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鳳!”


    孤雁邁著箭步衝上來,兩隻眼睛熠熠生輝。


    他同樣是激動的很,激動的連聲問著:“黑鳳,你怎麽樣了,快讓師兄看看你有沒有變憔悴,有沒有被毒打,有沒有懷了孩子還餓得麵黃肌瘦,有沒有——啊呀!”


    話沒說完就挨了百裏九歌一腳,孤雁蹉跌了兩步才站穩,唿道:“黑鳳,你竟然踹我!”


    百裏九歌嗤道:“踹得就是你!司空孤雁,你每次見麵就會說那幾句話嗎?還懷了孩子餓得麵黃肌瘦……孩子都已經生完了好不好!”


    孤雁一震,雙目筆直的盯著百裏九歌懷中的繈褓,愣了好半天,翻了個白眼說:“瞧你鎮日裏站沒站姿坐沒坐樣,上躥下跳跟個猴子似的,動不動就踹人,這都能當娘?”


    百裏九歌反唇相譏:“母猴子不也能當娘嗎?”


    孤雁語結。


    這樣從兒時就熟悉的拌嘴,讓百裏九歌的心暖洋洋的,她酣暢淋漓的笑了起來:“好啦,誰不知道你就是這麽個脾xing啊,孤雁,這是衿兒,你抱抱。”


    孤雁當仁不讓,本想一把將孩子搶過來,又想著這是人不是貨物,於是小心的抱過衿兒,接著翻了個白眼,哂道:“看著比較像你,倒不怎麽像妹夫,黑鳳你有空可要跟妹夫解釋解釋,別讓他誤會了這孩子不是他的。”


    這都什麽跟什麽!百裏九歌嗤道:“墨漓才不是那樣的人,孤雁,你能不能說話靠譜點!”


    孤雁翻了個白眼,“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竟還說是我不靠譜來著……果然爹說得對,女大不中留。”


    “不中留你個頭!”百裏九歌抬腿又是一腳。


    這次孤雁眼疾,躲開了,順手把衿兒也抱走了。


    很明顯孤雁是沒抱過小娃娃,這會兒和衿兒正在笑容互動中,衿兒的手揮到左邊,孤雁的腦袋就偏向左邊,衿兒的手揮到右邊,孤雁的腦袋就轉向右邊……


    百裏九歌怎麽看,都覺得是孤雁在被一個繈褓裏的娃娃消遣戲耍。


    不過,看這舅舅和外甥女兩個相處得這樣融洽,百裏九歌的臉上自然是有chun風拂過。


    等下……百裏九歌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不對頭。


    記得在迴西岐前在鳳凰穀借宿了一晚,那日孤雁的反應怪怪的,事後百裏九歌也意識到,是孤雁發現了她和墨漓是兄妹這事。


    可是現在,孤雁自從見了她和衿兒,竟是一點怪異的神態都沒有。百裏九歌了解孤雁,他才不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那這麽說來……


    盡管心中一直堅定的相信著自己和墨漓是天作之合,但這會兒,百裏九歌還是急切的想要問清楚:“孤雁,你和師父是不是知道關於我的身世?”


    孤雁一愣,露出詼諧的一笑:“爹說了,天機不可泄露!啊呀,小外甥女啊,你別拽我頭發!疼、疼哎喲!”


    百裏九歌無語,真的很想再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怎麽和這個奇葩一起愉快的相處了十幾年。


    孤雁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溫和的從衿兒的手裏,解救出自己的頭發。


    他問道:“我這小外甥女叫什麽名字?”


    “衿兒。”


    “姓什麽?”


    “姓墨啊。”


    孤雁癟嘴,“為什麽要姓墨,我鳳凰穀的孩子,當然要跟著我鳳凰穀的姓。”


    百裏九歌無語:“鳳凰穀又不是一個姓,你讓衿兒姓什麽?”


    孤雁認真的想了一番,道:“你叫黑鳳,衿兒就跟著你姓黑。”


    黑?百裏九歌差點把早晨喝的茶噴出來,“孤雁,你不覺得這樣的話衿兒的名字就很奇怪了嗎?”


    “再奇怪也比跟別人的姓強,就姓黑吧,姓黑多好。”說著說著又發現不對,“不行,小外甥女不能姓黑。”


    “又怎麽了?”


    孤雁答:“近墨者黑。”


    “行了!”百裏九歌打斷這天馬行空的對話,抱過衿兒,笑道:“別跟我胡扯了,進來喝口茶,等下一起吃了午飯,我就和你迴鳳凰穀。”


    孤雁同意了,吃飯若還不積極,那就是思想有問題,隻是心裏很不平衡為什麽師妹的孩子要跟著別人的姓,真是胳膊肘向外拐!


    於是,當見了那個“別人”時,孤雁的臉色臭臭的。


    “妹夫好。”隨便做了個揖。


    反襯的,便是墨漓溫潤周到的禮節,“司空公子。”


    “叫我大舅哥。”孤雁十分不客氣。


    百裏九歌瞪了他一眼,“孤雁,你得了便宜就賣乖不是?別跟小容一樣裝前輩!”


    孤雁哂道:“你別有了男人忘了哥,容子謙那是打腫臉充胖子,你師兄我是本來年紀就比世子大,叫聲大舅很虧嗎?”


    “孤雁你——”


    “九歌。”墨漓柔聲喚了百裏九歌,令她將後麵的話收迴去。


    他沏茶,正是上好的西山白露,親自提茶壺斟了三杯,百裏九歌拿過一杯,墨漓為自己拿了一杯,隨後便向孤雁敬了茶。


    “這是在下今晨烹得西山白露,請大舅慢用。”


    孤雁的眉梢眼底立刻浮現了喜色,十分受之無愧的從墨漓手裏拿過茶杯,啜上兩下,讚不絕口:“這茶很好啊,難為妹夫有心了。”


    墨漓祥和淺笑。


    百裏九歌笑著一嗤:“小人得誌!”


    啥?孤雁的臉頓時從上到下灰了下來,“黑鳳,你竟然說我是小人?”


    百裏九歌忍俊不禁,也懶得再重申一遍了,就這麽在飯桌上笑起來,酣暢淋漓的,像是將這些日子積壓的所有負麵情緒,全都笑個幹淨。


    望著這恣意率xing的笑顏變的純粹如初,墨漓心中是說不出的感動。果然,請來司空公子,是對的……


    一頓飯飽,墨漓送百裏九歌和孤雁乘上大雁。


    臨走前,禦雷跑來攪局,將前些日子墨漓從桂花村買的那一百斤桂花糕提出來十斤,讓百裏九歌拿迴去給易方散人吃。


    百裏九歌嘴角抽了抽,腦中已經補出了一張不著邊際的畫麵:師父坐在那裏,一邊自己和自己下棋,一邊啃著桂花糕,啃著啃著嗆了,孤雁趕緊一趟趟的端茶倒水,脖子上搭著個毛巾。獨眼師弟在旁邊端著一盤子的桂花糕,考慮著是拿走呢,還是自己偷偷吃點呢……


    “哈哈,哈哈哈……”百裏九歌捧腹大笑起來,就差在大雁背上打滾了。


    禦雷如被石化,“世子殿下,世子妃這是怎麽了,羊癇風?”


    墨漓笑而不語。開心便好,九歌能開心的笑,他便也安心了。


    因著要高空旅行,百裏九歌特意給衿兒穿得多了些,又擔心雁兒飛太高了衿兒會受不了,便總勒令雁兒降低高度。


    這讓孤雁滿脖子冷汗,生怕哪個山上的獵戶群起出動,萬箭齊發把雁兒射下來……就雁兒這身量,吃到過年是不成問題的。


    好在孤雁所擔心之事並沒有發生,這一路行了兩日,都是安安穩穩,愜意非常。


    當晚,百裏九歌和孤雁是在鎮子裏的客棧過夜的,雁兒獨自在附近的山上休息。


    百裏九歌給衿兒喂過nai,換好了尿布,便和孤雁兩人在鎮子裏走了起來。


    小鎮不大,氣氛祥和,鎮子裏每家每戶都有掛燈籠的習慣,每個燈籠上都繪著吉祥的圖案,有三陽開泰、五福臨門、麻姑仙桃。


    衿兒似是對一盞繪著鳳凰的燈籠很感興趣,咿咿呀呀的指著。


    百裏九歌便讓衿兒摸了摸燈籠的紙糊麵,看著衿兒高興的樣子,自己心裏被一種幸福滿足的情緒填得滿滿的。


    孤雁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小外甥女將來肯定比你有派頭。”


    百裏九歌瞪他一眼,“別扯什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沒見你勝過師父什麽。”


    孤雁翻了個白眼,哂道:“你跟我不是半斤八兩麽?爹不把天璣迷陣教給我們,我們拿什麽去勝於藍?天璣迷陣的厲害你又不是沒見過,我要是爹我也不敢授人!”


    百裏九歌點點頭。從前商周戰爭的時候,自己也有見識過的,那時候大商這邊請來了晉國太子,僅用了些粗淺的天璣迷陣,便已讓周國兵敗如山倒,屍橫遍野。


    像九死之塔中的天璣迷陣,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這個話題這會兒看來無關緊要,百裏九歌便不放在心上了,想了想,還是說出了白天裏的那件事。


    “孤雁,關於我的身世,聽墨漓的意思,肯定是牽涉了許多東西的。如果我不是墨漓的妹妹,那又是怎一迴事……”


    孤雁拍拍百裏九歌的肩膀,安慰:“黑鳳,這事別想了,你素來看得開。”


    “可這事情與我和墨漓關係甚大,不僅關係到我是不是墨漓的妹妹,而且還……”


    孤雁“呿”了聲,打斷百裏九歌的話:“大舅哥的位置是你師兄我的,周世子隻能當妹夫,不能當大舅哥!”


    沒想到孤雁會說出這麽句話來,百裏九歌先是一愣,接著便不能控製的笑出來。


    心中不得不承認,孤雁雖然奇葩,可對於這些日子倍受折磨壓力的她而言,真可謂是一劑開心良藥,讓她整個人都得到了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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