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匕首乃深海乙木精金鑄造,內含精金之氣,自帶破法之力,這隻未化形的妖獸應是抵擋不住吧。


    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急切間一股微風自冷醉塵背後拂過,他匕首還未碰到妖獸,那妖獸卻突然倒卷而迴,如同撞上一麵堅牆,彈了迴去。


    而身後那白狐張著狐嘴無聲清嘯的一幕,冷醉塵卻是沒有看見。


    冷醉塵一下刺空,倒是被自己的力道帶著前撲了兩三步,而那妖獸落地之後一個翻身又是四肢站立,雙眼望了望冷醉塵,那眼神沒有了狠厲,卻另有深意。


    然後妖獸轉過頭,飛奔而去。


    冷醉塵楞楞的看著妖獸離去的背影,有些茫然失措,良心發現麽?還是不敢殺我?但剛才那兇猛的一撲可是殺意凜然啊……


    嘴中輕輕吐出一口氣,冷醉塵後退幾步坐在地上,背靠著山石,雙手攤開,慢慢的放鬆下來,手中的匕首已不見蹤影。


    這修行的日子過得,還挺刺激……冷醉塵不禁使勁的唿吸了兩口空氣。


    一條白影慢慢的走向冷醉塵,站在他前方三尺外停下來,一雙靈動的狐眼盯著冷醉塵的雙眼,頭部微微偏轉,嘴角似有笑意。


    正是那隻全身無一絲雜色的漂亮白狐。


    冷醉塵定定的盯著白狐,也不說話,片刻之後,方才提氣輕聲說道:“現在安全了吧?今天為了救你這個小家夥,差點把命都丟了啊……以後你可要小心點,別再被那些妖怪追上。”


    說完冷醉塵又輕笑了兩聲:“怎麽你這雙眼沒以前漂亮了呢,沒有那勾魂奪魄的風情了啊,嗬嗬……”


    白狐的眼神閃過一絲奇怪的波瀾,似是在忍住笑意,漸漸的一雙狐眼蕩漾開來,轉眼間就化成了一道旋渦,把冷醉塵的所有心神都吸了進去。


    “哎……怎麽又變得這麽醉人了,還是這麽勾魂,真他娘的漂亮……”


    冷醉塵口中已開始胡言亂語,骨頭都有些酥癢起來。


    白狐咧了咧嘴,奪魄的眼神瞬間消失,又變得平靜而靈性。


    冷醉塵慢慢的恢複了清醒,甩了甩頭:“看來脫力很嚴重,頭暈眼花了。”


    然後白狐慢慢的走過來,行至冷醉塵的身邊,用頭輕輕的蹭了蹭他的臉。


    冷醉塵麵帶微笑,抬起左手摸了摸白狐的頭,然後搭在它的頸部,雙眼望向遠處,口中緩緩說道:“你聽得懂我的話嗎?你應該也能修煉吧,希望你能化形為人的時候,我還沒有死掉,倒是可以聊聊天,說說話……”


    白狐沒有迴答他,又蹭了蹭他的臉,然後蜷伏下來,臥在冷醉塵身旁。


    一人一狐,就這麽看著高山流水,安靜下來。


    又坐了片刻,冷醉塵這才站起身來,口中說道:“走,四處逛一逛,找點東西吃。”


    冷醉塵總覺得這白狐能聽懂他的話,也不等白狐站起,就抬步往林間行去。待他走出幾步,白狐立起身來,緊追兩步跟在冷醉塵身側,一路緩行。


    走了半天,白狐像是和冷醉塵熟悉起來,不時跳前躍後,時而奔到冷醉塵前方蹲坐等他,時而躍至身旁蹭一下冷醉塵的小腿,,那條狐尾輕輕搖擺,甚是靈動。


    “這隻紫芝玄參才一百年火候,太嫩了,不堪大用……”


    “這塊黃精都長八九百年了,這麽老,不好吃……”


    “你這小家夥,倒是找點可口的行不行,不要老是找這些藥材,我是受了點傷,不過這些東西不好吃啊……”


    “這花蓮果不錯,脆嫩香甜,你怎麽不吃?試一下嘛,味道很好……”


    “那邊有條溪水,你用尾巴釣兩條肥魚上來……”


    ……


    冷醉塵當年以海盜為生,除去爾虞我詐的時刻,眾人大多在賊窩裏喝酒吃肉,胡天胡地,倒也熱鬧非凡。到如今被逍遙真人收為徒弟,進得隨心居修行道法,平日裏多是獨自一人鑽研,就算見到師父和師兄師姐也是力保沉穩持重的性格,歇息下來時也會偶爾感覺寂寥。


    到底是少年心性,今日有白狐相伴,也不用擔心性情暴露,好像想要一次把話說夠,盡管那白狐並沒有迴答他任何一句話。


    終日偽裝,除了這隻白狐,誰也沒見過冷醉塵如此飛揚跳脫的一麵。


    最終冷醉塵還是自己抓了兩尾肥魚上岸,用精金匕首剖腹去鱗,手掐法決聚柴引火,以寒鐵木穿起兩條魚,用雲鬆枝當柴烤起魚來。不過幾炷香的時光,兩條肥魚已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動。


    “這島上靈氣充足就是好,雲鬆枝富油,烤出來的魚都更加美味,來,小家夥,我們一人一條,也讓你領教一下小爺我冠絕天下的烤魚絕學……”


    冷醉塵將一條烤魚放在洗淨的青石板上,遞給白狐,自己又抓起另外一條,大口的吃了起來,那滿足的表情讓人直覺在吃天上的仙宴一般。


    白狐清叫了兩聲,低下頭很矜持的輕輕吃了起來,這魚肉質鮮嫩,香味撲鼻,的確美味可口。


    一人一狐吃完烤魚,冷醉塵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臉色也變得沉穩,對著白狐說道:“今日雖然差點丟了小命,但心情還算愉快……我要迴宗繼續修行了,你也迴自己的窩去吧,千萬小心,莫要招惹那些妖怪。”


    冷醉塵又看向了白狐的眼睛,笑道:“你這雙眼睛呐,不勾人的時候,倒是溫婉了許多,嗯……後會有期!”


    再深深的看了白狐一眼,冷醉塵這才轉身離去。而那隻白狐立在鬆下石邊,靜靜的望著冷醉塵的背影漸漸走遠。


    因師姐曾說過島上除了隨心居的門人外,還有不少不是人的道友,有些是海島原住的靈物修煉化形,有些是曆代祖師抓來調教了護島,還有些是籍此處靈力濃鬱借地修煉的,反正境界大多不低。醉塵自覺道行還淺,平時出來巡山采藥也隻是在隨心居周圍百裏左右的範圍內,尚不敢海島內部深入太多,衝撞了那些道友還算好,要是不小心被宰掉可就不劃算了。


    在海島深處,離隨心居東北三百裏之遙,有一處巍峨的山脈,連綿起伏又延伸百裏出去。山脈中央立有一座山峰,高約千丈,險峻不足,卻秀麗有餘。在山腰處有一片茂密的叢林,如果飛臨山腰,便可發現那叢林間點綴了幾處不大的宮殿,林木掩映之下,倒很有一番雲深不知處的韻味。


    此刻已是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灑落在林間,投下了斑駁點點。一個少女正趴在靠著窗邊的床榻上,上身的衣裙已經除盡,隻見背部有一片傷口,傷口處的皮膚呈焦黑色,裂開的口子上還浸出了幾絲鮮血,映襯這傷口周邊白皙細嫩的皮膚,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另外又有一位身著白裙的少女斜坐在床邊,左手拿著一個瓷瓶,右手輕緩的前後移動,正是在給趴著的少女敷藥。而趴著的少女時而皮膚緊繃,時而扭動一下,時而吸氣一聲,顯是傷口疼痛難忍。


    “小姐,那家夥下手也太狠了吧,嘶……我活了幾百年還沒受過這麽重的傷。”趴著的少女忍住疼痛嘴裏說道。


    “那可是上皇引雷符,攜天雷之威,震懾妖邪,自是厲害。”白裙少女麵帶微笑的接道,“還好他修行日淺,道行不高,要不然就一張符也夠你受的。”


    婉轉悅耳的聲音還隱隱透著笑意。


    “小姐!我可是受傷很嚴重哎,能不能體諒下我的心情!”


    “好了好了,對不起嘛,要不是你自己出手這麽重,他也不會那麽拚命。”


    趴著的少女哼了一聲,心頭腹誹:“當時是誰讓我狠一點的?現在又來怪我下手太重,我要不下手重一點,哪能試探出他是不是願意護著你……”


    趴著的少女心頭似有怨氣:“那家夥心機好深,出手那麽快還要下個套讓我鑽。”


    “是啊,他挺有急智。”


    “那家夥還愚蠢,自己的命都要丟了還不趕緊跑。”


    “是啊,為了救我嘛。”


    “那家夥的長相也很一般。”


    “是啊,現在還沒有爹那麽豐神俊朗,隻能算是眉清目秀。”


    “我……我不跟小姐聊了。”


    白裙少女輕笑出聲,那眉眼間都是笑意。


    過了片刻,趴著的少女又問道:“小姐,當時你也見著了吧,他手上丟出好幾張金符,我可沒看見他伸手往懷裏摸,他到底是怎麽拿出來的?”


    “我也不知曉,”白裙少女皺眉思索了一下,“也許是逍遙前輩傳了他什麽玄奧的法門吧,你也知道逍遙前輩道法修行已是登峰造極,可能又創出了什麽新的術法也不一定。”


    “小姐你真的要去陪他啊?那以後我怎麽辦?”


    “你就留在這裏繼續修煉啊,放心吧,我會經常迴來看你的,距離又不遠。”


    “不去不行嗎?”


    “逍遙前輩送迴我族聖物,當時就提了這麽一個要求,爹都已經答應了,總不能言而無信吧。況且逍遙前輩還說聖物就是他帶迴來的,盡管不知道他是怎麽得來的,至少現在又迴到了我族手中,這已是天大的恩情,如今聖物已成了我的本命法器,我的修行也一日千裏,就算為了報恩,陪著他……也是應該的。”


    白裙少女說道最後一句語氣很淡然,淡到聽不出是堅定還是敷衍,仿若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總覺得小姐這下虧大了。”趴著的少女不以為然。


    “丟了一件法寶,他才虧大了呢。”白裙少女又是掩嘴輕笑。


    “既然小姐你都已經決定好了,那今天還去演這場戲幹什麽?”


    “沒什麽,看看他現在修行到什麽境界了。”


    “小姐……”


    “怎麽?”


    “找這樣的理由你不覺得臉紅麽?”


    差點死在妖獸爪下,令冷醉塵感到了急迫,修行靠的是日積月累,積少成多,然後方能厚積薄發。就現在這個修為,連尚未化形的妖獸都不敵,要去靈界搶得天翻地覆又要等到什麽時候?


    離上次告別白狐又過去了三月有餘,冷醉塵潛心於修煉沒有再去思慮其他,天靈石炸裂時產生的幻象也被他埋在了腦海深處封閉起來,沒有再打開。倒是那隻白狐的身影,偶爾在腦中浮現出來,那溫婉又勾人的眼神,那輕巧又靈動的狐尾,仿若美成了一幅畫,刻在了冷醉塵心裏去。


    真是隻妖精,冷醉塵心想。


    不過冷醉塵巡山時再也沒有見過那隻白狐,想必它當時也被嚇住,跑到深山老林躲起來了吧。等它修煉到化為人形,不知道自己都幾百歲了。


    想到這裏,冷醉塵竟有絲淡淡的哀傷。


    不過旋即又被如鐵的心腸所取代,那人,那妖,那恩怨仇恨,那風花雪月,一切都是過眼煙雲,得道飛升才是根本所在,哪有什麽好糾結。


    吐出一口濁氣,冷醉塵徹底的冷靜下來。


    “歸塵,師父讓你過去一趟。”歸幽子的聲音從裏許外的傳來。


    聽到師姐的聲音,冷醉塵立即飛奔而去,待到得逍遙真人的屋前,頓時站定,伸手理了理身上的道袍,這才輕輕的走進門去。


    冷醉塵恭敬的微低著頭,瞥見一道白影滑進了眼角,口中道:“徒兒拜見師父。”


    順勢抬起頭來,冷醉塵便看見一個眉目如畫,身著白裙的美貌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逍遙真人的身前十尺處,也在抬頭望著他,嘴角隱含笑意。


    “真他娘的漂亮。”冷醉塵瞬間就下了個定論。


    隻見那少女聘婷而立,鳳目柳眉,膚若凝脂,眼波流轉間含帶清新動人的氣息。認識的女子一一從冷醉塵的心頭閃過,眨眼間已經有了一個比較結果。


    “相貌不比文羨晴那小娘皮差,這表情和小眼神還要溫柔許多,真乃世間尤物。”冷醉塵心頭細細的在品評玩味著,臉上卻是一如尋常的平靜。


    逍遙真人看著從容淡定的冷醉塵,淡淡的向那白裙少女說道:“這便是我最小的徒弟歸塵子,你就叫他……師兄吧。”


    隻見白裙少女向著冷醉塵走近兩步,輕輕道了個萬福,口中說道:“小女子月窈,見過歸塵師兄。”


    這聲音像是在空中轉了幾道彎才飄進了冷醉塵的耳朵,看著眼前這個少女,冷醉塵的心跳有些加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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