的阿拉伯帝國,盤踞青藏高原的吐蕃,大漠上的後突厥。


    一提起“西域”一詞,我們就想到了新疆。西域是指玉門關以西的廣袤地區,曆代都有很大的變化,究竟有多大,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隻能說現在的新疆不過是西域的一個部分。


    唐朝的西域很大,比起現在的新疆大了數倍。唐太宗時期,唐朝的勢力就開始涉足中東了,正式和阿拉伯帝國爭奪中東的控製權。


    這隻不過是一個開始,武則天加大了爭奪中東的力度,特別是唐玄宗開元、天寶年間,是唐朝和阿拉伯帝國爭奪最為激烈的時期,唐朝大占上風,在中東的影響越來越大。隻可惜,高仙芝折戟怛邏斯,兩年後發生安史之亂,唐朝這才徹底退出了爭奪中東的行列。


    吐蕃既和唐朝爭奪西域,更主要是和唐朝爭奪由華夏中心區連結西域的戰略通道“河西走廊”,結果是敗多勝少,屢敗於唐朝,實力大損。


    驚才絕豔的名將李靖夜襲陰山,滅了*,頡利可汗被俘,*宣告滅亡。唐太宗遂設立了安北都護府,管理長城以北的塞北之地,最北端是俄羅斯的貝加爾湖。唐高宗和武則天在處理突厥問題上失誤,導致了突厥的反叛,史稱“後突厥”。


    後突厥的反叛導致安北都護府在塞北不能立足,不得不遷到長城以南,景雲二年的治所放在“西受降城”。對於唐人來說唐太宗滅突厥,一雪稱臣之恥,二雪渭水訂城下之盟之辱,讓他們無比自豪,但是後突厥的反叛讓他們無比氣憤,一提起突厥就不是滋味。


    西域、甘涼道和塞北是唐朝景雲年間戰爭最頻繁的地方,這三個地方又以塞北的戰爭最為密集,幾乎是年年有仗打,春夏秋冬四季都會遭到突厥人的騷擾。


    安北都護府現在招募材勇之士,年內應該對後突厥有大的軍事行動,這裏軍隊的傷亡率非常高,陳再榮要是真去了塞北,戰死的可能性很大,陳老實心疼他就是再高的月餉也不會放他去安北都護府。


    可是,對於陳再榮這種熱血青年來說,再現唐太宗的霸業,讓突厥再次臣服是他們的心願,陳再榮猛的站起來,聲音提得老高,幾乎是吼出來:“不行!打突厥,恢複太宗皇上的霸業是我輩男兒當做之事!就是死,我也要死在打突厥的戰場上!”


    自從唐太宗以後,曆經高宗、武則天、中宗、睿宗四位皇帝,雖有武則天之明,奪迴“安西四鎮”的戰功,但是唐太宗的霸業已經大不如前了,邊境上的戰爭日漸增多。再現唐太宗霸業,臣服萬國,是無數唐朝熱血男兒的夙願,陳再榮這話說得慷慨激昂,熱血上湧,眼睛放光,右手不由自主的按在劍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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