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哀莫大於心死”。在濱河花園裏的遭遇,一下子把梅子擊垮了。迴到租住的房子裏,梅子無言地躺倒在床上,失神地雙眼空洞地望向房頂的那盞蓮花燈。

    劉醫生默默地為梅子脫掉靴子和羽絨襖,蓋上被子,靜靜地無限疼惜地看著她毫無表情的臉,輕輕地拂去她散亂在臉上的長發。

    “劉大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吧。”梅子輕輕的把目光轉過來,慢慢地開了口,“我想你一定有話要對我說。”

    “梅子,那個吳聊是個惡魔,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設計的,我隻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而你的悲哀,就是他最終的獵物。”事到如今,梅子應該知道真相,劉醫生就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

    “那麽,紫藤秋千和茉莉花茶杯也是你杜撰出來的了?”梅子平靜地聽完,淡淡地問道。

    “不。那些是真實的!那的確如我所說的那樣,沒有一點虛構的成分。”梅子分明地看到他眼裏寫滿了真誠。

    “可是,你為什麽……”梅子依然很不解,“這些他並沒有安排啊。”

    劉醫生沒有說話,很久,就隻是沉默。梅子也沒有再問,也隻是沉默著。

    “你知道嗎?從你第一次出現在醫院裏,到我們一起去蜜之鄉吃飯,那是我們自己的故事。你給我的感覺是複雜的,你是一個詩一般的女孩,夢一般的女孩。我喜歡你眼睛裏那種如夢如幻的光的流動。我想,象你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擁有紫藤秋千和茉莉花香茶,所以,我就為你準備了那些。最初的意圖隻是想讓你開心地度過每一天,可是,後來……”

    冬天的夜似乎來得特別早,屋子裏漸漸地暗了下來,梅子看到在朦朧的夜色中,他英俊的臉的輪廓,是那種很有男人味的輪廓。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什麽,夜顯得格外的寂靜,樓下有人踩著雪走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劉醫生以為梅子早就睡著了,他輕微得歎了口氣,感覺腿有點麻,還是起來活動活動吧。

    “劉大哥,你叫什麽名字?”梅子突然輕聲問了一句,把劉醫生嚇了一跳。

    “原來,你沒有睡著啊。”

    “都這麽長時間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梅子的聲音很輕,輕得似乎是在夢語。

    “哦。我叫劉運良。梅子,問這個幹嗎?”他真的迷惑了。

    “良哥,請允許我這樣稱唿你。”依然是很輕的聲音,劉運良不得不湊近了才能聽得清。

    “恩。好。”

    “你恨我嗎?”梅子這樣問道,黑暗中,看不出她的表情。

    “為什麽?”他坐著沒動,盡管腿有點麻,但他動也沒動,他怕自己稍微動一下,就會驚擾了太過於平靜的梅子。

    “為了我,你的家庭出現了波折,你老婆……”上午在花園裏的那一幕任兩個人誰都不會這麽快就忘了的。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不怪你,也不後悔。”黑暗中的兩個人再次沉默著,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

    “運良哥,你要了我好嗎?”黑暗中看不見梅子的表情,但從她說話的語氣裏可以聽出她的平靜。

    沒有迴答,也沒有動作,黑暗中誰也看不出誰的表情。也許是過了很久,梅子輕輕的歎了口氣,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滑落。

    “梅子。”劉運良終於開口說話了,從他急促的語氣裏能感覺到他心情的不平靜,“你是覺得對不起我,想用這種方式彌補嗎?”

    梅子無言。

    “這麽多天了,我對你的一片真情,你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難道,你真的沒有感覺到我有多麽的愛你嗎?”黑暗中,空氣裏流動著一中很曖昧的氣息。

    梅子靜靜得躺著,無言。

    “梅子,忘了所有的一切,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吧。我相信,老天對人是公平的,他在某些方麵虧欠了你,就會在另一方麵彌補你的。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淚水再一次悄悄的流淌,梅子抖動的身體把被子都弄得一動一動的,劉運良感覺到了,他一把擁住哭泣的梅子,緊緊的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梅子那顆受傷的心。

    兩個人就那樣相擁著躺到了天亮,在梅子剛一睜開眼,看到的人就是劉運良——這個在自己人生艱難階段,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他的臉離自己那麽近,近得都看不清楚五官了,他鼻子裏唿出來的氣息很溫暖,在自己臉上來迴得流動著,癢癢地很舒服。他就那樣把一隻胳膊放在自己脖子下邊,讓自己枕著,另一隻則緊緊地環抱著自己的肩膀,似乎生怕在不經意中就會失去了。

    在梅子睜開眼的同時,劉運良也睜開了眼,兩個人相對著看了很久,梅子的淚就又出來了:“良哥,你難道不怕我的病會傳染給你嗎?你難道不怕這樣會影響到你的家庭嗎?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你……”

    一個熱熱的唇緊緊地貼了上來,梅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呢。她使勁地掙紮著,嘴裏嘟囔著:“我的病是會傳染的,不要……”

    可是,他大概是瘋了,使勁用舌頭撬開梅子的牙齒,又用力的吸出她軟軟的舌,糾纏在一起,久久地不肯鬆開。

    梅子無力再掙紮了,她渾身酥軟地迴應著。什麽道德,什麽人倫,什麽病菌,什麽傷害……都統統見鬼去吧。

    就這樣一個吻持續了很久,梅子感覺舌頭僵了,嘴唇麻了,腦海裏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點什麽,也不想知道。她隻是那樣麻木地任他吻著,身體在一點點地僵硬。

    劉醫生感覺到了梅子的變化,他停下來:“怎麽了?梅子?”

    梅子輕輕地搖頭,又輕輕地點頭,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究竟是怎麽了。

    “良哥,你想要我嗎?”梅子看著他帥氣的臉,看見他眼裏的欲火在一點點地燃燒。

    “我愛你,我想要你。但是我不會勉強你,更不會接受你愧疚心理下的彌補。我想要的是你的心,而不僅僅是你的人。”

    梅子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我的心已經死了,我是個沒有心的人。”

    “梅子,相信我,我會讓你的心複活的。”他說著,幫梅子把衣服穿好,“今天是元旦,是2003年的第一天。梅子,讓我們在新的一年裏開始新的生活,好嗎?”

    “今天是元旦了嗎?”梅子茫然地問道,自己到底在忙什麽呢?連元旦到來了都沒有覺察。

    手機在響,梅子很奇怪,居然還有人給自己打電話,很多天都沒有接到外界的任何電話了。

    “喂,媽媽,你好嗎?”電話裏穿來兒子那稚嫩的聲音,梅子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是有人在牽掛著自己的。

    “寶寶,媽媽很好。”

    “媽媽,你的病好了嗎?聽奶奶說,你的病好了,就可以迴來看我了。我好想你呀!媽媽。”聽得出來,兒子快要哭了。

    “媽媽也想你呀。寶貝,媽媽的病就快要好了,媽媽很快就可以迴去看你了。寶貝,你在家裏要聽爺爺奶奶的話喲!”

    掛斷了電話,梅子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兒子的一個電話就可以讓她開心很久。劉醫生疼惜地看著她: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一個對生活並無太多奢望的女孩子;一個滿足於生活點滴饋贈的女孩子,卻被命運一再地捉弄,嚐盡了生活的辛酸和苦楚。

    手機在梅子手裏又歡快地叫起來,梅子笑道:“新的一年,好事擋都擋不住喲。”

    “喂,梅子嗎?我是成全。”其實,看到來電顯示,梅子已經知道是他。一直以來,都無法跟他聯係上,他原來的手機號停機了。今天他主動打過來電話,難道是他已經想明白了事情的因果,跟梅子和好的?可是,聽他說話的語氣,應該沒什麽好事吧。

    梅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為什麽?不是一直想要跟他解釋的嗎?如今,總算是通了電話,卻又為何不說了?

    “我想,我們的婚姻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我們離……”電話那端的成全話說得很快,似乎是怕說得慢了就沒機會說了一樣。

    “好,我同意。”連梅子都驚訝於自己的鎮靜,她的迴答很幹脆利索,“你可以把離婚協議書郵寄給我,你提的任何條件我都會答應。好,就這樣吧。”很快地掛掉了電話,梅子轉身撲倒在床上,臉深深地埋在被子裏,無聲的哭著。

    劉醫生什麽也沒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梅子緊緊地擁在懷裏,希望自己的擁抱能讓梅子感覺到一絲溫暖。

    “有人在嗎?”門外傳來了很重的敲門聲。梅子不知道又會有什麽樣的災難即將降臨到自己身上。她默默的等待著。

    劉醫生拍了拍梅子冰冷的手:“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我去看看。”

    然後,梅子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請問,你們找誰?”梅子聽到劉醫生在問。

    “對不起。我們是公安局的,請問,梅子老師在嗎?”梅子聽到一個陌生男人在問。

    公安局?梅子打了個冷戰。

    “我想請問,梅子怎麽了?”是劉醫生焦急的聲音。

    “她涉嫌非法拘禁過失致人死亡,被依法逮捕。”梅子聽見聲音已經很近了,就在臥室的門外。

    “可是,她沒有啊,你們一定是弄錯了。什麽時間的事啊?”劉醫生的疑問跟梅子的是一樣的。他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她也不明白。

    臥室的門被粗暴地推開了,梅子看到有三個身穿警服的人一前兩後的站在門口,其中一個衝梅子亮了一下手中的一個什麽證件:“梅子老師,你被捕了”。

    梅子還沒來得及說任何話,一雙冰冷的手銬就銬在了她瘦弱的手腕上。

    在被帶出房間的一瞬間,梅子扭頭看了劉醫生。她看到了他慌亂的臉和滿眼的疼惜。

    “梅子,別怕。我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樓下停著一輛警車,在被押上車的同時,梅子聽到了劉醫生衝自己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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