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九歌道:“夏舞雩,有件事一直都想問你的,鬼醫前輩失蹤了好久,想來是陪著你的吧。我想找鬼醫前輩給墨漓調配些驅除寒氣的靈藥,屍紅果和屍藍果我存了九十三個。”


    夏舞雩說:“起初是我那裏遇上些事,師父匆匆趕來,但後來,師父去雲遊采藥了,我也不知他去了何處。”


    百裏九歌的心沉了下去,無望的感覺讓她的五髒六腑都充斥著難受的情緒。


    她搖搖頭,拋開這份沉鬱的情緒,大喇喇笑問:“我和墨漓之間是兄妹這事,列國都傳得沸沸揚揚的,你是不是也有聽說?”


    夏舞雩道:“確實是這樣,自從這事情傳出了,列國才漸漸知道,原來昔年周王墨陽娶得是蓬萊聖女荊流風。”


    百裏九歌點點頭,記得容微君也和她講過,從前父王娶母後時十分保密,以至於隻有少數人知道母後的身份,就連蓬萊這邊知悉的人都極少。


    然而百裏九歌沒想到,夏舞雩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世人還是都被騙了,周王墨陽也被騙了,所有人都被騙了。”


    百裏九歌聽得雲裏霧裏,“夏舞雩,什麽意思?”她隱隱感覺到一種不安的顛覆感。


    夏舞雩冷豔的笑了:“曆代蓬萊聖女到了適嫁的年齡,都要嫁去他國,待生下繼承人,再將繼承人送迴蓬萊交由段氏一族培養。所以,蓬萊這邊隻管聖女將長女送來便好,不會去管聖女在生這個長女前,是不是還生了男孩。”


    “什麽……意思?”百裏九歌的心越調越快,胸口那陣顛覆的感覺,越衝越高。


    夏舞雩說:“有個秘密,是隻有聖女和帝王才知道的——蓬萊聖女一族,頭一胎定是女孩。”


    涼氣,瞬間抽進了百裏九歌的肺裏。


    她震驚的站起身來,這瞬間隻覺得茫茫大海風雲變色,狂濤席卷上她的胸腔。有生以來的所有震驚,都仿佛是在這一刻爆發了。


    “你說什麽……”震驚難當,“夏舞雩,你說真的?!”


    “是真的,所以,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嗎?


    百裏九歌驀然狂笑,此一刻隻想將這些日子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她明白了嗎?


    她明白了啊!


    蓬萊聖女的第一胎定是女兒,而母後的第一個孩子卻是墨漓,這說明了什麽?!


    可是,這樣天方夜譚的事情,她如何能信?如何能萬般肯定的告訴自己,母後她根本……


    根本不是蓬萊的聖女!


    這恣意的狂笑聲,隨著拍打上礁石的海浪,無休無止。段瑤和孤雁神色變了,孤雁急切的要踏過來問清楚,段瑤攔住了他,另一隻臂彎中抱著的衿兒,忽然咿咿呀呀的喊叫起來。


    因著女兒的唿喚,百裏九歌停下了這似夢非夢的狂笑。她從礁石上跳下,迴來抱過衿兒,心潮難平的將衿兒緊貼在懷裏,然後望向段瑤,癡癡笑:“母後……不是蓬萊聖女。夏舞雩說了,唯有蓬萊聖女和帝王才知道的秘密,聖女一族的第一個孩子,必是女孩。”


    段瑤如遭雷擊,神色大變。


    而孤雁,卻隻是皺了皺眉,沒有激烈的反應。


    百裏九歌搖頭失笑:孤雁啊孤雁,你和師父果然是已經知道,怪不得你們的態度和上次那樣不同了……


    夏舞雩道:“小時候有一次我偷偷在父皇的書房中玩耍,前任聖女來拜見,他兩人言談的內容都被我聽去了。那時候年紀小,很多聽不懂,但卻恰好這一句記憶頗深,猶如昨日仍在耳畔。”


    段瑤震驚無言,二十六七年了啊,自從她護送荊流風嫁到周國起,紅顏漸生白發。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她親自送到周國的人,竟然不是聖女大人!


    段瑤道:“我和荊流風從小一起長大,有幾次她因為情緒激動,額頭上的荼蘼蘭胎記現出來過,她確實是聖女無疑,怎麽會……”


    夏舞雩冷哼:“荊流風的確是荊流風,隻不過,不是嫁給周王墨陽的那個荊流風。”


    一切昭然若揭,嫁給墨陽的女子,是另有其人。


    那麽,那個女子究竟是誰?真正的荊流風當時又去了何處?現在呢,荊流風可還在人世?


    百裏九歌和段瑤對視,尋不到答案,然而心頭又是百感交集,其中最濃烈的那種感覺,卻是狂喜。


    這滔天的狂喜,令百裏九歌綻開璀璨張揚的笑,這一笑,明亮的仿佛星子,將徘徊在心頭的所有晦暗都笑了個幹淨。


    縱然還有許多不清楚的事,可她卻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和墨漓,不是兄妹,真的不是!


    無比放鬆的感覺,讓百裏九歌仿佛獲得了重生一般,深深吸上一口氣,這帶著海腥味的氣息,清新的令她合眼去感受。


    再吸上第二口,第三口……每一口,吸到的都是喜悅與激動,百裏九歌甚至想要激動的對著海空大喊出墨漓的名字。


    最終,她低頭抱緊了衿兒,激動的喃喃:“你聽見了麽衿兒,不會再有人質疑你了,爹娘之間的事得到了解釋,我們會向所有人澄清的!”


    這樣說著,百裏九歌的心中仍舊有著很多疑問,她是蓬萊聖女一脈,想必生母就是荊流風,那她的生父又是誰,還有墨漓的母後又是誰……


    而百裏越和從前那毀了她容貌的女子,又是怎麽迴事?那個女子,應該不會是荊流風吧……


    正嘟嘴想著,孤雁拍了她的肩膀,關懷道:“黑鳳,大喜大悲的對身體不好啊,先平靜下再想別的問題。蓬萊這邊要是沒別的事了,就早點迴鳳凰穀練武功吧。”


    百裏九歌點了點頭,轉眸望向夏舞雩,道:“我還有事,不能在這裏久留,你呢?你又是打哪兒過來的,要去往何處?”


    “去往何處……”喃喃著,夏舞雩的眸子深處,幾許冷嘲熱諷夾雜著落寞,如一把詭異的毒火,燒到了百裏九歌身上。


    百裏九歌沒來由的覺得,夏舞雩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


    正想開口問問的,突然有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幾人望去,見到的竟是一隊燕國士兵,在一名百長的率領下,氣勢洶洶的就殺過來了。


    當頭那百長提著劍,指向百裏九歌,喝道:“你們什麽人,竟敢在蓬萊遺址這裏集會,說!你們是不是沒死幹淨的蓬萊人,想幹複國的勾當?!”


    百裏九歌眼神一沉,如此難聽的話,她聽著都已經恨不能踹上去,又何況是夏舞雩?


    她側臉望著,見夏舞雩的笑容驚塵絕豔,一襲華麗衣裙迤邐,她輕翹纖細的指尖,魅惑的朝著那百長一勾指頭。


    “我要勾走你的魂……”夏舞雩酥軟媚骨的說著,語調深處的那抹恨意,令百裏九歌心中顫了顫。


    那百長完全沒有察覺,反倒是被夏舞雩這麽一勾,別說是魂了,連心神也給勾了去,站都要站不穩,這會兒哪還想著自己的職責,隻想著趕緊撲上去一親芳澤了。


    然而,他剛朝前走了兩步,霍的兩眼一直,喉嚨哽住,接著重重的倒在地上,不動彈了。


    士兵們嘩然,有人忙俯身,將百長翻過來,怎麽叫也叫不醒,直到伸手探上百長的鼻息,才駭然驚唿出來。


    “百長死了!”


    “這是怎麽迴事?”


    夏舞雩仍冷豔的笑著,百裏九歌望著她,心裏明白,這便是勾魂娘子取人xing命的手法——不聞驚唿,不見血刃,且死後查不出死因。


    上次在蘭莊的賞蘭大會上,百裏九歌就已經見識了夏舞雩的詭奇之處,而這次,即便是離的這樣近,她還是沒有看出來夏舞雩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勾魂勾魂,聽來是媚骨攝魂之意,實則卻是勾魂索命,恰如羅刹鬼一般!


    燕國士兵們大怒,雖然害怕,卻仍是仗著人多,紛紛拔出劍來,喝道:“你們這些蓬萊舊民就別異想天開了,如今這裏都是我大燕國的天下,你們就納命來吧!”作勢要衝上來。


    段瑤和孤雁一左一右將百裏九歌護在後麵,兩人蓄勢待發。


    卻是夏舞雩冷冷一笑,纖細柔荑在裙間一抹,便帶出了一塊令牌來。


    她將令牌持在了身前,冷笑:“看清楚了,這可是帝京那位大人的令牌。”


    帝京,是燕國的皇城。


    這些燕國士兵們本是殺氣騰騰,此刻一看清令牌,所有人的臉色都白了,手裏的劍紛紛掉地,每個人都是萬般震驚的跪下來。


    連忙有人說:“姑娘,小的們真是有眼無珠,不知您是那位大人的……剛才實屬冒犯,姑娘就別往心裏去,小的們也是執法辦事。”


    夏舞雩冷豔的笑著,一個字也沒有說,示意了百裏九歌他們跟上她。


    百裏九歌這便抱好衿兒,在孤雁和段瑤的護持下,從這一地燕國士兵之間穿了過去,跟上夏舞雩,心中實在覺得奇怪,不由的迴望那些燕國士兵,竟是各個都跪得心甘情願,儼然是對夏舞雩口中的“那位大人”甚為敬畏。


    百裏九歌疑惑。夏舞雩一腔國破家亡之仇,卻和燕國帝京的大人物扯在一起,百裏九歌直覺覺得,這事情不簡單,她得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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