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安置在理勤殿下?許逸一聽,不由一陣錯愕。


    書院並無什麽繁雜的部屬,一外一內而已。弟子們平日修行,偶有困惑心境迷惘之時,自然會去兩殿看看有甚可做的。十有八九都是往外事殿。此間事務,多是出外,或是內院有甚雜務,臨時幫手,無甚太大的約束。


    這理勤殿內務……都是按部就班的指派,卻是每日都有必做的功課活計。此事,院裏向來都是安排那些離了外院,又不願落返俗世的弟子來做,這個……許逸抬眼看看師尊,不接話,也不離去。


    先前來的那些,雖說也是一樣需要觀察一番,卻是都暫時安在了外院。獨將兩個安至理勤處,即使而今不知就裏,應了去,天長日久,不用人說,自然也會知道個中不同。同是引薦,如此,不是在人心底埋上怨念?這又是何苦?


    “有什麽話說?”鑒元抬眼看看眼前的徒兒,故作不知。


    “師尊如此安排,日後恐生心隙。”


    “修行之事,一飲一啄。既然做了那樣事,引人非議,自然會有應處。”鑒元一笑,“我知你心中所想,這卻是躲不得的。”


    引人非議?果然如是,許逸低頭,旋即抬首看看師尊,拜退而去。


    “你師叔那裏,內外統管,卻時常向我提起,理勤內務,事雜人少,何不再去他那裏一觀?”身後傳來鑒元話音,許逸微微一頓,麵上一笑,快步而去。


    ……


    “理勤殿?”李飛白微微一怔,從未接觸過宗門,這內裏是怎麽安排的,還真是有些吃不準。


    “嗬嗬,如何安置,自然是遵從院中,這個,卻無需計較什麽。”聶不平輕輕一笑,“隻是不知能不能自選去處?”


    許逸聽得聶不平言說,不由一愣,就是看這個精於世故,才擔心不聽解釋不顧緣由,心生不滿,畢竟是自己引薦。不想竟然如此痛快?


    看看兩個,對於李飛白,自然是心有一絲愧疚。千裏迢迢趕來,再輾轉轉道而去,趕至秘境,更是在秘境中連連出彩,無一絲私心,全是衝自己而來,偏偏就是這樣,落個打理雜務,心底端是糾結,“這個自然可以。”多的話,一時竟然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越說越理不清去。總不能就說,是兩個還未入院就做事招人詬病去吧……


    “那就好,能讓我等自行選峰,難得開明,隻怕,還是許師兄從中周旋了。”聶不平對許逸一禮,正然得很,李飛白也自一禮,看看許逸,又看看聶不平,不由心底暗歎,虧得自己識了這兩個。一個讓自選落處,一個又點醒自己,此際幾峰各不相同。


    與他人來說,差異不大。自己兩個而今都是成就靈體,確是真真有些不同,意義非常了。


    兩人如此,倒是更弄得許逸尷尬,恐怕日後知道,就不會再這樣謝我了。唉……好好的事兒,徒生變故。


    又看看聶不平,飛白小兄弟可能真是不太明白,此人豈會不知這理勤殿的用意,卻還是這樣真誠拜謝?不由心底恍惚一絲不解,卻不便言說什麽。


    兩人所選峰,果然如自己所想。一個選在不工,一個選了聽風,正是聚金和聚火兩陣所在。看來不必自己言明,這兩個身具靈體,卻是早有感應了。許逸也不詫異,整合了自己先前所定,卻是與師叔處已有招唿,直接領了去。旁的無話。


    ……


    與李飛白一同至了聽風,安頓之後,左右無人,這才提起前事,閑敘一會兒,說起離別之後。


    李飛白神色一黯,看看眼前這個,輕歎一聲,正是心傷處,不知該如何言表。對於許逸,卻是無需那什麽提防擔心,將畫兒展了,飄然入內。


    眼前景物依舊,氣轉水流,桃花繁盛,隻是,無一絲動靜,再不見那粉衣身影。


    許逸被李飛白攜了入內,強壓了心中震動,這才四下放眼一觀,越看越是心驚,隻是看身側的飛白,黯然神傷,未敢多言。這飛白兄弟,自打首次相見就看出是重情義之人,否則,也難與一種妖物那樣相處無隙,不想,自那日穀中夜遇,竟然連連失散去,而今竟然就剩了獨身。以此子心性,恐怕此事在心中,斷然放不下去,隻是不言罷了。


    唉……出畫,安慰幾句,一時就冷了場。


    關於魔氣之事,所知不多,平日能涉及這東西的,而今還真是難於碰上什麽。隻有記得此事,來日查過典籍,哪日再出外去,多加留意一些了。


    隻是,此畫……許逸不禁搖了搖頭。這飛白兄弟,對於自己還真是坦誠得如一汪清水見底,這樣的寶物,自己也是首次得見。卻當提醒一句。不便多留,這就起身,看看李飛白,“事如此,小兄弟不必深陷不出。還是多用些心思,多多留意,搏些機緣才是。來日出外,我自會也與你多加留心則個。這畫兒,飛白兄弟還是少拿來示人,如此寶物,太過誘人,卻需留點心思。”


    別過,遠遠迴首,李飛白猶在院外獨立出神,看得許逸也是心中一動。心底翻湧,卻是真真被這小子的癡樣惹得有些難以自控。不禁也恍惚出神。


    ……


    聽風之上,暗引地火,正是書院煉丹煉器之所。


    每日裏,丹房與器房都是些分揀材料,引氣監陣,穩火之事。才至此地,卻是連這些也自做不好,隻能跟著潛心學習,打個下手跑跑腿。


    無甚高深繁複,卻是兀自耗人,難得脫身。


    峰中原先就有十來個師兄專司此事。這些人,除卻專意好此丹、器之術者,大多都是無心俗世,了無牽掛之人,不願離院。對這由外引薦而來的小師弟,倒是頗為照顧,也未有什麽為難,得知這竟然是個身具火靈之力的,更是另眼相看,除了每日少有能潛心自主的時候,也自無事。


    如此這般,時日靜淌,無聲而去。


    …………………………


    “玄機閣,嘿嘿,這真是,我這閣主,竟然什麽也未弄,全都仰著你來張羅。”


    靈牙山,距海不遠,靈秀儼如活物一般。遠遠觀去,群山如裙,兩座主峰對然聳立,蒼蔥峻拔。隻若入雲去撥弄,自在世間不入群。半坡一眺,海線入眼,煙雲渺渺之下,隻剩神怡。


    一峰上,兩道身影淩空飄落。


    “你這閣主大人,整日地日理萬機,操勞不已。這些粗活,怎能再去勞煩?”寧離刃不離手,手下一挑,火紅匕首如焰飛旋,劃出一串虛影。


    “呃……”海明月正抬眼左右,這亭台樓閣,殿宇欄榭,或自端然,或掩於林木,引流環繞而洄,潭中魚躍……而今雖是少了些人氣,也是頗有了氣勢。一時得意,霍地一晃,一道火影從眼前“嗖”地劃過,不由一驚。


    “離兒辛苦,離兒辛苦。”暗暗乍了乍舌,迴過神來,“明月這廂拜謝啦。”趕緊轉身,深深一躬,偷偷抬眼一瞄。


    “而今這地方有了,人在哪裏?”


    “嘿嘿,這個,卻是須得迴轉一趟明宣去。”海明月一看轉了臉色,挺了挺身,“明宣這幾千年來,雖是漸漸弱了煉器之心,卻是也有些癡心於此的,不下於我,苦苦不忍擱下。”言及此,不由暗了神色。而今自己如此行事,卻也說不得什麽對錯去,隻是,未曾有一聲商量,此次迴轉,如何言說?唉……語氣不覺深沉許多,“若是集了那些人來,此閣自然就有了主幹,餘下事,才有的好弄。”


    寧離看了海明月,不再多言。默然踱至身側,並肩臨風。


    “這建閣之事已成,隻在一趟迴轉。你那邊,也是時候有個打算了。”海明月扭身,望向不遠的那峰,直入雲端半身藏。


    這邊?寧離輕輕歎一口氣,也自抬眼去看,心底不由迷茫。


    “不必猶豫,當斷自斷。”海明月突地探手入懷,“此有一物,當是禦獸一脈再開的依仗,自此,恐就不需再有那許多困惑了。”


    手下一伸,一隻小小布袋,精巧誘人,暗中靈氣流轉。


    海明月嘴角一翹,“這個,還需離兒來試了。”


    這是!讓我來試?心中一顫,寧離卻是忍不住一失神,亂了氣息。手下一僵,猛地一把將匕首握在手中,“倏”地,一道火紅鋒刃躥出,急急收了。


    “明月……”


    “你且來試過。”海明月輕輕一笑,仰首一歎,“此物有成,怕是整個修界都會換了顏色。”


    ……


    “明月!”寧離攥著手中靈袋,失了聲去。眼下,一隻隨意擒來的靈雀自袋中召出,一恍之際醒轉,“撲棱”拍打,激鳴入雲而去。這!


    “此物有些瑕疵,所容必是靈物才可,靈物入之,隻能陷入沉眠,不過,攜了靈獸不離左右,卻是無虞了。”海明月抬眼,目光猶落在那疾馳而去轉瞬不見的軌跡之上,“好在此物,卻不需什麽特殊的煉材。”


    再無言,二人靜立。遠處海線,隱隱光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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