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顧九辛連同前麵那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韓書瑤抱著懷裏的匣子,喃喃道:“那人是誰啊?好像是個男子誒……”


    “顧師姐怎麽會和一個男子走在一起呢?!”韓書瑤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她偏過頭問賀君沅:“對吧?沅沅,你有沒有看清是誰啊?”


    賀君沅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


    “沒有啊,我也沒看清是誰。”她答道,“他身上穿的是同一屆的弟子服飾,但淩初山上個頭長那麽高的沒有五百也有三百罷,又怎麽看得出來呢?”


    韓書瑤想了想剛才那道背影,點了點頭:“也是。那我們先迴去吧!”


    “明天就要去弗忘峰了呢,想想就覺得好興奮哪!”韓書瑤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亮晶晶滿是喜悅。


    賀君沅也笑了:“你可別高興得太早。到了弗忘峰,我們就是正式的玄天門弟子了。盤雲山一年一小比,三年一大比。全宗門六年一小比,十二年一紀比,每甲子一大比。”


    賀君沅的聲音很柔和,她數著這些宗門大小比試,娓娓道來,就像是山間的水流潺潺而下。


    這是個溫婉如秋水的少女。


    “玄天門弟子,要成就少師習修為才算略有小成,能夠辭學下山。我們現在修為還隻是初階靈修,到成就少師,”她拿右手支著下巴,略一思索,“嗯,至少還要十二到十五年。”


    她說著就笑了笑,“我們運氣很好,下一次宗門大比就在六年之後……”


    韓書瑤聽賀君沅說著,圓圓臉上快要溢出的笑容慢慢消散了,嘴角也耷拉下來,露出一臉苦相。


    賀君沅似無所察,笑眯眯地問她:“瑤瑤,你算一算,如果我們修行得夠快的話,十二年成就少師,一共還要參加多少大小比試?”


    “嗷嗚!”韓書瑤哀嚎一聲,垂頭耷腦地說道:“沅沅,光聽你說一年三年六年十二年的,我這眼前都是數字在亂飛,哪裏還算得出要參加多少比試啊!”


    賀君沅吃吃地笑:“我還沒說完哦。你知道絳雲台罷?”


    “那裏不止要舉行各種大比小比,還有數百個擂台。我們除了參加大比小比,還要拚戰力榜……”


    賀君沅還沒說完,韓書瑤的臉已經快埋進匣子裏了。


    “沅沅,你別說了,我感覺我頭都大了三圈了!”


    “這怎麽能不說呢,榜單名次越靠前才能獲得更多的修煉資源。像排名前十的弟子啊,他們每個月能夠領取的丹藥和靈石是其他弟子的幾倍,還擁有開啟和修習許多秘法的權力。”


    韓書瑤嘟著嘴,抱怨道:“那就是榜單排名靠前的,修行速度豈不是會越來越快?”


    絳雲台以西有一座山峰,因山腰常年霧氣繚繞,隻露出整座山峰的尖頂,猶如浮在海上的仙山,故名海市蜃樓。這座山是玄天門用於存放典籍的地方。


    不同於淩初山圖書館海雲樓裏的典籍全部對外開放,憑銘牌就能借閱,海市蜃樓的功法典籍有著非常嚴格的等級劃分,修為沒有達到某個階段,是沒有資格閱覽相關典籍的。


    而有些功法秘籍,則是專門獎勵榜單上名列前茅的弟子。能夠跨修為等級,修習更高層級的功法,他們就走在了同輩的前麵。


    “沒錯呀,”賀君沅笑道,“這個規則本來就是為了鼓勵上進嘛。”


    韓書瑤皺著臉,埋怨道:“誰這麽變態,想出這麽煩人的規則啊!”


    “噓——”賀君沅趕緊嘬唇,“是若虛長老啊!”


    韓書瑤嚇得一縮頭,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


    “還好沒有被人聽見。”


    若虛真人雖然對弟子們都很和藹,但韓書瑤覺得他不苟言笑,看起來非常威嚴,而且若虛真人還會下令罰人。


    自己剛剛卻說了若虛真人的壞話,韓書瑤覺得很心虛,連走路的腳步都放輕了。


    賀君沅微微笑著,迴頭朝小道盡頭看了一眼,目露疑惑。


    對呀,顧師姐怎麽會和一個男子走在一起?而且,那人還是楚懌。


    不是賀君沅對楚懌有偏見,而是覺得顧九辛和楚懌走在一起,實在是太出乎意料。


    且不說顧九辛性子冷清,向來不喜歡與男子來往,尤其是有人膽敢編派她的桃色緋聞之後,對那些男子更是厭惡。就是在淩初山擔任訓導其間,也和名下師弟保持著距離。


    之前,賀君沅見到顧九辛主動和楚恪說話已經很驚訝了。


    她感覺得到顧九辛對於楚恪的善意。


    既然如此,那顧九辛就更不應該和楚懌走到一起了啊?畢竟,淩初山上下都知道楚懌和楚恪兄弟不和。


    賀君沅滿腹心事地走迴去。


    她認出了楚懌,楚懌也認出了她和韓書瑤。


    他含笑與顧九辛說道:“顧師姐人品高華,連賀溥的孫女、韓覃的女兒也唯你馬首是瞻。”


    顧九辛應一聲“嗯”。但就這不鹹不淡的一個短音,已讓楚懌的俊臉染上一絲笑意。


    賀溥是傾國執掌兵戈的大司馬,韓覃是主管政事的大司徒。


    賀、韓兩族均是秦國世代簪纓的一等高門貴族,雖然未曾名列十大世家,但在整個嵊洲也是數得上名號的上流之家。


    如果不是賀、韓二族與顧家頗有來往,以二族地位,賀君沅、韓書瑤實不必對顧九辛如此恭敬。顧九辛態度這樣漫不經心,顯然是與賀、韓兩家關係不錯,不必刻意表達敬意。


    幻月穀在嵊州北地,近秦國,但向來低調處事,沒想到竟然與賀、韓二族交情匪淺。


    楚懌和顧九辛相談甚歡。


    至少,在他單方麵看來,是這樣。


    比如,他隻是來到顧九辛的門前,告一聲弟子楚懌來訪,這位平日裏拒人千裏之外的師姐便走了出來。


    比如,他邀請顧九辛私談,顧九辛便從善如流地隨他步入淩雲宮外的偏僻小山坳。


    再比如,他提及賀、韓兩家話語中毫無敬意,顧九辛也不以為忤。


    再比如,他問:“顧師姐見多識廣,知道勾衛卯齊、東雲玄廣否?”顧九辛便答:“知。”


    勾衛卯齊、東雲玄廣,這八個字分別是神木四姓勾吳氏、衛陽氏、卯木氏、齊辛氏與玄天門鼻祖東黎子、雲虛子、玄成子、廣元子的首字相連。


    一般人聽到這八個字必定是一頭霧水,但顧九辛卻直言“知”。雖然隻有一個字,卻毫無保留坦然相告。


    再比如,他問:“我宗傳承數十萬年,全賴四位祖師開山立宗。這四位祖師皆是超今冠古的絕世逸才,不知顧師姐最為敬佩哪一位祖師爺?”顧九辛便答:“雲虛子。”


    兩句問答在外人聽來無甚出奇之處,楚懌卻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


    隻因這兩問兩答,顧九辛已透露出極其重要的信息。一,她是神木四姓之後。二,幻月穀顧家是雲虛子衛陽氏後裔。


    因為有前頭這個不錯的開篇,楚懌笑道:“小弟卻覺得東黎子祖師義英雄氣概,更勝一籌。”這是表明自己乃東黎子祖師,昔日神木四姓第一家勾吳氏後裔。


    但他這樣的笑並沒有維持多久。


    因為當他問:“師姐可是覺得舍弟楚恪有過人之處?”顧九辛答:“不與你相幹。”


    顧九辛言辭淡淡,可以說是惜字如金,語氣和剛才迴答“知”、“雲虛子”的時候一樣,非常平靜,都隻是簡單地陳述,唯一的不同,就是字數多了幾個。


    但對於楚懌來說,這幾個字無異於指著他鼻子道“關你屁事”!


    楚懌的笑容有些僵硬:“長幼有序,嫡庶有別。”


    我才是未來的楚家家主,手握神木令的掌舵人,顧家若要插手楚家傳承,可不要找錯了人!


    顧九辛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楚懌的神情頓時就陰沉下來。


    外麵有消息傳楚恪被氓山真人收為了徒弟。


    前天氓山真人把楚恪帶走時,楚懌和顧九辛等人都是親眼所見,但諸位首尊首座和長老們隨後就走了,並沒有人宣告弟子們升雲殿內發生了什麽事。


    昨天,突然有傳言說氓山真人帶著楚恪出現在絳雲台,並且在眾人麵前親口說自己收了楚恪做徒弟。


    楚懌恨得牙癢癢。


    這個楚恪不知道吃了什麽靈丹仙藥,從返迴淩初山起便一路大放光華,從對戰江臨仙到銀河九天試再到雲台十二戰,無一不奪人眼球,盡顯鋒芒。


    楚懌心中雖有忌憚,但也覺得這是楚恪欲爭奪楚家權柄,蟄伏十幾年,眼看即將正式踏上玄天鬥途,終於耐不住要爭奪一個更有利的師門地位。


    上一刻剛嘲笑他靈竅不通必不能入畢戈覆法眼,下一刻就知道顧九辛主動找上了楚恪。


    前一天剛在心裏暗諷楚恪不識好歹榜上無名,第二天就聽說他成了氓山真人座下弟子。


    楚懌覺得自己近來事事不順,盡管他已經躋身代宗主衡一真人座下親傳弟子。


    對於幻月穀顧家是神木四姓之後,他早有猜測。顧九辛的這一舉動,無疑讓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站在楚家的角度,楚懌覺得,有必要探一探幻月穀的意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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