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冷月懸掛於天上,此刻已是半夜時分。


    位於太玄峰頂的玄心宗山門內,因為沒有雲霧的遮擋,所以那輪彎月清晰異常,淡淡冷輝灑向塵世,清淨而悠遠,那星辰也直如觸手可及一般,可惜立於窗前的小六卻一點也沒有欣賞這如畫月景的興致。


    這裏是玄心宗的普通客房,從白玉長階最底下的一條支路中走進,此時並無其他宗門的人前來拜山,所以這一層隻有小六一人居住。


    小六抬眼望著滿天的星辰,眼珠轉來轉去,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在他的脖頸上係著一條鏈墜,那顆墜子白裏透紅,在月光映照之下透著晶瑩的朦朧光華,煞是美觀。


    仔細看去,那墜子內的紅色呈一彩鳳形狀,被白玉包裹其中,正是小六和常柔在路上被搶走的那個嬰兒頸上所掛的鏈墜。


    那日小六還沒看清楚對方是誰便被打傷,快要暈倒之際雙手茫然亂抓,結果沒有抓得住手中所抱的嬰兒,反而把其中一嬰的鏈墜給抓在了手中。


    想來那賊人隻圖盡快搶走嬰兒,所以也沒在意一條鏈墜是否失落,顧不得那許多,所以這條鏈墜便留在了小六手上。


    而常柔所追迴那一嬰兒頸上的鏈墜並未丟失,加之這人間凡物入不得常柔法眼,於是這隻血鳳墜子就索性給了小六,並沒有要去。


    小六雖然不知道這對鏈墜名叫血龍鳳,也不知其價值所在,但他自小對財寶就有一種天生的敏感嗅覺,也就當仁不讓的收了下來。


    在他眼中,以這墜子的成色,要是拿去賣的話,至少也可以賣個幾萬兩銀子吧?


    不過此刻小六擔心的倒不是這條鏈墜可以賣多少銀子的問題,而是擔心玄心宗的宗主雲虛真人不肯收他入宗門。在來的路上看慣了常柔的玄奇道法,又見到雲虛真人出關時的如仙風貌,你叫他又如何能不動心?


    修道成仙,撼天動地,任誰都希望自己擁有這等通天徹地之能,更何況小六在江湖中成長,日日所見的就是以實力為尊,以本領爭強的場麵,想那神仙的本事豈是凡人所能比擬的,那向天在江湖中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他能飛天入地麽?他能隨手招來天火麽?在玄心宗的門人麵前,想必他連一招都敵不過吧?


    如此之大的實力差距,這讓小六做夢都想學到奇奧無比的道術。


    現在這個機會就近在眼前,隻要玄心宗內任何一個弟子收他為徒,等到將來有了常柔那樣的手段,在人間界還有誰能奈他何?


    不過小六也覺察得出來,看那幾個老道的臉色,似乎並不願意收他入玄心宗,雖然看自己的時候眼神中滿是詫異,但卻和看那嬰兒的神色完全不同,驚訝和驚喜之間差別太大,小六自然分辨得出來。


    要不是那宗主最後說的那句話,或許自己已經被趕下山去了,可是……要怎樣才算與玄心宗有道緣呢?


    “我是否應該給那宗主送些東西打點一下?”小六在心裏暗自琢磨。


    自小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明槍暗箭的強盜群裏長大,見識過太多的人心叵測,也習慣了做事都要算計謀劃。


    “他是玄心宗的龍頭,隻要他答應了,其他人肯定不敢再說什麽。不過我的東西全都掉在船上了沒有帶走,不然也可以挑選一下,但是……那些金銀財寶似乎加起來還抵不過這條鏈墜,何況那雲虛老道是修道的人,應該不會那麽俗氣。”


    小六轉念又想到:“再怎麽說,仙人也是人啊,隻要是人就會有欲望,男人的欲望無非財,權,色三種,他應該也不會例外。”


    “論財,連鋪地板用的都是整塊的上好青玉,那玄心宮建得如此壯觀,相信皇宮也沒玄心宮這麽好看,這玄心宗恐怕比那皇帝老兒還要富有,而且那些弟子手上捧的法寶可不是錢財能夠衡量的,我又哪來更好的東西……此路不通!”


    “論權,他現在已經是玄心宗的龍頭,在這裏可沒有比他權力更大的人了,可是他想不想做整個修道界的龍頭呢?江湖中人都想做武林盟主,一統江湖,他應該也會想一統修道界,稱王稱霸吧!可惜我現在一點法術也不會,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一點可以利用的地方……此路也不通!”


    “論色,隻要沒有斷袖之癖,男人應該都不會拒絕美貌女子的,以前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子就是春滿樓的花魁,但玄心宗那些個女弟子每一個都比那花魁好看得多啊,而且那雲虛老道看上去就真的像個神仙模樣,連常柔這麽一個絕美女子站在麵前都能談笑自若,毫不動心,難道他的修為已經達到不為色迷的境界了?那可怎麽辦,我又到哪裏去找一個漂亮得連神仙都會被迷住的女子去?此路……還是不通!”


    一個十二歲的孩童,明知沒有道路前行卻還是為了要達到目的而冥思苦想,也不知是執著還是固執。


    小六著惱的抓了抓頭發,眼看著莫大的機緣就擺在眼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閃而逝,自己卻苦無辦法,小六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這麽煩惱過。


    此時幾聲怪異的鳥叫聲從山上傳來,似是在嘲笑小六的無奈。


    而雲虛真人還在太清殿內,手捧一本道經讀著,絲毫不知道宗門內正有一個半大的孩童在苦苦的思考著應該用什麽來誘惑自己。


    次日清晨,當小六還沉醉在自己修道成仙的美夢中時,房門忽而打開,一個人影飄了進來,身著金色道袍,長須隨風而動,正是玄心宗宗主雲虛真人。


    隻見雲虛真人伸手虛招,一道淡淡的光華從他手中逸出,緩緩的飛到小六的上方,然後盡數沒入了他的眉心處。那道光華剛一消失,小六立刻就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之後,睜開眼就看見了站在床前麵含微笑望著自己的雲虛真人。


    小六心頭一驚,連忙爬下床來跪倒在地,臉上自然而然的流露恭敬神色,口中叫道:“神仙,求你收我為徒吧!”


    雲虛真人嗬嗬一笑,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小六隻覺一股祥和的大力將自己身子托起,不由自主的便站了起來,再也跪不下去。小六知曉這是雲虛真人使出的法力,自己無力抗拒,也就不再堅持,而是直直的站著,隻不過臉上還是懇求之色。


    雲虛真人麵容慈祥,但又有一派宗主的風度,他微笑著對小六說道:“我昨日已經說過,這要看你與我宗是否有道緣,還是再過幾日再說這個吧。”


    小六默然,既是如此,那也無可奈何了,不過有希望總是好的。


    雲虛真人又開口問道:“你可識字?”


    小六連忙答道:“我識字,以前我學過。”


    雲虛真人笑道:“那就好,想要學東西至少也要讀得懂經書才行,你隨我來。”


    說完之後,雲虛真人轉身向門外走去,小六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心頭暗自高興:“幸好當初找那酸秀才學過認字,不然今天可就沒這麽幸運了,他肯定是要教我道法吧,看來我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啊。嘿嘿,一個酸秀才不去考狀元居然做了強盜,真是笑話,不過我當初學認字是為什麽?這我倒還忘了……”


    從客房裏行出來,雲虛真人不發一言,小六自然也不敢多話,乖巧的跟在雲虛真人身後,心中則在幻想著自己修得道法之後叱吒江湖的樣子。


    剛從支路出來走上白玉長階,小六便看到正有幾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小道童在廣場上練功,看上去頗有模樣。


    小六羨慕的看著他們,也希望能擁有和他們一樣的機會,能夠入玄心宗的門牆。


    那幾個道童見到雲虛真人從支路中行出來,連忙停止了練劍,同時躬身叫道:“參見宗主”


    雲虛真人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拉起小六的左手騰空而起,向那玄心宮的方向飛去。


    小六身在空中,隻覺一股柔和力道托著自己,速度雖快卻感覺不到罡風撲麵,同時他也沒有注意到,那廣場上正有幾道異樣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後背,似羨慕又似嫉妒。


    雲虛真人帶著小六並沒有進玄心宮,而是往一條支路行去,最後落在一間房屋之前。


    兩人剛一落地,眼前的屋門立即打開,一個麵容清秀的玄衣中年道士從裏麵走了出來,對著雲虛真人恭敬的說道:“弟子參見師尊!”


    雲虛真人淡淡的說道:“常明,這便是昨日我給你說過的孩童,我宗弟子之中屬你仁德最厚,這孩童便交與你了,你可要好生教導。”


    常明子麵容一整,答道:“弟子不敢懈怠,謹遵師尊法旨!”


    雲虛真人點了點頭,轉而對小六說道:“你這幾日便跟著這位道長學習,莫要貪玩。”


    小六趕緊說道:“不敢不敢,我一定好好修習。”


    雲虛真人點了點頭,袖袍一拂,騰空而去,眨眼間已不見蹤影。


    小六轉過頭來看了看常明子,趕緊跪了下去,口中稱道:“拜見仙長!”


    常明子輕輕將他扶起,手掌按在他的頭上,心念微動,一道靈力已透頂而入,向小六體內奔行而去。


    小六的感覺和當時常柔把手掌放在他頭上時一樣,那道無形之力如河水一般奔流至身體內的各個角落,隻是更為龐大,頓時渾身舒服無比,通體舒泰。


    片刻之後,常明子收迴了手掌,臉上微有驚異之色,但又像是在意料之中,旋即又微微的搖了搖頭,似是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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