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不是他的癔想,真的有那個人,小西川也真的曾經被他攻陷過,他也是唯一一個不費吹灰之力讓整個小西川內訌的人。


    說是傳奇一點也不為過,隱姓埋名後現在道號一真。


    一真大師脾氣古怪,朝廷一品大官的麵子都不給,說趕出去就趕出去,他一把年齡,也不怕被殺被關被威脅。


    唯一的關門弟子跟他一條心,所以沒人能拿下他,最終還是要靠皇上出手。


    皇上似乎並不急,下了朝後先將堆積的奏折批完,中午難得沒有午睡,用了膳後才讓他去準備馬車。


    此行低調為主,皇上換了身普通便裝,淡青色的衣裳襯得他宛如一介書生。


    皇上說跟什麽人在一起,你就要是個什麽人。


    很顯然,一真大師是靠腦子吃飯的,妥妥的讀書人,讀書人自然更喜歡讀書人,所以皇上現在就是個讀書人。


    而他偽裝成書童,一身粗衣跟隨在皇上身後。


    一真大師住在山上,馬車隻到了山腳便行不上去,隻能靠一雙腿走,殷緋下了馬,和眾人一樣,步行上山。


    山不小,又陡又峭,路還不好走,需要村民在前麵領路,說是來找一真大師的,給些銀子村民也不含糊,當即將人帶去山上,帶著帶著突然一溜煙鑽進桃花林裏消失不見。


    長慶想去追,被殷緋拉住,“別亂動,這是桃花陣。”


    長慶嚇了一跳,心道難怪來來迴迴去了那麽多大臣都無功而返,原來被困在桃花陣裏,連門都摸不著。


    當然顧著麵子,都說是老先生不給開門,也有可能他們沒走這條路,如果不是那個村民亂帶的話,搞不好他們也不用走這條。


    “皇上,現在怎麽辦?”長慶狗腿的跑到他身後站著。


    殷緋瞥了他一眼,“破陣。”


    有陣法是好事,說明老先生想考考他,如果他跟其他人似的,連個門都摸不著,又有什麽資格請老先生出山?


    這種陣法不是死陣,隻是困陣,困陣無非幾種,一種八卦大陣,用來拖延時間,其實走個幾個時辰,還是能走的出來,或是精通八卦陣法,也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破開。


    還有一種是障眼法,利用瘴氣裹住桃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很難走出去,這也是為什麽天黑容易迷路的原因,如果吸入瘴氣過多,還會產生幻覺,困個三五天沒有吃喝人就死了。


    很顯然,老先生用的是前者和後者結合。


    既有八卦陣的排序,又有障眼法,如此精通八卦陣的會被障眼法迷惑,閉眼瞎摸,又探不出八卦陣。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比如一把火將整個桃花林燒毀,如此再強的陣法也是個雞肋。


    當然他是來破陣的,不是來破壞的。


    殷緋站在桃樹林前,來迴走了走,來時沒有準備,什麽都沒帶,對他們破陣不利,想了想,從桃樹上折了一根枝條下來,將枝條交給長慶,“你把眼睛蒙上,找準一個方向,一直走不要停,也不要拐彎。”


    讓長慶閉眼摸路,就不會被障眼法和幻覺迷惑,他跟著長慶,探出八卦陣的排序,隻要摸出來,破陣輕而易舉。


    長慶‘啊’了一聲,語氣帶著委屈,“皇上……”


    這麽多人,為什麽非要他去?他啥也不懂啊。


    “你不願意?”殷緋眯了眯眼。


    知道他眯眼就是生氣的長慶還是乖乖的去了,先是撕掉衣裳的一角,蒙住眼睛,然後拿著皇上親自給他折的桃花枝探路,皇上和其他人跟在他身後,看不見,聽得到腳步聲,安心許多。


    因為瞧不見,完全就是瞎摸,怕摔倒,走的不快,每探出一步都小心翼翼,冷不防屁股上突然挨了一腳。


    殷緋冷笑,“你是老婆婆嗎?”


    長慶連忙爬起來,顧不上疼,委屈巴拉的加快了步伐,桃花林裏許多樹枝,他有時候探不出來,不小心就會被刮到,不大一會兒的功夫,身上已經被刮了好幾道口子。


    也不敢抱怨,隻伸出舌頭舔了舔傷口,然後繼續趕路,也不知過了多久,皇上突然叫住他。


    長慶以為是可以了,連忙摘下布瞧了瞧,皇上盯著一顆樹枝上掛的布條沉思。


    長慶隻看了一眼便認了出來,那是他衣裳上的布條,在趕路的時候被樹刮破的。


    這布條出現在這裏,說明他們繞了一圈之後又繞了迴來?


    “皇上,這是什麽原因啊?”難道閉著眼睛也不行?依舊會被障眼法迷惑?


    長期跟著皇上,他對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懂了一些,當年皇上打仗的時候都是他貼身伺候的。


    別看他胖,其實他也會功夫,從小跟著皇上一起習武,皇上爬高,他要在底下墊著,要不然就會被皇上甩掉。


    小時候皇上經常和伴讀世遠將軍一起偷溜出宮,他跟不上隻能留在皇宮,一個人留在皇宮的後果很危險,太後會宰了他。


    所以為了跟隨皇上的腳步,他著實學了不少東西,也是個上過戰場,見過世麵的太監,懂得這是一個加了障眼法的困陣。


    “這要問你了。”殷緋冷著臉,“你的方向感怎麽樣?”


    長慶眨眨眼,“還行啊。”


    “哪裏是東?”殷緋又問。


    長慶瞧了瞧四周,看了一圈也沒有認出來,半響心虛一樣指了指一個方向。


    殷緋周身氣壓低的宛如能結冰,“誰的方向感不錯?”


    他這句話是問其他人的,這次來的除了他和長慶,還帶了幾個侍衛。


    幾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半響有個人站出來,單膝跪地,“公子,小人的方向感不錯。”


    方才他一直看著,曉得大總管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方向感不好,走的是歪的路線,一直歪很容易原地轉圈圈,這也是始終走不出去的原因。


    人在看不見的情況下確實很難走出直線,不過他可以。


    身為一個侍衛,他要訓練的東西很多,在黑暗裏帶著主子走出去也是其中之一。


    “公子,小人的鼻子很靈,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又一個侍衛站了出來。


    殷緋瞧了瞧天色,笑了,“那就加快腳步,說不定還能趕上飯點。”


    他們出發的時間很晚,中午他處理完奏折用完膳之後,中間再加上爬山等等,頗廢了些時間,現在是傍晚,恰好是飯點。


    *


    桃花林後,是一個稍顯寒酸的道觀,道觀的旁邊種了些菜,璞玉從菜園子裏摘了些青菜,又翻過刻意放在菜園子裏的大塊腐木,從上麵揪了些蘑菇和木耳。


    木耳要曬幹後才能吃,蘑菇倒是無所顧忌,多摘了點,方才有個村民通風報信,說是山下來了些帶著刀劍的人,怕是來者不善,所以把他們困在了桃花林裏。


    師傅卻說來者是客,怕是困不了多久,讓他準備些好酒好菜,方便招待客人。


    師傅有時候特別神,說什麽就是什麽,這次估計也不會例外,所以他把青菜和木耳還有蘑菇擱在灶台上之後,又去了菜園子裏,摘了些桑葚,這個季節很不巧,熟的果子隻有桑葚和草莓,又順便摘了些櫻桃。


    櫻桃還有些生,隻有尖頭的位置熟了,一口咬下去半生半熟,味道說不上好,勝在品相不錯,平時都用這個招待客人。


    想了想,又去桃花樹下挖出一壺封泥的桃花酒來,釀了有幾十年了,是師傅剛來這裏的時候釀的。


    這麽多年過去,越喝越少,如今就剩下兩三壺,師傅自個兒都不舍得喝,竟然叫他拿出來招待貴客,看來那人身份很特殊啊。


    他收了輕視的想法,去了稍遠的地方挖了竹筍,又抓了條魚,逮了隻野雞迴來。


    做菜很繁瑣,師傅年紀又大了,不可能讓他燒,隻好自己動手,先殺了雞,宰了魚,清理幹淨後放在最下麵一層鍋籠裏,青菜和蘑菇放在第二層,饅頭包子放在最上麵那層,底下熬稀飯,他自個兒燒鍋。


    也就剛燒好,還沒來得及擺盤的功夫,門外有人走進來,“看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


    趕上了飯點。


    璞玉歪頭去看,傍晚的天有些暗,那人矮下身子進了灶房,剛做好飯的灶房裏盡是煙霧,那人俊美的臉半隱在白霧中,謫仙一般。


    寬袖擼了擼,露出白皙修長的手臂,那人道:“我來幫忙吧。”


    他似乎從來沒有幹過活,站在大鍋前束手無策,璞玉看他笑話似的,故意把一個很燙的盤子給他,那人隻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端著走了。


    璞玉蹙眉,自己摸了摸其它一樣剛出鍋的盤子,把自己燙的指尖發紅。


    ???


    他瞧了瞧盤子,又瞧了瞧那人的背影,有些發呆。


    師傅走過來,拍了他一下,“愣什麽?還不快上菜。”


    璞玉這才迴神,先是用涼水洗了洗手,才從鍋裏端出其它蒸菜來,然後一行人坐在一個桌子上,邊吃邊聊,他倒酒,倒到那位公子時,忍不住好奇問,“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那個桃花林開始師傅把他丟進去的時候,他如何也走不出去,後來經過一個月的摸索,才終於能探出位置,兩三個月才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出來。


    他們第一次來,居然隻花了一個時辰不到就破了陣,他實在好奇。


    殷緋瞧了瞧一桌子菜,嘴角微微勾起,“大概是飯菜太香了吧。”


    困陣最重要的就是迷惑,讓人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如果有人知道方位,並且一直朝那個方向去,很容易便能探出來,之所以拖這麽久,是因為一開始的長慶耽誤事。


    最後還是靠那兩個侍衛配合,一個方向感很強,告訴他往哪走,他便一直往那個方向,一個鼻子很靈,兩者互相配合,沒廢多大功夫找到地方。


    璞玉眉頭蹙的更緊,“飯菜?”


    任他如何想,也想不到這上麵去,隻蹙著眉,陷入沉思。


    “璞玉,不得無禮!”老先生嗬斥了一聲。


    璞玉這才注意手裏的酒倒到了桌子上,實在是想心事想的太入神,不小心出醜了。


    “劣徒讓諸位見笑了。”老先生擼了擼胡子賠笑。


    殷緋沒說什麽,晃了晃酒杯跟他碰了碰。


    他是帶著目的來的,自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跟老先生的徒弟犯衝,即便被盯著瞧了很久,心裏有些不爽,不過也不會表現出來,倒是借著機會跟老先生多喝了幾杯。


    有些事情喝醉了更好談。


    老先生看出了他的意圖,不過他酒量好,假裝不知道,陪著殷緋喝,就這樣喝了一輪又一輪,暗中較量似的,看誰更能沉得住氣,始終不談正事,倒是旁的,詩歌,陣法兵法談了不少。


    老先生一生都在研究這個,殷緋跟他交談之後受益匪淺,倒是舍不得結束,這一場酒宴直到亥時還在繼續。


    老先生似乎也好久沒遇到合眼緣的人,瞧著他的目光都帶著笑意,更像前輩教導後輩一樣,一口氣跟他說了很多,酒也沒少喝。


    璞玉一直在一邊看著,師傅說話,他看師傅,殷緋說話,他看殷緋,來來迴迴互換著,直到他看出師傅快不行了,還在逞強,非要跟人家比誰的酒量大。


    人家麵色依舊,色都沒變一下,他已經從額頭紅到脖頸,連眼睛都是紅的,擔心師傅出現問題,忙把他拉了起來,要帶他去休息。


    殷緋沒有阻攔,隻道跟老先生相談甚歡,不舍得走,加上天色晚了,不方便下山,便問老先生,可否留宿一晚?


    老先生一點不含糊,讓璞玉帶他去歇息,道觀雖然小,但是因為經常有人上山祭拜,亦或是看病之類的,多建了兩個房間,擠一擠,多住幾個人不是問題。


    璞玉先將師傅送上床,看著他躺下才過來安排房間,總共隻有兩個空房,他建議道,“你們五個人睡一間,兩個人睡床,三個人睡地鋪,要是不夠睡,可以睡我那裏。”


    他加了一句,“我那裏床大,可以再塞一個人。”


    隻能塞一個人,塞誰就成了問題,自然不可能是他們這些太監和侍衛,那隻有皇上了。


    話裏話外似乎想暗示皇上去他那裏睡?


    殷緋搖頭,“多謝公子好意,我們擠擠便是,睡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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