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息瀾閉上眼睛,嘴唇抿緊,卻無聲地點了點頭。


    沈玉致輕輕地笑起來,那雙茶色的眼瞳裏閃爍著琉璃般的光澤,他隻是指尖一點,瞬息之間,束縛住趙息瀾的淡金色流光頃刻消失無痕。


    “你北支的人,你自己處理。”


    沈玉致一揮袖,嵌在那把烏木椅後的石製浮雕間的那把屬於北支妖主的寶劍就瞬間出鞘,穩穩地落在了長階之下的趙息瀾的手裏。


    趙息瀾握緊了手裏的長劍,停頓了半晌,他才轉過身,看向人群裏,那些身上閃爍著暗色業火的每一張麵孔。


    這位年輕自信的北支妖主,第一次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錯了?


    他太過相信他的臣民,而這種無條件的相信,與約束極少的寬鬆環境,讓某些陰暗的種子在這些人的心裏發了芽。


    耳畔是許多向他求饒的聲音。


    趙息瀾的手指漸漸收緊,劍柄冰涼的溫度讓他始終保持著一位妖主應該有的理智。


    而北支唯一的鐵律,絕對不容挑釁。


    於是他伸手,手中的長劍飛出,在一陣淡色的光芒中,劍刃一一劃過這一百多個人的脖頸。


    鮮血噴濺,血腥的味道在雲台蔓延開來。


    趙息瀾繃緊下頜,沒有眨眼。


    而那邊的趙婧霜,已經驚恐地躲進了自己的親姐趙婧雪的懷裏,瑟瑟發抖。


    當那把劍再次迴到趙息瀾的手裏時,他看著劍鋒滴下一滴有一滴的血珠片刻,然後轉身,望向沈玉致。


    “殿下,”


    趙息瀾的眼眶已經有些泛紅,他用劍鋒指著自己身後的那些人,目光緊盯著沈玉致,“剩下的這些人,可還有遺漏?”


    沈玉致漫不經心地拂了拂自己的衣袖,聽見趙息瀾的這句話時,他含著笑,搖了搖頭。


    然後才歎息了一句,“你倒真不手軟。”


    “既然違背了我北支的鐵律,就算不得無辜。”


    趙息瀾沉默了片刻,才開了口。


    “但殿下,你若還想要剩下的這些人的性命……那就先請您,取了臣的命。”


    趙息瀾握緊了手裏的那把染血的長劍,周遭吹來的風吹著他的衣袖。


    沈玉致微微挑眉,還沒有開口,就聽見一抹驚慌的女聲傳來,“哥哥……”


    他稍稍抬眼,就瞥見人群裏那個忽然站起來的年輕少女。


    “殿下,您還認識我嗎?”


    趙婧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勉強牽起一抹微笑,“殿下,我,我們之前……見過的。”


    她的下一句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就見那長階之上的白衣少年已經不耐地移開目光,再懶得看她一眼。


    她臉上的笑容陡然僵住,站在那裏時,她能夠感受到周遭注視著她的各色目光。


    生平第一次,趙婧霜覺得如此難堪。


    很顯然,沈玉致並不記得她。


    趙息瀾迴眼看著自己的妹妹,“阿霜。”


    趙婧霜恍惚抬眼,就看見趙息瀾再向她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趙婧霜抿緊唇,低下了頭。


    “趙息瀾,既然你管不好北支,那北支,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沈玉致這句話說得輕緩,卻威壓十足。


    “殿下……”


    趙息瀾跪下來,長劍被他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剛想說些什麽,卻忽然聽見一抹低沉的男聲忽然傳來:


    “殿下,您是真的想滅了北支?”


    這抹嗓音,對趙息瀾來說,到底有些熟悉。


    他迴頭,果然看見了穿著一身銀灰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的裴素照。


    沈玉致並不喜歡這個南支少主。


    一見他,沈玉致就皺了皺眉頭,冷笑,“你倒真不惜命。”


    裴素照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到了趙息瀾的身邊,聽著沈玉致的這句話,他卻仍然淡定如常。


    “殿下是不會殺臣的,臣很清楚這一點。”他篤定似的說。


    沈玉致冷眼看著他。


    “殿下,臣請殿下饒過北支。”裴素照彎腰行禮。


    沈玉致眼底有了些興味,“你們南支與北支,不是水火不容?”


    裴素照看了一眼身邊跪著的趙息瀾,然後說,“但說到底,南支與北支,到底所屬同宗,不是麽?殿下,北支與南支即便水火不容,但我們也同樣不可分割。”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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