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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碩找盧苓韻,自然和方蓧所以為的原因沒有半毛錢關係。他使喚著妹妹去通知,也隻是因為他發了微信打了電話,盧苓韻在洗澡都沒接到罷了。讀夢中的人臉重塑結果已經出來,需要倆人去從一大堆人臉素描中辨別,於是乎,董碩帶著佘銳,就這麽將盧苓韻與董霜一車拉去了市公安局。


    坐電梯一路上到四樓,董霜被另外兩名刑警帶去了別的地方,而盧苓韻則被帶進了這個小小的房間,和董碩、佘銳二人以及一大遝人臉素描大眼瞪著小眼。


    二三十張素描,盧苓韻卻辨別地很快,因為對於那犯人的臉是方的圓的,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半點印象了,更不可能從這一遝怎麽看怎麽像的臉中選出任何一個。


    為了不幹擾調查,又為了不收獲更多的懷疑,盧苓韻擰著眉頭認認真真地,將左邊的素描看過一遍後,一個不差地放在了右邊,然後淡定地指著它們說:“這些。”


    “……”佘銳是被董碩摁著才沒跳起來扮演紅臉警察的,當然,以他當時那滿腔怒火的架勢來看,應該算得上是“本色出演”。


    嗯,看來嫌疑又加深了呢。對於這個,盧苓韻並不在意。這就好比身上虱子多了的人,是並不會在乎虱子個數多一隻少一隻的,畢竟癢起來都一樣。


    “警官大人,我早就和你們說過了啊,我真記不得。”她還委屈了起來,那可憐巴巴的大眼睛簡直也能擠出水來。


    “……”


    被盧苓韻這麽一折騰,董碩意外地發現,佘銳這個新來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變起來,竟有著不用化妝就能演京劇的潛質,來當警察,還真是浪費了。


    於是,他很貼心地向徒弟問了句:“小佘,瞧你這臉色,是不是屋裏空調開得太熱了?用不用我再調低點,或者你出去頭透透氣?”


    “……”正坐在空調口下,本就被吹得有些寒毛豎起的佘銳,攏了攏製服衣領。


    看見佘銳的反應,董碩不由地將嘴角的弧度增大了些。可這表情也隻是維持了一瞬,下一秒,他就又擺上了那副溫和的微笑,收起素描,麵向了盧苓韻。


    “你不用緊張,既然你說你已經把能提供的線索都提供了,那我們自然也沒有繼續揪著你不放的理由。你從畫像中辨別不出什麽,本來也是在我們的預料之內。”


    盧苓韻有些意外,但在某些方麵,她向來擅長得寸進尺,“所以,用這些畫像,你們是查出了些什麽,所以才覺得我這條線沒有意義了嗎?”


    “你……”


    佘銳還沒來得及把一個音發全,就又被董碩給攔了住,“算是有了些新的進展。”他點了點頭。


    盧苓韻沒有接話,因為她知道董碩一定會接著講下去的。


    果真,“不過卻也不算是用畫像查出來的。”董碩向桌前一靠,用手背撐住了下巴,“嫌疑犯裏有一位快遞員,雖然身份證有著注冊成為網約車司機的記錄,但本人卻斬釘截鐵地否定了這件事。也的確,從我們對他的調查來看,他是從外地來在本市打工的,沒錢沒房更沒有車,而那身份證注冊的卻是‘有車司機’。”


    “這事蹊蹺大,從他當時被問訊的時候的緊張樣子來看,一定是還隱瞞了些什麽,可無論我們之後再怎麽問,他都隻是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直到今天,我們從他同事那兒打聽了些消息後,再去問他,他才不小心說漏了口。”


    “他的身份證注冊為司機是四年前的事,那時候網約車平台剛開始沒多久,漏洞還很多,注冊為司機並不需要本人前往公司拍照簽合同,隻用上傳個手持身份證照片,再關聯個手機號碼和車牌號就行了。”


    “規則有漏洞,自然也就有人鑽空子。所以當時注冊的很多司機,其實用的都不是自己的身份證。但其中的大多數人也就隻是開上一兩年過個癮就膩了,賬號扔在一邊也沒惹出過什麽事,交警那邊不知道,公司那頭也放著賬號沒處理過。他的身份證注冊的那個賬號也是這樣。”


    “他是四五年前才來到本市的,當時沒能找到什麽靠譜的工作,日子過得也苦,所以難免被網上的廣告忽悠著幹了些蠢事,比如說,拿自己的手持身份證照片去賣錢什麽的。他的證件就是這麽被拿著去注冊了賬號。也好險他當時留了一手,賣照片的時候都是一對一用q聯係過的,與買家的消息記錄也都還完好地保存著。”


    “我們順藤摸瓜鎖定了一個賬號,賬號的身份信息與ip地址都不出意外地被動過了手腳。但那賬號裏的一則與陌生人的聊天記錄,卻是給了我們個重大突破。”說到這兒,董碩猶豫了一下。“代聊,你知道是什麽嗎?”


    盧苓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就是一種非法職業,如果能用‘職業’這個詞來形容的話。”頓了頓,“他們利用微信之類聊天軟件的‘附近的人’等功能,靠發一些……不雅的照片來攬客。這頭有了客人,就將客人的酒店信息拿去到黑車司機群裏賣錢,‘司機’買了信息,就會去聯係離得最近的……‘小姐’,把小姐一車拉倒酒店,之後向她提成上個幾百。而那條聊天記錄的對象,就是個幹‘代聊’的。”


    “好在這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是電腦高手,我們順著那’代聊’一路往下,很快就挖出來了幾個‘代聊’、‘司機’、‘小姐’齊聚的群,一個黑色產業鏈,一張巨大的犯罪網。我們順著網摸到了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出現在了那個酒店,接下那樁生意的‘小姐’,但……”


    一串敲門聲,門口探出了個身穿警服的腦袋,“頭兒,”他看了眼盧苓韻,最後在董碩的眼神示意下,說,“她還是不肯配合。”


    董碩小聲歎了口氣,“曾姐去問,也什麽都不問不出嗎?”


    “一樣的,她迴不迴答和問的人是男是女沒關係,隻是單純的不想配合而已。”


    被問詢,不配合,男警與女警。盧苓韻瞬間便明白了那個被問的人是什麽身份。


    “那我去……”


    “把她帶這來問吧。”盧苓韻的驚人之語,差點把剛站起來的董碩嚇得跌迴椅子,可她本人卻是頂著張理所當然的臉,指了指門口的警官,“警察,”指了指麵前的二人,“警察,警察,”又指著她自己身邊的空氣,“小姐。”最後指著自己,沒有說話,而是做了個口型。


    “你……不介意?”用“同類”來引起共鳴,用共鳴來打開對方的口,方法有希望,可作為唯一有拍板權利的董碩,卻很猶豫。


    “你們破不了案就天天盯著我,這才是我最介意的。”像是覺得這樣的迴答還不夠可靠似的,盧苓韻又認真地補充了句,“放心,我高中演戲劇可是拿過獎的,碼農和中戲北影,實際上就隻差了一層屏幕那麽薄的距離。”口氣就像在陳述“一米等於一百厘米”那樣理所當然。


    門口那位不太清楚盧苓韻來路的警官,心情很是詭異。一旁的佘銳,則是又一次刷新了對“盧苓韻”這種生物的認知。


    “……那行,把她帶過來。”但無論如何,董碩已經拍板了。


    “啊等等,”盧苓韻突然叫停,“得先麻煩你們幫我借個口紅什麽的,化個妝。”


    “……”


    第17章


    問訊室裏,一頭坐著盧苓韻和那個姓劉的女子,一頭則坐著董碩和曾?捶劑礁鼉?官。佘銳拿個筆記本站在房間一角,愣是看著形象大變的盧苓韻看呆了。


    當盧苓韻提出借化妝品時,他本以為她將會從一個樸素的大學生運動員,搖身一變為踏著高跟仰著腦袋睥睨天下的時裝雜誌封麵人物。可怎知,拿著化妝品進洗手間的是盧苓韻,出來的卻成了現在這個翹著二郎腿坐在眼前的,眼妝花成了眼圈,粉底蹭成了地圖,口紅一半被吞另外一半呈現著嗜血畫風的,衣衫不整發型淩亂的……生物。


    平時不離身的左手手表、右手護腕也都被取了下,左手袖子口露出半截紋身似的黑色數字,右手手腕背上的皮膚則顯得有些凹凸不平,像是個很深的擦傷或割傷留下的疤痕。襯衫牛仔還是那套襯衫牛仔,隻不過上半身的短袖被一件不知從哪兒弄來的風騷皮外套給罩了住,外套沒拉拉鏈,襯衫的領子是歪的,領口的扣子也扣錯了截。


    這麽一來,盧苓韻全身上下變得沒有一處不會讓人想入非非,懷疑她在這之前到底是和誰做了些什麽動手動腳的事情。


    至於她當時胸有成竹提出的“打配合演戲”,佘銳本以為會是用著之前忽悠自己時的高水準來幫警方套話,可誰知,從新的問訊開始到現在,已經足足二十分鍾過去了,董隊與曾姐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三層,這倆人加起來說過的話都還沒超過三個字。劉小姐不開口本就在預料之內,但這盧苓韻……


    並不知道其中內情、仍舊一頭蒙地將盧苓韻也當做了“小姐”團隊中一員的曾?捶季?官,還在苦口婆心地說著些什麽。劉小姐一臉冷漠地側著腦袋,盯著潔白的牆數著上麵凸起的顆粒,偶爾用餘光看上身邊的陌生同伴兩眼,但從沒和對方的目光對上過。而盧苓韻則自始至終都翹著個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低頭用左手撓著右手腕上的傷,撓的力氣不大,卻很認真,就好像想將上麵的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扣掉似的。


    似乎是說累了,曾?捶紀蝗煌a訟呂矗?問訊室內陷入一片安靜。


    意外的安靜讓盧苓韻抬起了頭,她好似無意地瞟向了桌麵的幾組素描。受到盧苓韻的影響,劉小姐也從牆麵收迴了目光。冷不防的,屋內的五人在那瞬間對視在了一起。


    “女孩子家家的,怎麽就不愛惜愛惜自己呢?”也不知道是出於怎麽一種心理,年紀足足比盧苓韻大了一輪的曾?捶跡?突然扔出了這麽一句話。


    盧苓韻停下了撓手腕的動作:“不愛惜自己?”翹起的半截眉毛帶著那扮鬼似的眼妝,不知為何,竟然凝聚成了一種嘲諷的意味,隻是不知那嘲諷的對象是誰。


    似乎是見著有了突破的跡象,曾?捶加攵?碩對視了一眼。


    “一個女孩,獨自一人在這城裏討生活,的確也不容易。但比起這個,總是有別的更好的、愛惜自己的活法的。”董碩微微將身子向前一傾,語重心長地說了這麽一句。


    “更好的活法?不愛惜自己?”盧苓韻也放下二郎腿,將半個人靠在了桌子上,像是隨時準備撲到似的,“警官您與其問我們怎麽不愛惜自己,咋不去問問這天底下的男的,為什麽管不好自己的腿?”犀利的目光停在了董碩的……腿上。


    “……”


    “兩位警官。”盧苓韻笑了,舔著嘴角那歪了的口紅,就像是嗜血的惡魔在大飽口福後舔盡嘴角血跡那樣,讓靠牆的佘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咚的一聲後腦勺磕在了牆上。


    “兩位警官應該從小到大都是人上人吧?”她又往前湊了湊,“父母是有錢的父母,親戚也都是城裏的親戚。不愁吃不愁穿,周末假期還能到處旅遊到處玩,沒窮過也沒見過身邊人窮。從重點小學初中高中特尖班,順風順水考入重點大學,毫無懸念地當了警察,年紀輕輕就成了幹部,人上人,精英中的精英。從小到大遇到過的困難挫折,頂多也就是個高考吧?再加個公務員考試?嗯?”


    “這樣的你們,”半個身子已經貼在了桌麵上,“來教育我們,要好好愛惜自己?”維持了一會兒這種姿勢,最後嗤笑一聲,靠迴了椅背,“警官們還是省了這思想工作的力氣吧,要抓就抓,坐牢就坐牢,隻要你們的證據夠。”


    “至於這個?”用眼神指了指桌上的照片,“四五年前的事兒,就算發生過,鬼記得?何況它根本沒發生過呢?”扭頭給劉小姐遞了個眼神,“對吧?”


    “嗬。”劉小姐並沒有理會盧苓韻的主動結派,而是繼續不屑地扭頭看白牆。


    “瞧,”盧苓韻咂了咂嘴,“人向來分三六五等,便是在我們這種泥潭裏,也是有級別區分的。人上人的警官們喲,等啥時候你們……”


    啪!曾?捶紀蝗灰話駝婆腦諏俗郎稀?


    “別在這給我左一句人上人右一句精英的!人與人的出身是有差別沒錯,但之後的人生走成什麽樣,還是在於自己的得行!富貴家庭?有錢人?嗬,我背著弟弟在田裏插秧的時候,你還在喝奶呢!我爸媽五個孩子,哪來的錢送我上學?學費都是我自己養豬放鴨賺來的!當年為了買那麽一本必須的練習冊,我連吃了一個月的發黴榨菜拌白飯。出身不好?那隻是你走上歧路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


    “沒努力也沒把自己逼到絕境過,就想找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步升天。嚐過一次甜頭就停不下來,隻要為了那錢來得像流水的生活,哪怕出賣自己的身體也無所謂。這樣的事,這樣的職業,是你自己的問題,不要把什麽都歸咎於出身、歸咎於社會!”


    盧苓韻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僵到佘銳不敢相信她這是演出來的。


    “嗬,”她垂下目光,雙眼中蒙上了一層幕,“你這話,我也聽多了。有啥辦法?像我們這種人,就是自甘墮落。在糞坑裏活著不也是活著嗎,而且,”好似不經意地看向了身邊的劉小姐,“糞坑裏呆久了,也就聞不到臭味兒和腥味兒了。”


    又雙手抱著後腦勺往後一靠,“哪能和你們比呢?我們……”


    “誰跟你‘我們’了?”一旁的劉小姐突然開口,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句話似的,她特意麵帶厭惡地將椅子往遠離盧苓韻的方向挪了挪。


    “喲,姐姐你這還是個待在糞坑裏想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呐!”盧苓韻饒有興趣地從後腦勺收迴手,痞子似的側著身往劉小姐身邊靠了靠,“妹妹我雖然經驗沒姐姐你豐富,但有些道理卻是比你懂的。咱們糞坑裏的小白蟲,在坑邊蠕一蠕就行了,是經不起天天做夢白蟲脫殼變成朵蓮花的。咱們……”


    “不是每個這種行業的人都和你一樣……”劉小姐說到一半,突然愣住了,臉上的厭惡被自嘲慢動作地吞噬著,自嘲中藏著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悲哀,自嘲褪去悲哀變濃,可很快又被自嘲替代,“……嗬,我又能有多大區別呢……嗬哈哈,哈哈――”變臉似的幾番情緒轉化,最後歇斯底裏地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


    盧苓韻對著董碩聳了聳肩。


    笑聲久久地在房間內迴蕩,笑著笑著久了,竟將這房間的溫度都笑低了下來。房裏的另外四人都識趣地閉上了嘴,靜靜地等待著這瘋笑背後的故事。


    不知過了多久,“自己賺錢讀書?我難道就不是嗎?”這樣一句話夾雜在了笑聲中。之後,笑變成了帶著笑顏的抽泣。


    “六年前,我才多大,嗯?我才多大?我一個人帶著各種各樣的美好幻想,跑來這傳說中的大城市讀書。結果呢?大城市給了我什麽?你們這些所謂的人民警察又給了我什麽?我白天上學晚上打工,飯店老板見我孤零零的一個學生好欺負,每天都把我留到很晚很晚,等到最後一桌拚酒的客人散了,打掃完,才讓我走。為了學費,這些我都忍了。那些酒鬼見色起意,點名讓我負責他們的包廂,老板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能怎麽辦?除了忍著照做?”


    “可那天發生了什麽?發生那些的時候,你們這些警察又在做什麽?我收拾完殘局,一個人走著夜路迴宿舍,那幾個酒鬼就一路跟著。他們跟到一個角落,對我下手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裏?我被他們綁來強行接客的時候,你們又在幹什麽?飯店裏的同事、學校裏的同學,那麽久,整整半年,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失蹤了?嗬。”


    “在那種地方,我能怎麽樣,啊?除了滿足他們、配合他們,除了助紂為虐地幫著他們管著其他的女孩?是啊,我出賣自己、出賣同病相憐的人,我配合、我幹的好,我成了他們的同夥,我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可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嗎?有人給過我別的選擇嗎?”


    “他們後來是相信了我,是把我放出來了,我是想過去找你們警察啊,但該發生的早就發生無數遍了,我全身上下,學業、人生、健康,還剩什麽可以挽迴的?我去找了你們,你們抓了他們,還有意義嗎?嗬嗬,”又是一個燦爛的笑容在劉小姐臉上綻放,就像那沾血的白玫瑰一樣,“是啊,我最後沒去找你們,但我去了趟醫院。”


    房間內的陰涼伴著那暗夜幽魂似的笑,董碩瞬間有了種十分不祥的預感。


    “我滴了滴血在艾滋病試紙上,”嘴角大大地裂開,就連眼角都滿是笑容帶來的褶皺,她幽幽地、一字一字地吐出了,“陽,性。”


    佘銳打了個寒顫。


    “試紙上那紅色杠杠還真是刺眼啊,眼珠子都快被亮瞎了。”她將雙手撐在了桌麵上,微微靠向前,死死地盯著曾?捶嫉乃?眼,“然後我就想啊,反正得都得了,得的也不是梅毒那種看起來惡性治起來簡單的東西,而是這種要命的玩意,那我為啥不幹脆……當個‘職業小姐’,來迴報這個美好的社會呢?嗯?你說是不是,警官?”


    伸出一隻手,劉小姐從桌上的素描中挑出了一張,“四年前那矮胖子?記得啊,怎麽能不記得?金泉賓館606號房,多吉利的房號。他可是我的第一個迴報對象呢。”用食指指節敲著紙張,噠、噠、噠,節奏分明,“我記得很清楚,那應該是那小子的第一次吧?瞧他當時興奮的樣子,臉上的贅肉抖得喲,一看見我洗完澡出來,褲子就……”


    董碩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而是一拍桌子站起身,繞過桌角一把抓住盧苓韻的手腕,完全不理她會不會被絆著,頭也不迴地扯著她出了房間。


    啪!房門在身後關上。


    ――――――


    幾分鍾後。


    “董隊。”佘銳從屋內走了出來。


    “去,聯係疾控中心。”董碩轉身吩咐著,眼角的餘光卻又碰見了正好從另一個房間與兩名警察一起走出的妹妹董霜,“不,不用了,我自己去一趟。”說著,三個大跨步抓住一臉懵的董霜,又轉頭向盧苓韻扔下了一句,“你也來!”


    可盧苓韻沒動。


    “別愣著,快點。”董碩的口氣中有著說不清的焦急。


    “你要去買阻斷藥?”盧苓韻還是沒動,“先不說那晚被傳染到的機會本就微乎極微,就算有了個什麽萬一,這距離案發都快一周了,早超過了72小時,吃了也沒用,隻是上吐下瀉折磨自己而已。”


    “有這個時間自己嚇唬自己,”盡管董碩的臉色已經有了種要黑成銅鑼的跡象,盧苓韻卻還是繼續著,“還不如去買個試紙測一下,雖然我記得,現在這個時間點測準確率也就百分之五十,要等到五六周後測才準。”


    董碩握著妹妹的手在抖。


    道理,他都懂,他也明白那犯人根本沒來得及對自己的妹妹做些什麽,但艾滋病的事實就擺在眼前,成了他這個做哥哥的跨不過的坎兒。


    “哥?發生什麽了?”在場的所有人中,隻有董霜一個還在一頭霧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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