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灌愁海,方圓百萬餘裏,波飛海嘯,聲勢駭人,卻盡被用作束縛百鬼的牢籠,鎮壓百鬼於海深海千萬年。


    封印範圍廣闊,因而此處封印不似其他妖魔封印地崗哨林立,這裏唯有幾處被時空磨損得厲害薄弱處,布有幾道機關,被逍遙宮的修士重點看守。


    而很顯然,問題也便出在那幾個薄弱處,尤其是位於灌愁海深處的磨損點,出現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氣息。


    是和百鬼陰煞之氣同源的厭憎惡之氣!


    魏靂之擰著眉,審慎的辨識著這絲絲縷縷的厭憎惡之氣,雖然和百鬼掙紮衝擊時的氣息十二分的相似,但細究下來還是有所區別。


    這分明是外來的、新鮮的厭憎惡的血煞之氣!


    不免又和值守的守備修士問詢情況,是否有外人來過。


    值守的修士皆迴不曾,而布下的機關也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外在破壞的痕跡。


    灌愁海地處偏遠,雖罕見的靈氣可媲美修真界,但因和各族邊境交接,常年小鬧大鬥不斷,治安不易,從沒個真正平靜的時候,因此但凡有腦子的,想穩健修行的修士,都不會來此,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橫死邊境。


    至於別有用心的人……百鬼被放出,遭殃的可不隻是一族一界的事,是三界舉族都會被波及,屆時世間充斥極陰之氣,陰盛陽衰,迎向毀滅,可是對任何一方都是吃力不討好的毀滅性的打擊。


    既然封印破,對所有人都不利,故而長久以來,從沒有想過會有人想要破壞百鬼的封印。


    當是隻有百鬼想從封印內中逃逸的,卻從未有人想要於外部破壞的。


    所以一直以來,翾殊君在逍遙宮的重點任務便是加固封印。


    而當翾殊君問及守備是否有行為可疑的歹人來過時,眾守備相視一笑,雖麵上恭謹答道不曾,但內心還是覺得翾殊君畢竟是才剛來幾年,不懂其中緣故,竟問出這樣可笑的問題,搞得好像會有外人來破壞封印似的。


    當然,出於對領導的尊重,守備們還是盡職的帶翾殊君到封印磨損處逛了一遭。


    然後,眾人都瞬間白了臉——


    ——海岸邊,綠樹蒼隆,而在枝繁葉茂的草木間,混在著幾叢極其不起眼的幽翠藤蘿。


    一見著藤蘿,魏靂之便覺有異,劈開掩映的雜草灌木,使得那藤蘿暴露得更清晰些。


    便見那丈許的墨綠色藤條十分詭異,交通著灌愁海深處和陸上的數十個紅色小旗子,蔓延著使人極其不好受的感覺,恍惚間使人頭暈目眩十分想吐。


    而洶湧的厭憎惡之氣正蕪雜而繁盛的通過蠕動扭曲的綠藤輸入封印磨損處,一點點的壯大著封印下百鬼的力量。小旗子布散在四圍,不起眼卻極有章法,相互之間聯係密切,組成某種微型陣法。


    那是遮蔽型陣法在掩護著魔蛇藤!


    每根魔蛇藤都被塞滿了海量的厭憎惡之血煞氣,而後不知被誰人放生到這結界薄弱處。


    厭憎惡的血煞之氣受九幽百鬼吸引,指引著魔蛇藤遊向海岸紮根,混雜在茂盛的植被間,隱蔽而源源不斷的輸送著厭憎惡之氣。


    而當厭憎惡之氣被百鬼汲取完成,百鬼兇性大盛越發頻繁狠厲的衝擊封印,魔蛇藤則就此淪為和普通植物無異,而小旗子們則會原地自燃成灰燼,了無痕跡,堪稱神不知鬼不覺。


    而在這岸邊,這樣的魔蛇藤和陣法組合不下數十個!


    那其他的陣法薄弱處呢?!


    “屬下有罪!”眾守備修士皆大驚失色,立馬跪在地上請罪。


    居然出現這麽大的疏漏!可究竟是誰這樣冒天下之大不諱,做出這等惡事呢?!而防衛機關也沒有任何異動,來犯的人要麽是對此地極為熟悉,要麽,就實力不俗。


    又或者和此間守備有所串通?


    無法妄下定論,可無論哪一種,都無法掩蓋他們的失責的事實。


    麵對眾守備的請罪,魏靂之未置一詞,既沒有說懲罰,也沒有說原諒,而是雙指並攏,輕輕一勾,將紮根在海岸邊的魔蛇藤召到手上懸浮著觀察。


    他冰寒的眼眸注視著藤曼上流轉的黑霧,不知為何竟心下一鬆,像是總算找到了近幾年百鬼衝擊封印變頻繁的緣故了,而找到原因便一定可以解決,他有這個自信,或者說,他自負於任何的陰謀詭計,在實力麵前都是不值一提的虛妄。(完全忘了和秒輸君在蓬萊鬥得正占優勢時又是怎麽被坑到逍遙宮來守家的)


    “你們隸屬哪一宗門委派?“良久,魏靂之冷冷道。


    “蓬萊……仙閣。”


    不免又看了這幾個人一眼,如今他們身穿著逍遙宮的製服,但竟具是蓬萊出身。


    同宗同門啊……


    “當時是何人派遣你們在此地駐守的。”


    “渺殊君。”跪在地上的人心虛道,他亦聽說蓬萊二尊不和,生怕因為說出這個名字後又罪加一等,故而戰戰兢兢,冷汗直流。


    “竟是如此。”魏靂之了然道,他心思幾轉,亦是對守備的防守不力頗為自責。


    隻是,他畢竟這逍遙宮他也才來幾年。


    彼時封印薄弱,百鬼破封在即,於是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加固封印和肅清逍遙宮內部勢力傾軋上了,未曾來得及於外部力量入侵著手,而守備的又是蓬萊人,蓬萊人都向著蓬萊的道尊這是再正常不過,不免便放鬆了戒備。


    “你們幾個,自去刑堂領罰。”魏靂之臉色不變,隻沉聲道,“此處守備看來是該換了,你們的領頭是誰?”


    眾修士打了個哆嗦,苦笑著報上了領頭的姓名,而後結隊去刑堂領罰。


    邢堂的手段之狠辣殘忍早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進去了便定會脫層皮。


    而以他們的過失,怕是得丟了半條命,可因為他們的疏漏,差點釀成大災,雖是無心之失,倒也算是最合適的處置,活著,便已是網開一麵。


    欲攘外必先安其內。


    接下來的幾天,魏靂之將此間魔蛇藤一一拔除,而後將巡邏守衛的修士領隊大換血,基本沒有再啟用蓬萊出身的人。


    他此舉還是引起了不少同宗之人非議的,一部分人撈不到好處、輕鬆的肥差更是叫苦不迭,認為魏靂之不顧念宗門情誼,實在冷硬強勢到不近人情。


    卻更加贏得了其他宗門委派人員的好感,顯得這逍遙宮完全是以才謀位,能者居之,不會因為和大領導同宗門而獲得其他什麽額外的好處。


    但其他宗門的委派者畢竟來自其他宗門,在逍遙宮值守百年後還要迴去的,故而即便對翾殊君敬服而有好感,卻還是不能完全心向著蓬萊的道尊。


    但隻要他們能辦好事情,心究竟向著誰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這樣處理好這些瑣事後,魏靂之才隨著梅英仙姑趕往泊洛鎮。


    同時,因為這魔蛇藤本是魔域之物,心中也對幕後之人有了幾分猜測,加之,拔除魔蛇藤時,還感應到不俗的九幽鬼氣,想必,潛入封印磨損點放魔蛇藤,布紅旗陣的人中,或許,有想要解放同伴又熟悉此地的九幽百鬼之一。


    不知是哪一隻呢?


    而這也能很好的解釋,作亂之人的動機,如果是此前逃逸的百鬼參與的話,那麽便不奇怪會有人想冒天下之大不韙救下百鬼了,可為何蟄伏三界的百鬼會選擇這個時候蠢蠢欲動呢?


    魏靂之這邊正對此事嚴肅思忖,身後亦步亦趨的梅英仙姑在長袖中攥緊了裝有情蠱的綠瓶,十分緊張的開始執行她的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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