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姐姐,要選這樣的,橙黃橙黃才最好。你手上那個尾處還泛著青,還未完全成熟,口感澀,不大甜。”


    楠艾下方,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少年,手裏正高高舉著一個近乎橙紅的熟枇杷給她瞧。


    楠艾扭頭看了看,笑著點頭:“好嘞!”


    老祖帶楠艾來時,正直初春二月,因天界與人界時空有差,這一去一迴,人界已五月中旬入了夏,山裏枇杷正是蒂落果熟之際。


    “喲!陽虛山的枇杷樹結果咯!”雲頭上的帝軒瞧看下方滿園開得茂密的果實,笑道:“楠艾這大咧咧的性子,去哪兒都能嬉鬧成一片啊!要不陪她一同摘枇杷?我也有些饞了。”


    他話還未說完,老祖招唿未打,縱霧就擺向下方,直朝楠艾那棵樹飛落而去。


    “嘿?”這人見著媳婦就按耐不住了?


    帝軒搖頭失笑,也收了雲,朝果園飛去。


    *


    “艾姐姐,我剝好了這顆,看著很甜,你下來嚐嚐先。”小少年殷勤地獻上剝好的枇杷,臉上堆滿喜悅的笑。


    楠艾正好摘了半籃子,轉頭見他手上的枇杷橙紅多汁,委實有些饞。便一個躍起,輕巧落地,正要伸手接來。


    小少年避開她手:“你摘了枇杷,手上沾了灰毛,吃進肚子可不好,我喂你吃就好。”


    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楠艾笑著應下,正彎身......忽然一道莫名的風刮來,從兩人間急速掃過。


    兩個人眼睜睜地看著那飽滿誘人的果子從小少年手上滾落下來,咚地,掉在草地上。


    沾了滿果子的灰土,吃不得了。


    小少年正傻眼看著地上那顆髒兮兮的枇杷,方才明明握得緊啊!


    倏然一道高大身影從他身後罩來,宛若座壓頂的大山,刹那遮住他周圍日光,炎炎夏日陡然催生幾分涼意。


    少年緩緩轉過身,仰頭望去,來人麵容尚未看清,視線全然聚集在一雙正直直盯著自己的冷眸。


    少年愣是打了個寒顫,幾分悚然......


    周圍的女巫族人也都止了談話聲,停下手中的活兒,看向突然出現的一身黑袍之人。


    大家從族長扶潼口中得知此人乃天界頗有威望的神仙,天界神仙尊稱其為歸墟老祖。他們雖不知其名,可這名頭聽著確有崇敬之意。不免有些好奇。


    往日隻匆匆見其身影掠過,此時見其真容,莫不訝然驚歎。


    老祖不該是雪鬢霜鬟的老者嗎?竟是這般俊美玉容般的年輕仙姿。遠一些的族人開始私語起來,不乏讚歎驚豔聲。


    “老祖?”


    楠艾見到從天而降的他,愣了會兒,還以為思念過度在大白日生了幻覺。


    她用力眨眨眼,沒錯!即便有錯也顧不得,頓時激動地提著籃子就衝了過去。


    可衝至在老祖麵前,她又刹住腳步收了手,不好意思去抱他,大家都看著呢!


    最終她隻得仰頭,朝他燦然笑著。目光在他臉上貪婪地留戀一遍又一遍,這些日子總夢到他,想得緊......


    老祖視線轉在她臉上時,瞬間柔軟,哪還有方才半分冷意。他接過她手臂上的竹籃,抬袖擦拭她額頭的汗。


    一旁的小少年看著兩人脈脈含情的對視,委屈地撇嘴,走到樹下,自己剝枇杷吃。


    “楠艾!想你軒哥哥沒?”帝軒厚臉皮地插進話,眨眼朝她笑得歡。


    楠艾嬌羞的心緒霎時被打斷,一臉糊塗地瞧看他。老祖不是去巫山找帝溪了嗎?帝軒怎麽跟過來了?


    ***


    摘滿了枇杷後,三人飛往扶潼所在的山頭。


    見到扶潼,楠艾歡喜地挎著竹籃過去:“族長,這是給你摘的。”


    扶潼迎向三人,笑著接下,對老祖有禮道:“族王迴來了。”


    族王?


    楠艾看了看身側的老祖,狐疑這稱唿,他是哪族的族王?


    *


    暮色降臨,待老祖與扶潼在屋內談事。楠艾和帝軒在外頭賞月飲酒。


    兩人碰杯飲下一盞,楠艾問他:“老祖是哪族的族王?”


    帝軒卻是奇怪地挑著一邊眉梢:“拂墨沒同你說過?”


    楠艾沒好氣白他一眼:“老祖活了幾十萬年,經曆諸多事,有我不明白的有甚稀奇?”


    說得好似老祖什麽事都會同她說,這般想來,她倒是自虐地酸了一下。就更沒好氣地嘀咕一句:“不說拉倒!”


    帝軒見她來了小脾氣,噗地笑出來:“哈哈!你泛個什麽酸味啊?你又不是不懂他的性情,他甚少會主動提自己的事,或許以為你並不在意,畢竟許多事他也不太在意。若你想知關於他的任何事,直接問他便是,對你,他應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楠艾卻是愁著眉,自己斟酒豪爽一幹,清酒冽喉,略幾分烈。迴味一番,她滿足地歎了歎。抬頭望著高空月色,幾分朦朧,好似老祖在她麵前,倘若她一深究,他的身影永遠都蒙著紗布,瞧不明晰。


    她輕聲呢喃:“正因為我都不懂,所以他若不主動說,我也無從問起啊。”


    “金烏族。”帝軒忽然道。


    楠艾頓了頓,隨即扭頭瞪大眼:“神族之首金烏一族的族王?”


    帝軒笑著點頭:“你所愛的男子,可是曾一度有能力統領三界坐上天帝之位的神。”


    他聳聳肩:“不過他從未想過這些,尤其女娃死後,倒是把自己活成了個散仙。他表麵看似無情無欲,但實際他的感情過於深沉,無論對你還是對女娃,這樣的他,即便有能力統領三界也好六界也罷,卻並不合適當帝王。”


    帝軒一手撐在草地,斜靠著身子,看著手中轉動的酒杯,眼中漸漸暗下來:“要知道,作為帝王需以蒼生為重,私情雜念必須拋卻,有時......甚至連親情也可拋卻。”


    他眉頭一蹙,仰頭灌下酒。


    楠艾將他晦暗的神色看在眼裏。帝軒的父親曾是天帝,所以這般感慨指的是他父親帝紀?


    但她沒好過問這些私事,便止了話。


    最後兩人各有心事地飲著酒,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上頭,兩人情緒到位,喝著喝著,竟比起慘來。


    老祖從屋內出來,愣是以為眼花耳鳴——隻見前方盤坐在草地的兩人,每人手裏捧著個酒壺,一邊飲酒一邊抱哭一團......


    “我不就是喜歡上了一位河神嗎?河神怎的了?雖說排不上位,好歹也是個神仙吧!”帝軒大掌抹臉,滿手的淚,哭得挺傷心,繼續道:“帝紀那老頭就偏不遂我願,讓我娘親施個浮夢術,迫使我愛上鳳凰族的二公主!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媳婦啊,就這麽給弄沒了......”


    楠艾擦了一口酒沫子,拍拍他背,哭得梨花帶雨:“你怎麽這麽苦啊!喜歡個女人還要被你父親橫加幹涉,施個幻術讓你愛上別人。那幻術可真了不得!騙得我好慘,我覺得我也挺苦的,莫名其妙就把老祖給忘了,讓他等了我一千多年咧,真苦!”


    帝軒一想到自己媳婦至今還沒尋到下落,慘從心中來,更是哭得稀裏嘩啦:“你起碼還有拂墨啊!我媳婦都跑了,我找了她二十萬年,好不容易找到,春宵美美了一刻,她就丟給我個娃,跑了喲!我比你苦啊!”


    楠艾垂淚:“都苦都苦......”


    “你也趕緊生個娃吧!往後拂墨要是對不住你,惹你傷心,你就帶著娃跑,讓他哭去!”帝軒很走心地建議。


    “好啊!”楠艾醉得一塌糊塗,隨口就應:“我去生娃,我今晚就去生娃!”


    兩人哭天嗆地的聲音遍野傳蕩,簡直是聞者落淚,見者哀歎......


    老祖鐵青著臉,瞬間閃在兩人麵前,一把提著楠艾的後領,將她像當初曆劫時的小白豬一般拎了起來。


    “唉?”帝軒抬起頭,茫茫然望著老祖。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瞅了半天才看清,俊逸的麵容笑出一臉憨樣:“你把楠艾給我一晚吧,我們還沒聊完。”


    “慫恿她帶娃跑?”老祖咬著牙槽。


    帝軒嘿嘿地笑,不怕死地又添了句:“帶娃跑到浮華山我照顧她呀!”


    “嗬!”老祖冷冷一哼。


    下一瞬,隻聽一道慘叫聲劃破陽虛山的上空,隨著空中一道飛馳而去的身影,漸飄漸遠。


    ***


    被老祖拎迴房扔在床上的楠艾,猛然坐直身:“我要生娃!”


    老祖一個頭兩個大,坐在床沿,將她又摁了下去:“你知道什麽是生娃嗎?”


    楠艾恍惚鬧道:“不管,我就要生娃!必須生!”


    本因顧慮她醉了酒,使不得那檔事,可楠艾不罷休地念著要生娃......


    老祖忍無可忍,抬掌震碎她身上衣物,掌風一掃,玉質瑩潤的肌膚瞬間無保留地展露眼前。


    突然的清涼好似將她神思拉迴了些許。楠艾低頭瞧了眼自己半寸未遮的身子......


    “你不是要生娃嗎?”老祖沉下身壓向她,暗幽幽的眸子凝睇她:“從今開始,為夫每日需盡心盡力才行!”


    楠艾呆呆地眨眼望著他,有些迷糊,她是不是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


    第六十章


    楠艾雙手手指狠狠掐入老祖手臂,一陣仿佛被雷電邊緣輕掃而過的麻顫,肆虐百骸之間。


    席卷通體的熱浪,宛若在筋骨血脈裏綻開了朵朵星火之花,灼得她狂亂不知所措。


    她猛抬起身,張口下意識咬在老祖肩頭。


    楠艾渾身忍不住地顫瑟,一邊咬住他肩頭不放,一邊嗚咽地抽泣著。


    待那陣幾乎要命的激栗緩過......


    楠艾宛若失了水的魚,力氣驟失,鬆開口,躺了下來。合著眼大口大口喘氣。


    醉酒加之體力消耗過大,她連掀開眼皮的力氣也沒,尤其酒精充斥得整個腦子渾渾噩噩,令她虛軟地沒了動靜,除了依舊有些急促的唿吸。


    老祖略為粗重地喘了幾下,緩過那緊繃的勁頭後,翻個身將她側摟在懷中。手掌一遍遍輕撫她後背,平順她些微過急的唿吸。


    身前親密的貼靠,讓他清晰地感應到她震動如鼓的心跳,比他的心跳還要快許多。


    老祖拂開她臉頰有些淩亂的發絲,施法烘幹兩人身上的汗,低頭雙唇落在她眉心,心疼道:“累了吧。”


    今晚他委實放縱了些,都是被楠艾醉酒後的胡言舉止調引出來的熊熊火勢。


    口中不住地喊著要生娃,酩酊大醉又不知生娃何意,結果她倒是率先受不住了,最後哭著求饒。可他如何能停下?當是奮勇馳騁,全力以赴!


    以至於她數次當真無法承受,唿吸困難地抽著氣。他的確是盡心盡力地過了些......


    楠艾瞌睡襲來,昏昏沉沉,閉著眼十分委屈地嘀咕了句:“不要生娃了,太可怕......”


    老祖聽得是哭笑不得。囔囔著要生娃的是她,果然最後耍賴反悔的還是她。


    他咬在她耳垂,不容反駁道:“此事可再由不得你了,說出口就得好好履行,沒有反悔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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