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郡。

    兩漢時期的大致範圍相當於今日山西省的沁水以西,臨汾、運城的霍山以南,它曆史悠久,是中華民族文明的搖籃。漢時,它處於長安、洛陽二統治中心的京畿邊緣地區,其政治經濟地位十分重要。

    河東郡四麵環山,其上林木眾多,而且河東地區的水利資源在漢代亦很豐富,其主要河流有黃河、汾河、涑水、澮水、沁水等等。此外,還有星羅棋布的湖泊澤藪點綴其中。黃河還曾是晉與秦、豫的天然分界,河東郡可謂是環繞於大河之中。

    漢代的黃河在中遊區域是很平靜的,它為河東人民的生產活動提供了安定的環境和方便的灌溉條件。汾河是黃河中遊的第二大支流,雖然現在的汾水在枯水期已能徒步而過,但在秦漢時期卻是流量充沛,河水清澈。

    中國曆史上最早的三座都城便也都是在這河東郡上。

    堯都平陽、舜都蒲阪、禹都安邑。

    而其中的蒲阪便是今日山西的永濟,是中華民族發祥地的核心區域。司馬遷曾在《史記》中稱這裏為“天下之中”。《路史》中也曾記述:“柱所都蒲阪”,認為上古傳說中的農神,即烈山氏之子柱,曾建都於此。

    “蒲阪”之名最早的記載應是見於《史記•秦本紀》:“昭襄王四年,取蒲阪。五年,複與魏蒲阪。”

    蒲阪原是指經過今蒲州老城的一條長約五公裏的坡路。這條長阪起於山西普救寺東側的峨嵋嶺,經寺坡徑西直下黃河邊的蒲津橋,東西兩端高差約百餘米,蒲州老城正位於坡中央的台地上,因此先秦時期的人們便把這座城邑稱之為了蒲阪。

    任芯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有親眼見證的這一天。

    兩千多年前的世界。

    天是碧藍的,雲是燦白的,風是爽清的,河是澄澈的,幾乎處處都昭顯了一片原生態,而這些在任芯的眼裏卻恰巧是最難得的。

    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由於工業的發展,科學的進步,再加之一些人為的因素,生態環境和空氣質量已經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像這樣的天、這樣的雲、這樣的風是後世人所無法感受到的。

    所以。

    她每天早上起身後便都會把門窗全部敞開,好享受那不加任何修飾卻最為原始而美麗的恬靜怡然。

    站在窗邊。

    陽光灑在身上。

    輕輕地唿吸著清新的空氣。

    任芯感到這是一種無比的愜意舒適。臥看雲起雲落,笑觀世事變遷,原來竟是這麽的簡單。

    “你何時喜歡上賞風景了?”

    唐婧斜躺在睡榻上,邊順著自己的長發,邊好奇地問。她醒來已有一會兒,可姁兒卻一直是癡癡地望著窗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

    任芯迎著窗外的風,深深地嗅了一口,迴答道:“最近而已。”

    “最近?”唐婧有些意外,“為什麽是最近?”

    “因為想通了些事情。”

    任芯迴轉過身,衝她微笑。

    “想通了何事?你不是說自己失憶了嗎?”

    唐婧繼續追問著,可又忽然心有餘悸地迴想起了兩日前的情形。

    那天,當眾人護送張大叔他們離開之後,她幾乎是以電閃之勢怒衝到了田外的小河邊旁,厲聲地質問姁兒何以要把讚譽強加於她!真是太讓她氣憤了,姁兒怎麽可以這樣做,她根本就不看中什麽名譽,更何況那也並不是她應得的,簡直是侮辱人嘛!

    可是。

    姁兒卻仿似早就知道她會有此一問!

    轉過身。

    淡淡地笑著對她說,“我失憶了”。

    她驚住!

    姁兒失憶了……

    天哪!她目睜口呆!!難怪會覺得姁兒給人的感覺不似從前,且連行事作風也全然巨變,原來竟是這樣!

    也許是由於當時的衝擊甚為震撼,她竟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原本還滿腦子的疑問也都被那雲淡風輕的四個字擊得片甲不留了。

    然而。

    姁兒卻用了一句話又暗悉了她所有的質疑——

    “失憶後的我就是這樣了。”

    她再次目睜口呆!

    這……

    算是迴答嗎?

    但那麽明顯的言外之意不正是說,“我已失憶,自是忘記了一切,何以行事怪異,何以有別往常,就算是你問我,我也無法迴答你,所以你也就不用問了,問了自是白問,就請你接受現實吧!”

    接受現實……

    是啊,不接受又能怎樣?!

    最後。

    她隻好認命地點了點頭,可姁兒卻又是那抹似有還無的微笑蕩在了唇邊、閃在了眼底。

    唐婧深深地凝視著那倚窗而立的淡淡身影。

    “你……真的是姁兒嗎?”

    恍惚中,她竟把自己心底那隱隱的疑慮說了出來,但話剛一出口,便頓時清醒了,一個激靈後,她連忙又笑著遮掩道:

    “哈哈……自然是姁兒了,我在說什麽傻話呢……哈哈……”天哪,她都在亂想些什麽,真是莫名其妙啊。

    窗邊。

    任芯安靜地凝望著她。

    淡黑的眼瞳中流轉著猶如星河般的光芒,璀璨明亮但卻深透人心。

    唐婧更慌了,連忙匆亂起身。

    她背轉過臉,手足無措地收疊起了睡榻上的單麻被。

    “那個……我……你……不是……”

    她又慌又亂,心胸間仿佛揣了隻兔子般急促地跳動著,越想遮掩卻越是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唐婧自己也很是不解,為何失憶後的姁兒竟會如此地讓她心生畏懼,尤其是麵對姁兒的眼睛,因為她發現,在那雙靈動的明眸裏有太多不為熟知的暗芒了。它太過深邃、太過明銳又太過複雜了,就好像是深不見底的寒潭,危險而又神秘。

    而這些卻在以前姁兒的眼裏是看不到的。

    難道——

    失去記憶竟會連眼神都全變了嗎?

    淡淡的微風。

    任芯倚在窗邊。

    她沉黯地看著單被在唐婧的手中反卷著。這還哪裏稱得上是“收疊”,已經完全皺成了一團。

    默歎一聲。

    她走了過去。

    靜靜地。

    從唐婧的手中拿過了被子,沒有說話,她的神態表情仍舊是十分的平靜。

    手中落空。

    唐婧微怔地側過頭。

    呆呆地看著她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晃動,看著她散披在腦後的烏發隨著動作的起伏滑瀉到耳畔鬢邊,窗外淡淡的陽光照射進來,越發襯得她清麗脫俗,整個人竟有一種幽空浮雲般的沉靜。

    將單麻被疊好,放在榻尾。

    任芯也靜然側首,似沉思般地望向了唐婧那惶惑的眸光。

    寂靜的屋內。

    微微清涼的睡榻旁。

    她們彼此對站著,看似觸手可及的距離,卻仿佛有種隔世般的恍惚。一陣清風從窗外吹進,竟同時翻飛了兩人那垂至腰脊的發絲。

    青絲拂動,似流瀑飛濺,嫋嫋地華舞空中。

    靜默了良久——

    “以前的我……是怎樣的?”

    任芯的聲音很淡,甚至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平靜得就像在談往事,“與村裏的人也很不睦嗎?”

    這是她自穿越以來第一次主動詢問關於義姁以前的情況,不是關心,亦不是好奇,隻是一種無奈。無奈於她隻能扮演義姁,無奈於她必須扮演下去,更無奈於她遇到的人都太過精明。所以,也唯有去更多地了解,才能使她在這個時空中生存下去吧!

    真的……

    是很自私的想法啊……

    “姁兒……”

    看到任芯有些黯然的眸光,唐婧很是懊悔方才的失語。

    她深深地自責著,怎麽可以不信任姁兒呢?!怎麽會以為麵前的姁兒是別人呢?!

    她真的是太荒唐了!

    姁兒現已失憶,就算表現得再平靜無波,想必內心深處也一定會隱匿著惶惶的不安吧。在這種時候,作為密友的她最應的是幫持對方,怎可還去胡亂猜忌呢,真是太不該了!

    讀不懂現在的姁兒有何關係,慢慢地讀懂就好了,再之,姁兒也不一定就會一直失憶下去啊!

    思定。

    她斂了斂神色,眼眸灼然地望向了任芯:

    “姁兒,我定會讓你記起來的!”

    “呃……”

    “你不必憂心,雖然對於這種病症,我還從未經過,但是我可以去詢問我的爹娘,更甚者我還可以去翻查所有的醫書醫案,總之我是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所以你也不要放棄!”

    她的神情在突然間變得異常堅定了,明亮的眼內迸射著一種烈焰般信誓旦旦的光芒,她堅韌地盯著任芯,仿佛突然間就雲收霧散了。

    任芯尷尬地笑笑,好像直接告訴她義姁以前的狀況會更快些吧。

    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唐婧好像隻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意識裏,她若有所思地瞅著任芯,忽然,她拉過了任芯的手,就徑自往窗邊走去。

    任芯措手不及,便已被強行地按坐在了窗邊的條案旁,但她卻不知對方究竟是要意欲何為,於是,還是略有掙紮地低喊道:

    “婧兒……”

    唐婧按住她又要上起的身子,笑著說:

    “你跪坐好就是了。”

    明亮的窗邊。

    木質的條案上擺放著一麵不甚清晰的銅鏡,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竟不能讓它反射出明媚的光芒,然而,它旁邊的一條淡色絲帶卻仿佛要奪去陽光的明媚,迎著微微的晨風,似舞不舞般地輕揚著。

    唐婧不經意地掃到了那條絲帶,眸光便瞬間黯淡了一下。

    這兩日,她幾乎是天天看著姁兒束係著它,本還以為是初見麵時看錯了,因為對於這條絲帶她並不陌生,這可說是姁兒最為珍愛,也是最具有特殊意義的東西了。以前,姁兒總是不舍得用的,就算是拿出來看看也都是要小心翼翼,可現在卻就這樣簡簡單單地用了。如若不是失憶,恐也不能解釋了。

    思及至此,唐婧更加堅定了方才的想法,她拿起條案上的一把木梳,誠然地對任芯說道:

    “就讓我們先從頭做起吧!”

    “從頭做起?”

    任芯迴過頭,不解地看著她。

    她理了理任芯散在身後的長發,笑道:

    “就是要教你如何綰發啊。”

    雖然姁兒原先的那個發式看起來很隨意自然,但總不能因失了憶,就不合禮數啊,再說她已過及笄之年,當然還是要綰發插簪的。

    任芯靜默。

    她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其實她也知道那個發式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可怎奈,那古時的發式要打理起來真的很難,而她又不得門路,自是難上加難,所以也就隻好放棄了。

    沒想到,現在卻有人要自告奮勇地教她,也好,就順水推舟吧,不然在以後的日子裏定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迴轉過身,任芯默默地望向銅鏡中唐婧那模糊的身影。

    不知這樣算不算是利用了她呢?

    和煦的陽光中。

    唐婧認真地為任芯梳理著長發。

    微風舒緩地從窗外吹進,烏黑的垂發絲絲纖滑,淡淡的有一抹溫玉般的光澤。唐婧慢慢地攏起任芯柔潤的秀發開始綰起來。

    手臂盤轉。

    靈指輕繞。

    頃刻。

    一團烏黑的斜雲鬢便堆在了頭上。

    雲鬢半掩著耳廓。

    就像帶雨的悠雲,嫻靜中透逸著一股卓越的風姿。

    任芯望著自己在銅鏡中淡淡的倒影,還是有些微微吃驚。沒有想到隻是換了一個發式而已,整個人的感覺就全變了。

    就在她失神的同時,唐婧又把一支碧色的竹簪斜插入了她的發叢之間。

    “這……”

    望著烏黑中點綴的那抹綠色,她微微愕然。這不是唐婧自己的那支發簪嗎?

    “我的這支碧竹簪就給你用。”

    唐婧欣賞著自己剛剛完成的大作,滿不在意地說著。嗯,這樣終於有點姁兒以前的感覺了。

    “那怎麽可以!”

    任芯斷然拒絕,雖然那並不是什麽貴重物品,但對方也是要梳頭綰發的,少了它又何以固定發絲呢。

    可唐婧卻衝她搖了搖頭,俏皮地笑道:

    “不礙事的。村裏那麽多的人家,我再去借一支便可,你就用我的吧,別忘了,我可是要比你受歡迎哦。”

    唔——

    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唐婧連忙用雙手捂住了嘴巴。

    天哪,又慘了!

    真是笨啊!!

    她擔憂地望向任芯。

    木質的條案前。

    任芯緩緩地起身,剛剛綰好的雲鬢如蟬翼般微微輕顫。

    她抬起頭,看著眼前又有些慌亂的唐婧,拉下了她掩口的雙手,溫婉一笑:

    “謝謝你,婧兒。”

    唐婧一怔。

    轉眼間,那擔憂的神情已經轉為錯愕!

    她看著任芯的笑容,怔問道:

    “謝我?謝我什麽?”

    任芯的笑容依舊輕輕,長長的眼睫輕顫在臉頰上:

    “謝你相信了我。”

    含蓄的淺笑、輕輕的話語,就宛如窗外涼爽的清風,優美動人卻又有股錐入人心的魔力。

    唐婧再次怔住!

    她看著任芯,竟被怔忡得失去了反應。

    任芯迴望著她。

    清澈明亮的眼瞳中仿佛湧動著盈盈的秋水,波光流轉間又暗閃著淡淡的思愁。

    相信了她!

    是不是就意味著那個真正的義姁就又被一個親近且熟悉她的人遺忘了呢。

    忽地。

    任芯悵然若失!

    沒有再多說什麽,她轉過了身,好似漫不經心地收拾起了案上的木梳和那條一直安躺在旁的絲帶。

    也許……

    她總有一天會因為這個欺騙而付出代價吧!

    窗外的微風吹進來,不經意地翻飛起了任芯手中交疊的絲帶。唐婧看著她,也恍惚地看著她手中的東西,猛然間,怔忡的腦中似若有所覺般地想起了什麽。

    定了定思緒。

    她低下頭,小心地輕聲問道:

    “姁兒,你可還記得……子遙。”

    子遙?

    任芯長長的眼睫微微地顫動了一下,手中的絲帶輕揚著。

    唐婧暗暗地瞟著她手中的東西,眼神幽深明亮,又小心翼翼地輕問了一遍:“記不記得?”

    任芯看向低頭的唐婧。

    雖然不知她為何會突然提起這個問題,但是很明顯,對方在期待著她的答案。

    子遙……

    這個名字已經是第三次出現在她的麵前了。如果沒有猜錯,這個名叫子遙的人便定是義姁的大師兄。可是,令她有些訝然的是,為何每一個人提起他時,卻都是一副無比惋惜的樣子。

    記得上次小張華也曾哭喊著說,這個子遙的離開也是因“她”而起!

    任芯微微蹙眉。

    她不是義姁,也更無心介入他們二人之間的恩怨中,雖然她已從許多人的眼中讀到了一種強烈的感情,但是她並不想沿著義姁原先的路走下去,她隻是她自己而已。而對於義姁,她早已是罪孽深重了,所以又何懼再多上這一條呢。

    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唐婧。

    任芯怏然開口——

    “我已不記得他了。”

    她的眼眸中閃著淡淡的光芒,而神情卻是十分的寧靜。

    “是啊……我也早該猜到了……”

    唐婧仍舊低著頭,聲音裏透出了無奈,“……真是太無情了,你們原先曾是那……”

    “原先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任芯快速地打斷了她,寧靜的神情中也透出了些許淡漠。

    唐婧錯愕。

    猛地抬起了頭,這才發現對方那已冰冷的神情。

    她凝視著任芯:

    “不提?不提就等於沒發生過嗎?!”

    “已經被遺忘的東西就不具任何意義了。”

    幾乎是淡漠到無懈可擊的話語。

    唐婧震悸!

    吃驚地看著任芯!

    似乎被什麽銳物刺中,她的心底一片疼痛。怎麽能夠這樣淡漠?!怎麽能夠這樣不在意?!又怎麽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如此說來,那被你遺忘的我也就不具任何意義了?!”不知不覺中,就連她的語氣也變得冰冷了。

    任芯側首望向她,淡淡地凝視了一會兒,然後,她望向了窗外,眼底竟閃出了一股朦朧的嘲弄:

    “看來你對我的信任竟不過如此。”

    這是什麽話——

    惡人先告狀嗎?!

    唐婧被氣得娥眉倒豎,鳳眼圓睜,怒衝到她麵前,硬氣地說道:

    “我不信任你?!如果我不信任你,我就不會現在還站在這裏,我就不會聽你講這等傷我心的話!怎麽,一提起子遙你就如此反常,看來我倒是要重新審視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震驚與憤怒中,唐婧也沒有過多的思考就極盡偏頗地怒指向了任芯。

    她居然說以往的一切毫無意義,那她幹嘛還要想著去醫治她呀,她都已經說沒有意義了,她都已經否定了以前的一切!

    任芯依舊看著窗外的陽光,微薄的唇角揚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重新審視?如果真是這樣……”

    窗外的陽光落在她的眼底,明亮得遮住了她滿是落寞的眸光,而她的聲音卻在突然間變得低柔了——

    “……也未嚐不是件好事啊……”

    唐婧愣住!

    她駭異地凝視著任芯,原本還有些憤怒的眼眸卻在此時閃滿了不可思議的光芒。

    陽光靜靜地從窗外射進。

    疏淡地灑在了靜寂的屋內。微風吹拂,沙沙地在她們之間迴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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