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嶽子因氣血上湧,滿臉通紅,那無崖子則是滿臉鐵青,他知道不是對方敵手,隻得沉聲說道:“今得道友賜教,終生莫敢相忘,還忘告知尊姓大名,他日也好登門拜訪。”


    紫衣女子冷冷一笑,說道:“枉為名門弟子,隻知仰仗師門之威,不過就算告知你又有何懼,若想找迴臉麵,自來終南山就是,我必定奉陪到底。”


    無崖子聞言一驚,他怎麽也沒有料到這女子竟是終南山玄心宗門下,忙定睛瞧去,隻見紫衣女子手中所提玄銅長劍的劍鞘之上刻著兩個銘文小篆:承影。


    無崖子心中登時涼了半截,再結合這女子脾氣,不由得暗暗叫苦,早知道就應該看得仔細一些,看來這幾年的確是仰仗師門之威行事過於隨意,便少了謹慎之心,如若不然又怎會惹上這個女怪物,看來這段過節隻有當是和師弟兩人吃了個暗虧了。


    無嶽子還是沒有想太多,開口便道:“就算你是玄心宗門下又如何……”


    話還沒說完,手臂就被無崖子一把扯過,後麵的話自然也沒有說得出來。


    無崖子瞬時態度大變,滿臉堆笑,拱手說道:“原來是紫衣仙子,方才一時不察,以致造成誤會,冒犯了芳駕,還望仙子莫要怪罪,今日聆聽教益,不勝榮幸,我師兄弟二人日後必當謹慎行事,不會再有今日魯莽之舉。”


    這下聽到師兄如此低聲下氣,無嶽子也再無言語,盡管他心中還存怨氣,但修道多年多少也清楚一點,靈界中有些人是惹不得的,眼前這女修便是其中一個。


    紫衣仙子常柔乃是終南山玄心宗雲寒真人座下高徒,同是也位列靈界五彩仙子之一。也不知是否取錯了名字,她的個性和柔字一點也不沾邊,曆來獨行獨往,行事全憑個人喜好,雖還不至於正邪不分,但也和正道人士相去甚遠。


    靈界中無人不知她最痛恨的便是薄情寡性,欺負女人的男子,這種男子如果被她碰見必將其斬於劍下。常柔性情冰冷,除了玄心宗幾位高人之外,她對任何人都不會假以辭色,連仰慕她美貌的男子也無法接近,令人頭痛不已,偏偏她修道資質上佳,清修七十餘載,道行高深,傳言已是神遊境羽士,死在她手中的邪宗修士和妖魔眾多,一柄上古神兵“承影”仙劍在她手中不知飲過多少鮮血。


    不像紫陽宗這般廣收門徒,修士眾多,玄心宗收徒極嚴,是以宗門傳人個個都是根骨資質奇佳,雖然修士不多,但高手輩出,也是靈界正道大宗,無人敢去招惹。


    且那常柔的授業恩師雲寒真人極為護短,當年常柔剛在靈界行走時與一個修道小派結下冤仇,說起來也是常柔的過錯,但相鬥之時被對方打傷,雲寒真人一氣之下不僅廢了那人一身修為,還打傷另外十餘人,差點滅了對方道統,而那小宗門沒有靠山,也隻得忍氣吞聲,無可奈何。


    靈界中人莫不知曉常柔不能招惹,雲寒真人又極是難纏,所以無論正邪,見了林秋柔都是避之惟恐不及。


    無崖子對這些事知曉甚多,隻是從未見過常柔,不知她今日怎麽會到了人間界,若是剛才就注意到她的那把神兵,他定會拉著師弟就走,也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她殺的了,就算有兩人有著強烈的除魔衛道之心,但比起惹了常柔所要承受的後果,無崖子還是絲毫不會猶豫的放棄這積累功德的大好機會。


    但他也有些不明白,玄心宗和紫陽宗似乎並無過節,為何這常柔對紫陽宗就是百般嘲諷?隻不過他現在不想深究這個問題,隻想趕快離去。


    其實無崖子剛才也注意到那兩個嬰兒體內靈氣充盈,皆是修道的絕佳人選,心中雖大起收徒之心,但見常柔對兩個嬰兒甚是喜愛,他自然知曉想要收其為徒乃毫無希望之事,所以也隻好斷了這個念頭。


    在他心裏也頗有些擔心,現在紫陽宗所收的傳人資質比起這兩個嬰兒要差了不少,再過百年,待得這兩個嬰孩道法精深,紫陽宗怕是要被玄心宗壓過一頭了。


    不管如何,趁常柔並未發怒還是先離開再說,如果多呆片刻,說不定又會另起什麽事端,想來師門也不會因為自己二人吃了點虧就找上玄心宗山門的,於是無崖子對著常柔恭敬的說道:“我師兄弟二人另有要事,不便逗留,有幸再會。”


    話雖如此,他心中卻是想著最好此生都不再碰到常柔,漂亮倒是漂亮,可渾身帶刺啊。


    常柔默不作聲,眼神依舊冰冷,真不知她為何這般不近人情。無嶽子抬手一招,那柄被常柔甩得刺入地板的長劍又自飛起,然而船艙底下卻傳來一聲輕哼,好似痛極難忍,再看那柄長劍,劍尖上猶帶鮮血,顯然方才這一劍刺破地板,恰巧刺在艙底誰人身上。


    無崖子和無嶽子心中警覺不已,方才飛來之時便用神識查探過,除去倒在地上的一個丫鬟和兩個嬰兒,加上常柔之外再無活人,那這聲輕唿又是從何而來?難道艙底還藏有一個修為極其高深能夠完全掩住自身法力的高人?但若是高人又怎會藏在艙底,還被無嶽子的長劍所傷?


    這些疑問雖然存於無崖子胸口,但他卻並不想知道答案,拉起無嶽子便祭起寶劍,縱身而起站在長劍之上,如飛而去。


    看那樣子與其說是驅劍而行,不如說是戰敗逃逸。


    常柔此時從表麵上看著很冷靜,但仔細一看,會發現她的眼神也在突然間變得銳利了許多,其實她心中也很驚訝,同樣存有和無崖子一樣的疑問,剛才明明沒有察覺到活人氣息,那被長劍無意傷到的會是誰?如果能掩住靈力讓她也難以察覺,那兩人的道行可就相差甚遠了。


    如若是道行高深之人必定自恃身份,不屑於藏頭露尾,也難怪常柔會如此驚訝。


    她飄身後退丈許開外,玉手屈指,對著那處被長劍刺破的地板凝空虛抓,幾聲脆響之後,那塊木板已經破裂開來,碎板木屑四處飛舞,最後散落於地,地板中間出現了一個三尺方圓的大洞,艙底的情況也展露了出來,剛才長劍插下之處的正下方,放著一口大箱子。


    明顯那個箱子放得很不是位置,剛好長劍插下,裏麵的人想躲也躲不開。


    常柔不是怕事之人,冷聲喝道:“誰鬼鬼祟祟躲在裏麵,出來!”


    這時那箱子從裏麵緩緩的打開,一個左臂鮮血淋漓,衣著普通,年紀大概在十一二歲左右的孩童慢慢的站起身來。


    那孩童滿臉的害怕神色,一雙大眼甚是靈動,不過此時眼神中透著恐懼和茫然,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剛站起來便看到冷煉的慘死之狀,神情稍微愣了一下,轉而立即閉上雙眼,顯是被這場景嚇到了。


    常柔較為謹慎,又用神識將眼前這孩童默查了一遍,發覺他渾身的確沒有絲毫的靈氣溢出,看那樣子又不像是高人修士,隻是一個普通的孩童罷了,心中不由得奇怪不已,這世上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要知道修道之人探察四周情形和武林中人不同,學武之人是憑借多年苦練提高六識能力而查看是否有人靠近自己,修道之人除了超越凡人的六識之外,還可根據活物身上所透出的靈氣來查看情況。


    而這世間無論人類還是動物隻要是活的或多或少都身具靈氣,除非修道至深達到與天地渾然一體的地步,餘者都不能完全掩蓋自身靈力外泄,是以修道之人可不用五官,隻需用神識一探,便可知道是否有活人在左近,比之武林人物的方法要高明何止萬倍,可以說絕對沒有出現過紕漏。


    可今日常柔卻發現自己察覺不到眼前這孩童身上的靈氣,難道他是下凡遊樂的仙人?不然的話,難道這世上還存在沒有一點靈氣的活物?


    常柔心念電轉,一雙美目直直的盯著那孩童,開口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何躲在船艙底下?”


    她的語氣仍舊冰冷,盡管對方是一個半大小孩,但現在情況不明,對方的身份又是一無所知,她的警惕之心絲毫不減。


    那孩童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一接觸到常柔的目光,連忙低下頭去,顯然對她的眼神很是害怕,試想她的眼神連修道多年的無嶽子都不敢直視,更何況這個孩童。


    “說!”林秋柔輕聲喝道。


    孩童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這才開口說道:“我的姐姐是大小姐的丫鬟,大小姐和姑爺待我很好,剛才遇到一群強盜,姑爺就叫我躲在箱子裏千萬不要出來……”


    常柔聽了孩童之言,指著暈倒在地的丫鬟玲兒說道:“她可是你姐姐?”


    孩童順眼望去,看到了鈴兒,立即說道:“是的,她就是我姐姐……我……我姐姐她……”


    說話間那孩童的語氣有些顫抖,看來非常害怕他姐姐死掉。


    常柔淡淡的說道:“你姐姐還沒有死,隻是被嚇得暈過去了。”


    那孩童聽了這句話之後身體微微的抖了一下,接著馬上從艙底爬了上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跨過去撲倒在鈴兒身邊,伸出雙手抬起鈴兒的頭,捧著她的臉輕聲的叫著:“姐姐,姐姐你快醒過來,不要嚇我啊,姐姐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啊……”


    聲音中已經帶有哭聲,常柔聽了也起了憐憫之心,話中少了些許的寒冷,說道:“你姐姐沒有死,等會兒就會醒過來了,你不要搖動她。”


    孩童聞言慢慢的放下了鈴兒的頭部,然後站了起來,眼中雖然沒有淚花,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現在悲傷至極,他略有些害怕的小聲問道:“那些強盜呢?”


    常柔指著死不瞑目的冷煉淡淡的道:“我到來的時候隻見到那個強盜正在欺負你姐姐,所以我就把他殺了,其餘的強盜也全都喪命,可能是和外麵那些白衣人同歸於盡,不過你家大小姐和姑爺也都死了,整個船上隻剩下你和你姐姐,還有你家大小姐的兩個遺孤還活著。”


    孩童看了看慘死的冷煉,情不自禁又閉上了眼睛,把頭扭到一邊,看得出他很害怕看到冷煉死後的表情,不過話說迴來那副表情的確很恐怖,鈴兒見了一眼就被嚇得暈了過去。


    常柔又說道:“不用害怕,他已經死透了。”


    盡管事實如此,可那孩童還是不敢扭頭再看,不過看到那邊死了的向天和謝若雲,他又是悲從中來,肩頭抽動,就快要哭了。


    這時常柔將手上的一個嬰兒放到床上,緩步走到孩童的跟前,伸出白如蓮藕的玉臂,小心謹慎的把一隻纖手放在了孩童的頭頂上百會穴處,心念一動,一股強勁的真元往那孩童體內湧去。


    要知道那百會穴可是人體大穴,一個不好就可能非死即傷,真元一從孩童百會穴湧入,他立刻有些顫抖,口中連忙叫道:“求求你不要殺我。”


    常柔並沒有說話,真元一進孩童身體,他頓時隻覺得渾身舒服無比,像是冬日暖陽照在身上,全身一片溫暖,他發現這女子好像並沒有殺他的意思,於是也就慢慢的安靜下來。


    須臾片刻,常柔又把手收了迴去,心神安定了不少,但心中卻更是驚異,這孩童果真沒有半絲靈氣!


    她方才已用自身真力在孩童體內巡查一遍,除了丹田處有一團熱氣之外,的確沒有半分靈力,而那團熱氣她也可以肯定和修道之人的靈力不屬同類,大概應該就是人間界武林中人修煉的武功內力吧。


    常柔輕聲問道:“你練過什麽功夫?”


    那孩童的身子微微一顫,眼珠轉了轉,連忙答道:“這是姑爺閑暇時教我的一點東西,說是照此練了之後身體可以更強壯,如果練得好就不用怕再被別人欺負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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