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好巧不巧地落在他臉龐,清晰可見這煙出遠巒的墨眉,俊峰傲臥的鼻骨,含珠染櫻的雙唇。宛若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出的勝美景觀。


    “唉,委實生得一副好皮囊。”楠艾皺著眉感慨,目光像著了他的道,難舍難移。


    她百思不解,自己究竟是如何從一開始不情不願地驅蚊,到現在每夜睇看這張美人顏,幾乎帶著垂涎般的欣賞?!


    而且他每晚都側向她而睡,她想裝瞎都不行!


    最詭異的是,越看這張臉,心跳越亂幾拍,久時,還有微微燥熱之感。就如此刻,熱得她有些臉紅,有些口幹。


    楠艾賭氣似地背轉身,沒再看他,躺下來睡。


    良久,淡淡艾草香氣漸濃,緩緩繞入鼻間。老祖睜眼,看向背對他躺著的楠艾。她身上會散發艾草香,白日裏很清淡,幾乎聞不到,一旦睡著,氣味便會越發濃鬱。


    他指尖施法,楠艾便懶懶地調轉了身形,麵朝向他。


    黑霧從他指尖探出,化作絲縷細線,觸在她臉頰,宛若他的指腹在撫摸,能清晰感受她肌膚的溫度和柔軟。


    許是他動作漸漸大了些,擾了楠艾好眠,發出一聲囈語哼唧。黑霧似受驚般,即刻遁迴他指尖。


    老祖屏息靜看,她未再出聲,這才鬆口氣。


    再稍凝看片刻,他正要閉眼入睡。忽聞窗外動靜,老祖霎時睜眼,如霧一蕩,眨眼落在院中。


    隻見他麵前站立一奇獸,麵容姣好似少女,身形優美如玉兔,一雙長耳垂掛兩旁,通體毛發如雪潔白。正是能說會道,卻常擅欺語的神獸——訛獸。


    “如何?”老祖問道。


    訛獸垂首,恭敬道:“她的確藏在譽國,且就在都城內的皇宮中。”


    “皇宮?”老祖譏言:“縱使躲到人界也無法擺脫縱愉享樂的本性。”


    訛獸問:“要我將她帶來處置嗎?”


    老祖透過窗台,望了眼房內的床榻上,再撚訣給院子罩個結界。


    “走吧!”他頃刻化做黑霧縱飛空中。


    訛獸身形一晃,如同一道白光,緊隨其後。


    第十章


    都城皇宮-—後宮。


    有一寢殿,燭光搖曳,紅帳遮羞。


    聞得女子嬌聲喘喘,欲語怯吟。男子頻頻高喊,聲聲放蕩,句句露骨,不堪入耳。


    雙影交纏疊動,春色映滿沙幔。


    忽而倒轉個位,女子在上,行個豪放的策馬揚鞭,搖頭擺腰。


    “皇帝那蠢人定然沒見過顏妃這般麵目吧!啊......哈.....真騷!”男人得意洋洋,深喘不歇。


    女子笑音嬌魅:“我還有其他麵目,王爺想見見嗎?”


    “還有什麽手段,隻管使來,本王今日即便縱欲死你身下,也是做了個風流鬼!”


    “這可是王爺說的......”


    女子說罷,不知使了甚麽身法,刺激得男人越發狂亂,聲音高亢激昂。


    可片刻後,男人聲音漸漸有些失控,聽著隱含幾分痛苦,到最後變成哀嚎和呻.吟。


    與之相反,女子卻是攫得頂端的暢快吟喊,脖頸仰起緊繃的曲線,身子微微顫栗。


    霎時,床內驚現一條巨大尾巴,長長尾巴高高揚起擺動。床榻裝不下,這蛇尾直接衝開了床幔。


    窺見究竟,麵容絕豔的女子,雙腿竟是蛇形!


    男人此刻哪有半分方才的興奮,早已嚇得麵容慘白,驚恐萬狀:“啊!!!妖......怪......救、救命!”


    驚慌之聲傳遍屋內,卻因設了屏障,無人聽見。


    男人拚命求救,唬得戰戰兢兢,渾身顫抖。見無人來救,他隻得不停痛哭哀求。


    女子聽得不耐煩,蜷起蛇尾緊纏他脖子,憋得他麵色醬紅,再喊不出話來。


    她俯身,纖長手指劃過他臉:“王爺方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說,死我身下做個風流鬼嗎?莫非是誆我的?”


    王爺不住驚懼地搖頭,兩眼更是爆裂般瞪看她。


    她低頭,雙唇貼著他唇瓣:“王爺莫怕,這風流鬼做起來不疼的,欲.仙欲.死般的爽,一試你便知。”


    揚起的妖冶雙唇如嗜血般的紅,一字一句吐著奪命的氣息,令人悚顫。


    她半闔雙目,深吸一口氣,男子雙唇不由開啟,精氣從他口中一絲一縷匯入她鼻端。不消半刻,原本強健壯碩的男子,枯癟成幹柴般,無半分血氣。張口瞠目,慘狀無比。


    女子嫌棄地看了眼,手掌覆在男人額頭,運力之下,男人身子頃刻瓦解,碎成煙塵。


    她拍拍手,斜靠在床榻,蛇尾滿足地擺蕩。口吻盡是不屑:“若不是萬年前內丹重創未愈,何必吸你們這等低劣凡人的精氣。”


    “卑劣之妖竟有臉嘲諷凡人。”


    一道低沉冷冽的聲音陡然傳開,像隔著千山峻嶺般遙遠,又似近在咫尺。聲音裹著神威,如洪鍾聵耳,震得她胸間氣血翻湧。


    這聲音……蛇妖大驚失色,眸瞳瞬間變為黃綠色,瞳孔縮成黑線。


    她本是天界的仙獸靈蛇,二十萬年前就已修成仙體,卻在幾萬年前被這個男人打迴原型,仙法盡失,仙身散滅,一夜之間重新淪落為妖!


    撿迴一條命,卻隻能東躲西藏,不敢再在天界現身,隻得屈於人界靠吸食凡人精氣重新修煉。


    倏忽間,朔風驟起,門板聲聲震動。


    靈蛇警惕地朝門口呲牙裂目,又懼又恨,上半身逐漸浮起片片青色蛇鱗,直覆蓋臉龐。


    少頃,巨大青色蛇身展露,下身盤在地麵,上身直挺,蛇頭高昂,吐著紅信盯看門口。


    她知道,自己的屏障根本抵擋不住他!


    上次是放棄半截身子,使了個金蟬脫殼才僥幸逃命。此次,恐怕兇多吉少,逃不掉!


    “你已令我折損二十幾萬年的修為!為何仍不放過我,苦苦相逼!”她憤然吼道。


    隻見黑霧從門縫各處滲入,在她眼前徐徐凝聚輪廓。人形未結,聲先出:“當初女娃痛苦嘶喊時,你可曾放過她?”


    見著他身形顯露,黑霧繚繞周身,靈蛇瑟瑟打顫,本能的恐慌印刻在她每寸筋骨,當年的重傷曆曆在目。


    那些黑霧就是他的仙力,老祖是她見過的唯一一個將仙力外顯於身的神仙,隻會令對手感到壓迫和實力懸殊的絕望。


    靈蛇辯駁:“我分食的時候女娃已經死了!是東海鮫族的族長殺害了她!那日我恰在東海做客,才被邀分食。誠然我有錯,可我也為此付出了代價,修為散盡,再不為仙。”


    老祖冷目睇向她,默然未應。


    靈蛇以為他動容,趁勢追道:“你是神仙,當有慈悲心腸,放我條生路吧。”


    “嗬!慈悲心腸?”老祖冷聲譏諷:“你當初既想成仙,怎敢作出食人肉之事?你的修為全然源於她,卻恬不知恥地自認是仙。”


    靈蛇見無迴旋之地,趕緊擺出個有利條件:“老祖若能放我一命,我便說出東海鮫族族長的藏身之處!”


    老祖周身黑霧頓時衝去,狠狠擊中她腹部,打向牆麵。牆麵猛地裂開,靈蛇被禁錮在牆上,半身陷入牆體,展掙不得。


    “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那日發生了什麽?!”


    想到女娃在東海經曆的慘烈一幕,老祖迸出的怒意難以抑製。黑霧頓時如山洪般噴湧開來,屋內頃刻籠罩在茫茫無光的霧中。


    “鮫族將她船體擊碎,而你......纏裹她身,拖她入海,將她活活溺死!”最後一句近乎咬牙切齒。


    可這聲音聽著像融合了兩個人,一人憤怒滔天,一人聲色冷寒刺骨。


    靈蛇被打得哆哆嗦嗦,鮮血直流,無心琢磨他聲音的詭異。忽覺腹中一陣劇痛,她慘叫一聲,低頭瞧去:黑霧中,一顆黃色圓丹從她腹中破出,閃現光芒。


    靈蛇駭然瞠目,這是她的內丹!丹碎則身亡!


    她開口不住求饒,那繚繞屋內的黑霧驟然收攏,於她身前凝聚成形。他眸眼淩厲,目光冷如料峭寒冰,將她的話瞬間嚇迴咽喉。


    靈蛇懾得瞳孔一縮再縮,前方地麵站著的是老祖,那眼前懸空的人又是誰?!容貌身形分明一模一樣!


    “但凡食她血肉者,傷害她者,無人能活命。”淩厲話音剛落,內丹在他手中須臾黯淡,一瞬化為粉末。


    靈蛇頓時氣泄神衰,垂下蛇頭,拚著最後的精力吞咽著氣息,虛弱問:“你是誰?”


    他神情冷漠,未迴答,身形忽而一蕩,瞬間化霧,猛地被扯迴正站在後方地麵的老祖體內。


    老祖撤迴禁錮,靈蛇嘭地墜落地麵,奄奄一息。他喚道:“訛獸。”


    隻見白光憑空乍現,神獸顯身。毛白如雪,長耳垂身。


    老祖簡短吩咐:“東海及西海的鮫族族長。”


    訛獸一聽,便知其意。


    當年殘害並分食女娃的九人中,東海鮫族兩名長老、西海鮫族三名長老、以及靈蛇俱被捕殺。如今隻剩原東海和西海的鮫族族長,還有一名至今不知其身份的人。


    兩族族長早已不知逃往何處,靈蛇方才情急之下以消息換命,不論真假與否,目前暫隻能從她口中獲取線索。


    訛獸踱步走向靈蛇,長長兔耳朝兩側高揚,口中念咒。


    訛獸以欺詐為法,其言附加靈力,咒語可亂心魂。凡有耳識者,一旦無力抵抗,便會順從其語,吐露實言。


    靈蛇已性命垂危,再無絲毫反抗之力,蛇瞳即刻幻白,空洞無神,將所知一一告明。


    直至靈蛇說出最後一個字,氣息斷絕。訛獸轉身走向老祖:“她並不知西海鮫族族長藏身之處。”


    老祖已將靈蛇所言收入耳中,點了點頭,臨走時交待:“除去蛇皮,溶解蛇心,如此不會再複活。”


    訛獸喊住他:“這條靈蛇的鱗片刀槍不入,可用來煉做抵禦傷害的盔甲或者衣裳。”


    老祖腳步一頓,側身看向地麵的靈蛇,似在思量她的話。


    訛獸做個提示:“方成妖的精怪,法力尚弱,有件抵禦的法器傍身,倒不是壞事。”


    話語再明顯不過,這靈蛇鱗片做的衣裳可以送給楠艾。靈蛇雖仙力喪失,可其鱗片曆經幾十萬年修煉,火不融、刀不入,防身也可物盡其用。


    老祖也覺此提議甚妥,遂問:“你會煉法器?”


    訛獸迴:“我不會,但北方神帝北霽帝君擅長煉製法器。不如我此去天虞山求他一求,老祖欠他個人情,他當不會拒絕。”


    欠人情......他從不欠誰人情。


    老祖意中沉吟,攤開手掌,掌心倏然流光溢彩,閃現五色光芒。待光芒收斂,一顆五彩晶瑩珠體靜置手中。


    “你將此珠交給北霽帝君,以換他煉化靈蛇鱗片,製作女子用的內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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