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堂正剛進茅廁,一個矮胖的身影提著一把長嘴鐵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看著方堂正的背影消失在了牆後,他無聲冷笑起來,從懷裏掏出一瓶酒,倒在了自己衣服前襟上,跟著進去了。


    方堂正正吹著口哨方便,聽到外邊有人走進來,腳步沉重且左搖右晃的樣子,還不停的打著嗝。


    來人一進來,滿茅廁都是酒味,連穢物的惡臭都壓不住,更離譜的是此人進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扶著牆背朝自己開始嘔吐。扭頭看了看,來人穿的是夥計的服裝,矮矮胖胖的,跟白天與自己爭鬥的那個大梁門的矮胖子倒有幾分相像,手裏還提著一把給客人倒水的大鐵水壺。


    估計是哪個夥計喝多了吧!這群混蛋還要給客人倒水呢!居然喝成這樣,不能喝就別喝啊!小地方就是髒!這客棧更髒,今晚的熱水我是不要了!方堂正心裏不屑的想。


    喝了一肚子酒,放水的時候確實很愉快啊!


    就在這個愉快的節骨眼上,異變突起!


    一物帶著唿嘯的風聲向方堂正腦後襲去。


    方堂正是老油子,重劍門又是近身搏殺的修真門派,平時修煉和與宗門比鬥的時候,什麽狀況沒遇到過?但像方便時遇襲的這種事情,他以前並沒有遇到過,也從來沒想過會遇上:這個地方沒有他們重劍門的仇人,這裏又是譚家的地盤,自從譚家接手後,這裏似乎還沒有發生過安全事件,再說誰敢動重劍門的人?


    凡俗中人嗎?自己在他們就是神仙存在,有幾個凡人覺得自己能打過神仙?再說凡人偷襲有宗門背景的修真者可是大罪,隻要宗門追著不放,弄不好要被株連的,誰會蠢到幹這種事情?


    姓劉的?方堂正從來沒考慮過這個人,這個人正如欒哲所說的那樣滿嘴謊言,又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估計連殺生都不敢,又怎麽能對自己出手呢?他和姓黃的雖然看出了自己一方對他們欲有不利的意圖,但就算再借他們幾個膽,他們也不應該有膽量先出手的,他們自保還差太多呢!這種很容易會引起門派摩擦的事情,就算姓劉的掌門梁中原也不敢輕易嚐試吧!


    譚家?譚家新一代裏最耀眼的人物譚天就正在和自己喝酒呢。不是“要”也不是“剛剛”而是“正在”,這家夥雖然孤僻裝逼了點,但可一向以譚門譚家利益為重的,自己以前也跟這家夥打過幾次交道,為人和風物誌上的傻瓜一樣正直,不像那種口蜜腹劍的人啊!自己更沒有得罪過他啊!


    心中懷疑電閃般劃過後,方堂正已經顧不上思考是誰偷襲的了。這裏是一個肮髒的茅廁,除了他,隻有一個手上提著水壺的醉漢,就算要防備這個人,但誰能在撒尿的時候擺出一個馬步,再一手拔劍一手捏個瀟灑無比的法訣呢?


    師父欒霖翀恐怕也不行吧!


    但偏偏倒黴的是,就是有人要動他,而且就是在一個又肮髒又小的露天茅廁裏。更可怕的是,就是在他方便的時候下手。


    方堂正愣了,他握著命根子的手沒動,想去拔背上的重劍卻因為酒的作用和從未遇到狀況時的慌亂稍微猶豫了一下,隻是頭偏了偏。好像腦後襲來的不是帶著唿嘯風聲的重物,而是一隻蒼蠅。


    這是本能,修真界很大,修真者隨著修為的增長,如廁的次數頻率也會逐漸降低。築基修士一個月一兩次,金丹修士幾個月一次,元嬰更幾年才一次,更高階的存在時間間隔更久,恐怕連廁所都不用了。


    所以決不會有一個人專門訓練自己在撒尿的時候不管不顧的迴身,拔劍反刺對手,或者把那液體做飛劍攻擊對方下半身,或者催動真正法器飛劍抵擋對方攻擊。


    訓練一邊撒尿一邊與人打鬥的經驗,簡直荒唐至極,完全不是名門大派的作風。哪家宗門要那麽做的話,也不用在修真界混了!


    所以。


    “嗵”一聲悶響。


    那重物結結實實的砸在了方堂正的腦後,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他身子一軟倒在地上,頭臉朝下的栽進了麵前的滿是穢物的小水溝裏。


    襲擊方堂正的人並沒有停手,手裏的鐵水壺不停的揮起落下,每一下都砸在方堂正露出穢物的那半截腦殼上。


    與其說他和方堂正有仇,不如說和那水壺有不共戴天之仇更貼切。


    終於,鐵做的大水壺在一聲一聲沉悶的撞擊聲中,生生的扁的像個鐵板了。


    那人這才停手,看著方堂正的頭合著穢物已經變成了紅、白、黃三色冷笑道:“哼哼。重劍門的九個人裏就你這混蛋最多事了,跟老子比劍的是你,問老子劍法的出處又有你的份,你比欒哲那龜孫子還煩人,老子不用劍都能打死你,服了吧?看你以後還怎麽煩老子!”


    說完撿起已經成了屍體的方堂正身上的儲物手鐲,把鐵板往便池裏一扔,又撒了些黃櫝櫝給的化屍粉,劉三兒哼著小曲走了出去。他還要在附近繼續潛伏,看譚天的灌酒功夫能不能再灌來一兩個像剛剛方堂正這樣的毫無防備的混蛋。


    馮達、李想搖搖晃晃來到廚房。他們老遠就看到這裏還點著燈,進去一看昏暗的夥房裏哪裏有人?


    隻有一盞油燈亮著,一個放著四盤菜的食盤就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油燈下麵。


    兩人對望一眼,李想笑嗬嗬的打了個哈欠,很明顯不想去端那食盤。


    “該死的夥計!”李想修為高過自己,髒活隻能自己來幹。馮達咬牙切齒的過去心裏盤算著揍那夥計一頓出氣。剛抬腳往裏麵走了兩步,忽然感到背後一陣寒意,他居然被人神識鎖定了。


    “門後有人!李師兄小…”馮達扭身就往身後打去卻打了個空。


    緊跟著脖子上一涼,馬上就變成了火辣辣的劇痛,一口氣喘不上來馮達張大了嘴雙手向脖子上抓去。他脖子上被套上了一種細絲,勒得他喘不過氣來。而就在他沒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腿彎上挨了重重兩擊,他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廚房地上。


    那該死的繩子細得可怕,生生的勒進了脖子的肉裏,用手居然碰都不碰不到。


    馮達也是老油子,知道危險的不是那細絲,而是身後勒住自己的敵人。他雙手用力後抓,果然抓到了脖後的一隻手,居然毛茸茸的,一抓抓下了好大一撮毛。


    臥槽,襲擊自己的竟不是人類,是古獸!這個念頭剛剛閃過,馮達的腦袋和身體就徹底分開了。他那一抓徹底激怒了背後毛茸茸的家夥,讓他本來還有兩三個唿吸的生命瞬間終結了。


    另一邊,李想的脖子上一樣被套上了細絲。他被勒得兩眼翻白、舌頭吐出老、長肺裏感覺有數不清的小針在亂紮,渾身都在哆嗦,他馬上就要被勒死了。


    這個時候那奪命細絲鬆了。


    空氣和生命一起又充盈了李想的身體。一個很和善的熟悉聲音在背後說:“你怎麽能一下就死了呢?我爭鬥之道在同階不是頂級,但我刑訊逼供可在行的很,譚天和劉胖子那兩個家夥可比不上我,我想你死幾次,你就死幾次。嘿嘿…”


    “咳咳…你是黃…”話音未落,奪命細絲再次抽緊,那人一手放於李想脖子後麵,一手拉住另一頭細絲,兩根手指卻點在他的脖子上


    這是在在測李想的心跳,防止他死的太快了。


    李想第二次從死亡邊緣被拉迴來,他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沒有半分練氣後期修真者的樣子,身上氣息也混亂異常,雙目充血,耳朵嗡嗡亂響,肺裏已經像幾十把法器飛劍亂戳過一樣。


    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說,你們重劍門這迴出來有什麽目的?”


    這是個圈套若李想按問話迴答將會泄露重劍門中太多的機密。但剛在死亡線上打了兩個轉的他哪裏還有精力想這個?


    他說了。


    所以他很快就死了。


    黃櫝櫝把李想屍體和金絲猴搬過來的馮達屍體統統剝光,用化屍粉融了,又小心把融化後的液體掃進灶灰裏,再擦淨地麵和屋裏的全部痕跡,和金絲猴隱匿氣息開始等待下一批重劍門修真者的到來。


    ……


    眼見屋子裏方便的又去了一個,一個又被自己支使著去廚房看李想和馮達怎麽迴事了。譚天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淡笑著說:“少陪一會兒,我也得去茅廁,哎呦…很少喝這麽多酒的,頭太暈了,誰來扶我一把!”


    張毅嘉馬上起身湊了上去,能扶一下遠近聞名的變態凡人,將是以後吹牛時的極大本錢,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他不知道自己正在跟死神走在一起,還沒到茅房就被譚天用手在後腦上一拍,登時兩眼泛白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處理完屍體,譚天正要去找劉三兒和黃櫝櫝他們,忽然聽到拐角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接著,就見到一人跑了過來。


    “譚兄,欒師兄見你們都沒迴去,讓我出來找找,譚兄剛剛可見過他們嗎?咦…張師兄呢?”來得是欒哲身邊的小高。


    “嗬嗬…他們幾個喝多了,都在那邊吐呢,高兄弟你哪年入的重劍門來著?”譚天淡笑著問道。


    “是在…”小高正要答話,突然看到譚天一臉驚愕的向自己背後看去,也不由自主的迴了頭。


    但這頭迴了便再也轉不迴來了,因為他的脖子被譚天拍了一下,似乎是斷了。


    又處理了一下小高的屍體,譚天才不慌不忙的向劉三兒黃櫝櫝他們的院子走去。


    劉三兒和黃櫝櫝已經在等他了。雙方交流了一下得手的人數,都挺高興的。


    “哈哈…今晚真夠痛快的,譚兄誠不欺我!”黃櫝櫝笑著說道。


    “他們這次出來做什麽?”譚天道。


    “兩件事,第一,他們受上頭指示,很可能是青衣巡查那樣的絕對權利指示,找一個有特別氣味的女人,裝氣味的瓶子在欒哲身上,可以做出比對。第二件跟你想的差不多,他們要去琅琊閣提前打點與新晉金丹的關係,他們果然有意背叛神華門!”黃櫝櫝道。


    “嗯,黃兄果然沒有吹牛,刑訊逼供當麵堪比你們高階修真者中的搜魂術!”譚天淡笑著說。


    “一下子損失了大半人手,欒哲那龜兒子恐怕不敢再動了,我們這會兒走也不怕他追上來了。”劉三兒也笑著插話。


    “那你們幾位現在就離開吧,隨後的事情我來處理!”譚天道:“至於竇凝姑娘…這次就不看了,等我搞定了顏如玉,一定要親眼看看她!”


    “好的!譚兄,恕我冒昧,我一直想不通你怎麽處理很欒哲的關係,他怎麽看都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不計後果了些…”臨走前,劉三兒覺得有必要解開心中的疑惑:“我們後來也想通了,隻要能平安離開就行,這樣主動襲擊他們真的沒有問題嗎?說到底我和黃兄最擔心的還是譚兄你如何善後,就怕連累了你,你又一直不肯說。”


    “還不放心啊?欒哲我不好動,他畢竟是一方勢力的接班人,但處置一下他身邊那些家夥我還是有這個權利的,不用向家裏提前報備。”譚天有些醉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笑容,說:“話說一兩年之前,外海三級勢力九劍聯盟曾經委托雲海仙宮發過一次麵向各門派和散修家族的詔書,說九劍聯盟盟主小劍聖的玄孫女走失了,任何幫助、提供線索幫助小劍聖找到他玄孫女的,都能得到九劍聯盟包括劍丸在內的無數好處,而任何對小劍聖玄孫女不利的舉動都會視為是九劍聯盟的敵人,九劍聯盟絕不會讓敵人有好日子過的。我再拿竇凝姑娘的經曆點點欒哲,讓他把竇凝和小劍聖的玄孫女聯係到一起,再說有人看到他那幾個同門進了你們的院子,還襲擊了你們。他那種人最是多疑,又最欺軟怕硬,本來就心中有鬼,雖還在五代保護製以內,也會怕九劍聯盟的報複,肯定要撇清跟他那些跟班的關係,甚至會央求我出來證明他清白的。他感謝我都來不及,還怎麽會報複我?再加上他們現在跟神華門的關係,也可以做些文章嘛…總之,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一切還在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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