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個喜新厭舊的動物,在這樣環境優美的地方呆的時間長了,梅子開始漸漸的厭煩了。羊群隨著天氣的變冷不再出現在河的對岸了,鴨子或者是鵝也不見了蹤影,紅樹上的葉子一天天稀少。梅子百無聊賴的坐在紫藤秋千上,喝著無味的茉莉花茶,等待著成全不知道啥時間會打過來的一兩個電話。

    倒是劉醫生,沒事會過來看望梅子,叮囑她要吃好穿暖記得吃藥,這讓梅子從心眼裏感到溫暖。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梅子對劉醫生的稱唿已經由“劉醫生”變成了“劉大哥”,說真的,他的確象個大哥哥一樣處處關心照顧著梅子,讓梅子在愉快的心情下度過了最艱難的階段。

    “梅子,今天你來醫院做個徹底檢查,看看病情的控製狀況。”劉醫生在梅子剛剛起床時就打來了電話。

    “好的。我一會就過去。”梅子答應著,就從寬大的柔軟的床上懶懶的爬了起來。

    看了看牆上的掛曆,已經是十二月的最後幾天了,元旦快要來臨了。梅子不由的感歎時光如箭,轉眼2003年就要到來了。

    吃了點早餐,拿著包包準備下樓時,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成全用手機打過來的。

    “喂,老婆,聖誕節快樂!”成全現在可時髦了,都開始過洋人的節日了。

    梅子笑了笑,感覺很久沒有聽到成全跟自己說過什麽節日快樂的話了。

    “可是,你給我準備了什麽禮物了嗎?”梅子故意逗著他。

    “禮物當然有了,而且是你意想不到的喲。”電話裏,成全顯得很興奮。

    “是嗎?是什麽啊。快給我說說。”梅子開心的叫著,在電話裏跟老公撒著嬌。

    “別急,寶貝,馬上就可以讓你知道了。”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梅子楞了楞,這個成全,搞什麽搞。搖搖頭,下樓去了防疫站,做這一個月內的第三次檢查。

    前兩次檢查的結果是:病菌基本上被控製住了,傳染的可能性已經降低了百分之八十,隻是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治療。不知道這十幾天吃藥是否起到了很好的療效。

    “梅子,來了。”劉醫生的門診室裏依然擠滿了人,但是,看到梅子來了,他連忙起身打招唿。

    人們都看向梅子,弄得她臉紅紅的,好象自己做了什麽不光彩的事一樣。

    “恩。”梅子紅著臉恩了聲就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來,梅子,拿著這個化驗單去化驗室取痰化驗吧。”劉醫生已經把梅子的單子開好了,就放在桌子上。

    “好。”梅子知道化驗室在哪兒,拿起單子就去了。

    剛把痰取好,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又是成全用手機打過來的。梅子覺得很奇怪,怎麽今天不用公用電話打了?

    “喂,梅子。”成全沒叫“老婆”,也沒叫“寶貝”,卻用很生硬的語氣叫“梅子”,這讓梅子更加的奇怪了。

    “怎麽了?老公?”梅子用手揉了揉臉,冷風把臉吹得好疼。

    “告訴我你在哪兒?”

    成全的話讓梅子一楞,但很快她就笑了:“我當然是在學校啊。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為什麽騙我?”成全終於吼了出來,“我現在就在學校門口,他們說你失蹤一個多月了。”

    “啊?”梅子呆住了,怎麽會這樣?

    “你很吃驚,是嗎?我沒打招唿就連夜從省城趕迴來了,就是想著能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你給了我一個意外,一個大大的意外。”電話裏的成全一定很傷心,梅子能夠聽出來他低落的情緒。

    “成全,你聽我說。”梅子迴過神來,忙著想要給他解釋。

    “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我什麽都明白。你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這一點我很清楚的。”成全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梅子急忙打過去,成全已經關機了。

    一股冷風吹過來,梅子打了個冷戰,她使勁抱著自己的肩膀,使勁地抽著鼻子。感覺有東西在臉上流著,癢癢的難受,用手一摸,是水。沒下雨啊,怎麽會有水呢?也許是淚水吧。梅子並沒有感覺到自己流淚了呀!

    梅子拿著手機仔細地看著通話記錄,怎麽剛才自己接到的電話是真的嗎?不會是在做夢吧?可是,手機上明明有成全的來電。看來,剛才的一切不是夢啊。

    可是,成全,成全,你為什麽不聽我解釋呢?為什麽不找人問問我究竟是怎麽了?他們都知道我得了傳染病的,你隨便問個什麽人就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可是,你為什麽不呢?

    梅子終於哭出了聲,在這個冬日的上午,在別人驚異的目光下,哭的象個孩子似的。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劉醫生推開圍觀的人,把梅子拉起來,急切地問。

    “劉大哥,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辦?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梅子趴到劉醫生肩頭,失聲痛哭起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劉醫生用手輕輕地拍拍梅子的後背,勸慰著,“走,我們換個地方說,好嗎?”

    梅子使勁地點點頭,跟著他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我們迴去說吧。”劉醫生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醫院離濱河路有一段距離。梅子六神無主,她真的被成全嚇壞了,她太怕失去他了。

    迴到“家”裏時,梅子的情緒稍微平靜了許多:“劉大哥,我相信他最終是會理解我的。”進門後,梅子就無頭無腦的衝劉醫生說了句話。

    “他是誰?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劉醫生扶梅子坐下,關切地問。

    “他今天迴來了,他沒吭聲就從省城迴來了,他說今天是聖誕節,他要給我個驚喜。可是,他去了我以前工作的學校,卻沒有找到我。他們告訴他我失蹤了很久。他們為什麽要說我失蹤而不是告訴他我生病了。他很生氣,不聽我解釋,還把手機也關了”梅子說著,又“嗚嗚”地哭起來。

    “哦,原來是這樣啊。”劉醫生從梅子亂七八糟的話裏終於聽出了門道,“你放心,梅子,我會把事情告訴他的,我是醫生,我想他應該會相信我說的話的。”

    “可是,他現在可能已經迴省城了,他不要我了。”梅子哭著,蜷縮在沙發的一角,顯得是那樣的柔弱那樣的可憐。

    “沒事的,會沒事的。”劉醫生一直坐在梅子身邊,靜靜地看著她,聽她哭泣,聽她訴說。他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安慰著梅子,直到梅子哭累了,說完了,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哎,可憐的姑娘。”他歎息著,把梅子從沙發上抱起來,他準備把梅子抱到臥室裏讓她好好地睡一覺,她的確是太“累”了。

    一抬頭,他看見門口處站著個年輕人,正紅著眼睛盯著自己。原來,剛進來時隻顧著照顧傷心欲絕的梅子,忘了把門關上了。

    “你?你是誰?”劉醫生就那樣抱著梅子,吃驚地問道。

    “我是她的老公。”那年輕人用手指著劉醫生懷裏的梅子,咬牙切齒地說。

    梅子突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她一下子掙脫劉醫生的懷抱,站在了地上。她瞪大了驚恐的雙眼,看著憤怒的成全,不知道他怎麽會找到這裏來,更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麽會被劉醫生抱著。她不能說話了,她不能唿吸了。她眼睜睜地看著成全轉身想要離去,她一下子暈倒了。

    等梅子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守在自己身邊的是劉醫生。

    梅子的淚湧了出來,不用問就知道,成全對自己誤會太深,恐怕一時半會難以解釋得清楚。

    “他在學校給你打完電話就關機了,他當時是準備迴省城的,可是,他見到他舅舅,知道了你的病情。其實,你在這裏租房住,你那個舅舅早就知道了。他說他有一次來縣城開會看見了你,他看著你上樓進了那個房子。隻是你當時沒有發現他。”劉醫生說這些話時,眼裏充滿了懊惱,梅子不明白他在懊惱什麽,既然成全知道了自己的隱瞞是為他好,為什麽在自己醒來時看到的不是他?

    “於是,他跟他舅舅一起來這裏找你。如果不是我忘了關門,如果不是我正抱著你,如果他肯聽我解釋,……梅子,對不起,是我的過錯造成他對你這麽深的誤解。”劉醫生用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好象是頭發犯了什麽錯誤,他想要把頭發揪下來以示懲罰。

    “不關你的事,劉大哥,你不必自責。當婚姻走到了盡頭,沒有恰當的理由也是會分開的;當兩個人之間沒有了愛,也就沒有了繼續生活在一起的必要了。”梅子把臉轉向了床裏麵,她不想讓人看見自己流淚的雙眼。

    “梅子,別哭了,過度傷心對你的病情不好。”望著梅子微微抖動的雙肩和略顯淩亂的頭發,劉醫生無限愛憐地伸出手,可那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你是怎麽知道那一切的?”梅子閉著眼,任由淚水瘋狂地湧出來,洇濕了病床上雪白的枕頭。她無法想象在自己暈倒後,成全依然狠心離去的絕情;她不敢想象男人心裏一旦沒有了愛時的薄情寡義。

    “是你那個校長舅舅說的,你暈倒後是他幫忙打的120急救車,安頓你住院後他才離開的。”

    梅子的心刀割般的疼:曾經耳鬢廝磨的人;曾經同床共枕的人;曾經相親相愛的人啊!

    “我的手機呢?”梅子用手撐著床,想要坐起來。劉醫生趕緊把她扶起來。

    “手機我給你帶來了。”說著,從口袋裏掏出梅子的手機遞過來。

    梅子虛弱地靠在床頭,打開手機,看到顯示屏上的成全笑的很甜。梅子很用心地看了很久,然後很快地按了“刪除”鍵,成全的照片便消失了。

    梅子的淚再一次流下來,手機中的照片消失了,心裏的創傷卻依然很痛,痛徹心肺。

    其實,梅子並沒有什麽大病,隻是突遭打擊,無力承受造成暫時性的昏迷,在醫院輸了兩瓶營養液後,就在劉醫生的幫助下,迴到了租住的地方。

    無力的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那盞粉紅色的吊燈發出了柔和的光線,梅子知道,天已經很晚,窗外已經是萬家燈火。人說,每一盞燈下都在上演著不同的故事。那麽,自己這盞燈下,今晚該會上演怎樣的故事呢?

    “梅子,你中午都沒吃飯,一定餓壞了吧。”劉醫生給梅子蓋好被子,又掖了掖被角,“你先歇會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說完,就出去了,順手輕輕地關上臥室的門。

    梅子睜著失神的大眼睛呆呆地盯著那盞燈。那是一朵粉紅色的荷花,層層的花瓣在粉紅色光線的映襯下顯得很生動。梅子突然想到兒子那個荷花形的玩具,想到了快三歲的兒子。這麽多天沒見到媽媽了,不知道他哭鬧了沒有?雖然經常給兒子通電話,但是,對兒子的思念卻與日俱增,多想迴老家看看兒子呀。但自己的病卻容不得自己做任何的奢望。

    對了,給兒子打個電話吧。

    撥通了婆婆家的電話,是兒子接的。

    “喂,寶寶……”梅子盡量克製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媽媽,是你嗎?我爸爸說你生病了,你怎麽會生病了呀?”兒子在電話裏焦急地嚷著。

    “你爸爸?”梅子驚訝地問,“你爸爸在哪兒?”

    “我爸爸中午迴來了,現在跟爺爺說話呢。”梅子聽見兒子在話筒裏叫著,“爸爸,給,電話,媽媽的。”

    梅子的心“突突”地跳了幾下,她不知道成全迴老家去說了什麽;不知道他會不會接自己的電話;更不知道他會對自己說些什麽。

    “喂,梅子呀。你好好養病吧,家裏你不用擔心。沒事掛了啊。”成全沒等梅子說一個字,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梅子知道,成全是礙於老人在場,不想讓他們聽出來什麽,才那樣說的。話雖然說得合情合理,但梅子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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