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世界篡改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以為那是一場真實的角逐。


    他們就像如今一樣,相識,相知,相愛……然後反目成仇。


    在那個世界裏,安璃唯一的夥伴,便是獨一無二的喪屍皇,外貌如同精靈現世的時殤。


    他們曾在無數煎熬難過的日子裏相依為命,然後一點點的壯大自己,一步步的越走越遠。


    但和君淩的相遇,大概是宿命。


    因為他們是命中注定的對手,就算錯離很遠,也終究會因為陰差陽錯,生死糾纏。


    說不上究竟誰對誰錯。


    隻是立場不和。


    彼時,君淩是人類的統領,安璃和喪屍為伍。


    可偏偏,站在人類那一邊的,天性涼薄,又因為被當做殺手養大,對人類沒有多少歸屬感。而和喪屍為伍的,確實根正苗紅,從小就五講四美的乖乖學生。


    該保護人類的不愛動手,該率領喪屍屠城的下不了手。


    立場的錯亂,也許一開始就奠定了悲劇的結局。


    可曆史的齒輪要前進,他們不願動,最後卻仍然被逼著往前進。


    明明也曾相濡以沫,最終也仍要分道揚鑣。


    “我後悔了。”那天,女生如是說。


    先撩者先退了,一切都變了。


    君淩如同瘋魔,重創時殤,換來的是女生堅定而冷漠的一聲:“滾。”


    最後的結果又能如何呢?


    明明是曾經相愛的人,到最終卻落得個一個刺瞎另一個的雙眼,另一個反手一刀插進了這一個的心髒。


    兩敗俱傷,誰也沒贏,誰也沒輸。


    她倒下的時候,他從背後環住了她,然後單手放在了她胸口沒有抽出來的刀柄上,重重的按了下去。


    兩個人在大雪冰封的茫茫雪原裏相擁著死去,鮮血染紅了大片的白雪,從空中俯瞰便如同雪原之上盛開了一朵淒豔的梅花。


    雪越來越大,飄飛的鵝毛雪花最終落下,蓋在他們已經冰冷的身體上,然後滿滿覆蓋,掩埋,如同蓋起的一座冷冰冰的新墳。


    ……


    醒來之後,前情往事便成了南柯一夢。


    她還是學校裏普通的女高中生,生活裏最大的煩惱就是對抗來自原生家庭的壓力。


    而他也還是組織裏最神秘的冷麵殺手,每天在無數人命與鮮血中遊走。


    誰也不再記得“夢裏”的事。


    ……


    兩人在床上雙雙醒來,皆望著天花板發呆,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許久,君淩先打破了沉默,他說:“這一次不會了。”


    是啊,兩敗俱傷的悲劇發生一次就夠了,這一次不會了,因為這一次,他要一個人承擔所有的悲劇。


    他選擇放棄,隻要安璃通過了後麵的幾個空間基點,任務完成,他就會一瞬間失去所有的能力變成一個廢人,然後在無數的喪屍的反撲,撕咬中痛苦的死去。


    隻有他一個人。


    大家都會好好的活下去,喪屍會慢慢退化,而人類則會慢慢進化,此消彼長,很快,人類就會重新建立一個全新的人類社會,進化之後的人類會迎來更好的未來。


    多麽美好的結局,隻是讓一個人死掉而已,再劃算不過的買賣,恐怕全世界的人都會這麽覺得。


    安璃轉頭,看著身旁的人,君淩也在看她,深沉而哀傷。


    她湊過去,額頭抵住他的額頭,“好。”她說。


    君淩微微瞪大眼,緊接著便笑了,剛剛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怕安璃會說出讓他活著,自己去死這樣的話。


    但想想,其實不可能的,安璃顧忌的人太多,她始終希望那些人好好的活著。


    她把頭埋在了君淩的下巴處,然後道:“我們可以一起,你等著我。”


    君淩愣住,脫口而出道:“不要。”


    “真的不要嗎?”安璃抬頭看他。


    真的不要嗎?真的舍得留她一個人活著而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赴黃泉嗎?


    舍不得。


    君淩垂眸,伸手將安璃攬進了懷裏,用力抱緊,改了口:“要。”


    他到底還是自私的,就算毀滅,也想拉著她一起。


    ……


    時殤變成了青年的模樣。


    自從那天迴來之後,君淩施加在他身上的限製就消失了。


    時殤並沒有很高興,因為他猜,到最後了,那人不想在他身上花心思了。


    平心而論,時殤一點都不希望君淩死。


    就算平時每天千百遍的詛咒他早死,但……不是這樣的死法,時殤知道,若是君淩以後不在了,他也會在安璃的心裏留下一道永不褪色的烙印。


    他的存在太過於濃墨重彩,以至於往後無論是誰,都不能再取代他的地位。


    原本時殤是這樣想的。


    但是當安璃和君淩一起走出來後,看著他們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的恩恩愛愛的時候,時殤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實在太了解安璃了。


    安璃對他的態度熟稔了很多,當初他熟悉的那個安璃迴來了。


    時殤猜,他們已經找迴了曾經所有的記憶,連帶著他的那一段。


    他太了解安璃了,所以他一看她這樣的態度,就知道她一定是做了某種決定,某個……可能他難以接受的決定。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後一個空間基點


    一年後。


    一年的時間,他們的基地也一點點的建造了起來。


    安璃和君淩隻參與了基地最開始艱難時期的建立,之後的事情便被兩人直接扔給了幾個小夥伴們,葉秦和葉青羽每天勞心勞力,而那兩個卻當了甩手掌櫃,長年累月的在外麵瞎浪,迴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小夥伴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葉青羽和葉秦還是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風雨欲來,那兩人這樣安逸快活的日子怕是不長久了。


    一年之期終於到了。


    東部某個廢墟城市之中。


    君淩和安璃並肩坐在城市裏最高的建築物上,雙腿懸空著俯視下方。


    這個城市完全是一片廢墟,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轟炸過的痕跡,還能立著的建築物已經沒有多少個了,城市裏已經沒有活人,能看見的,隻有下方密密麻麻的喪屍。


    安璃的頭枕在君淩的肩膀上,雙腿懸在半空中輕輕的晃蕩著。


    天空仍然是一片灰蒙蒙的,自從末世之後,天空之中就蒙住了一層灰霧,從未散過,給人一種仿佛天隨時都有可能塌下來的錯覺。


    兩人靜坐了許久。


    直到某個時刻,安璃坐直了身體,轉過頭,如往常一般,靜靜的看著君淩。


    然後笑著從褲腿邊上抽出了一隻黑色的匕首,遞給了他。


    君淩伸手接了過來。


    這是他們初見時,他留給她防身的匕首,這麽長時間以來,她一直隨身帶著,從未丟棄,到了最後,卻兜兜轉轉又落到了他手上。


    她道:“好歹留個全屍吧。”


    她的聲音是輕快的,但那種刻意的感覺卻不容忽視。


    君淩點了點頭。


    是啊,好歹留個全屍吧。


    安璃若是攻克成功,那這世上的喪屍都會發瘋,會在第一時間衝過來吞噬他,撕碎他。


    好歹留給全屍吧,這把刀不是留給他防身的,而是留給他自毀的。


    “我走了?”安璃歪著頭說。


    君淩伸手,捏過她的下巴,輕聲道:“最後了,親一下。”


    安璃一邊道:“以後的我們有很長的時間。”一邊含笑迎了上去。


    是啊,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不能同日生,但能同日死,黃泉路上,他們彼此相伴,必然是不孤單的,他們會有很長的時間,在另一個世界。


    君淩也笑了笑,眼底竟然沒有多少悲傷,他伸手摸了摸安璃的頭發。


    可是笑著笑著,眼眶不知為何有些發熱。


    安璃握著他的手,道:“你稍微等一下我,別走太遠。”


    “好。”


    “留個記號吧。”


    “好。”


    安璃湊過去,在他脖子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個清晰的牙印。


    末了,看見自己的傑作,安璃滿意的點點頭,道:“真好。”


    “那我去了?”她又問。


    君淩重重的捏了下她的手,五指交纏,仿佛握不夠一樣,“嗯。”


    安璃笑了笑,一點點的將手指從他的桎梏之中抽了出來,然後轉頭,看向下方的廢墟,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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