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光眼見照片被拿出來,神色一僵,有一瞬間的心虛。


    他之前假借鑰匙丟了的借口,拿到了夏彤房間的備用鑰匙,趁她上學不在家的時候,仔仔細細翻了一遍。


    果然,找到了一本筆記本!


    夏正光原本欣喜若狂,等翻開一看,頓時失望至極。


    筆記本裏,隻有扉頁寫著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其他全是夏彤寫的日記,根本沒有他想要的那樣東西。


    隻是……那張照片,卻勾起了他往昔為數不多的迴憶。


    夏正光隨手將筆記本扔在客廳角落,照片卻被他妥善收藏起來。


    馮月見他表情怔忪,更加怒不可遏,當即就要把照片撕了:“夏正光!你對得起我嗎?這麽多年都是我陪著你打拚!你是不是還想把她找迴來再續前緣?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夏正光頓時一驚,登時就要撲上去搶:“你這個潑婦!你給我把照片放下!”


    馮月一聽,當場就崩潰了:“我是潑婦?!夏正光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你幹脆把我和青青都趕出去好了!那個女人和夏彤才是你的心頭肉!”


    夏彤聽到這裏,生怕照片被毀了,伸手就要推門進去製止。


    而房間裏,夏正光也火了,口不擇言道:“什麽心頭肉!夏彤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兒!!”


    此話一出,房間裏霎時安靜下來。


    馮月愣住了。


    站在門外的夏彤也愣住了。


    夏正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頓時沉默下來,平日中氣十足的臉上也露出幾分蒼老。


    夏彤伸出去推門的手僵在半空。


    她怔怔的望著自己的指尖,心中有一種真相大白的明悟。


    原來如此。


    怪不得父親從小就不喜歡她,對她的態度也是時好時壞,反複無常。直到前段時間她突然變漂亮了,父親的態度才有所改變。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母親。


    恨也是,愛也是。


    房間裏,馮月結結巴巴的聲音響起:“你說什麽?!夏彤……她不是你的——”


    夏正光吐露了隱藏多年的秘密,心中有種莫名的暢快感,他臉上隱隱夾雜著恨意、茫然、愛慕等種種複雜的情緒,不一而足。


    “誰知道是哪個野男人的種?她嫁給我不足半年就生下了孩子,怎麽算也不可能是我的!”夏正光幾乎是脫口而出,看樣子這話已經壓在心口多年了。


    馮月使勁兒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來消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臉上不可避免的露出喜色。


    她提高了嗓音:“既然不是你的女兒,咱們家憑什麽白白的養她?!老太太也真是的,還來城裏讀什麽學校,能讓她上學都算大發善心了!”


    “不行,我當年和她立下過……”


    夏正光下意識的就要拒絕,話還沒說完,臥室的門卻“砰”的一聲被推開了。


    兩人扭頭望去。


    夏彤獨自一人站在門口,她臉色蒼白,幾步邁上前來,抬手便抽走了馮月手裏的照片。


    “哎!你——”


    馮月猝不及防被她搶走,瞪圓了眼剛要說話,便見夏彤點漆般的眼睛望向她,聲音異常的冷靜道——


    “不用了,我自己走。”


    說完,她當即轉身便離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夏正光愣神了片刻,猛地站起身就要追上去:“小彤!你別走!是爸爸錯了,你別……”


    馮月一把拉住他:“你瘋啦,她走了不是正好?省的拖累我們!”


    夏正光一揚手甩開她,眼底通紅:“閉嘴!你懂什麽?!”


    馮月被他嚇住了,夏正光奔出家門,外麵卻已是一片茫茫雪色,絲毫不見夏彤的身影。


    *


    夜已深。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視野的能見範圍內,全部充斥著飄揚的雪花。


    積雪已經漫過了大半個小腿,朝著膝蓋進發,屋外寒風刺骨,合著粗糲的雪粒直往人臉上拍,引得行人怨聲載道,忙不迭的匆匆往家趕。


    一個纖細的身影卻仍在風雪中跋涉。


    夏彤的臉頰被風刮的通紅,身上的衣服也雪浸透,陷在雪中的腳早就沒了知覺,隻是機械的向前走著。


    沒有前路,不知去向,隻是埋頭向前走著。


    夏彤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城市這麽大,卻無法給她任何一個落腳之地。


    透骨的寒涼從腳心一路直達心底,她腳下一絆,整個人便撲進了雪堆中。


    夏彤隻能勉強翻了個身,便渾身無力的躺在雪裏,連爬起來的勁兒都沒有。


    她走得太久了。


    久到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被凍僵,連心髒都被覆上厚厚一層冰,在提不起跳動的力氣。


    夏彤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雪花很快在她身上蓋了厚厚的一層,幾乎與周圍的雪色融為一體。


    忽然,她身上一輕。


    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點點扒開她上方的雪,伴隨著低沉的“嗚嗚”聲。


    夏彤睜開眼,就對上一雙冰藍色眼睛。


    明澈,清晰,深邃。


    如同最藍的湖水,最美的寶石,最透亮的天空。


    它四蹄飛快的將她刨出來,然後拚命將自己攤成一張狗皮毯子,嚴嚴實實的覆在她身上,鮮活的暖意透過來,融化了她身上的冰霜。


    夏彤怔怔的低頭看它,口中呢喃著:“小、小白?”


    隨後她看清,它的嘴裏,似乎還銜著一個精致的小袋子。


    見她的視線望過來,它“嗷嗚”一聲鬆了口,雪白的爪子撥了撥,將裏麵的東西推倒她眼前。


    是一封信。


    夏彤慢慢迴暖的手指動了動,將那封信拿到眼前。


    粉紅色的信紙上,用小孩塗鴉字體,歪歪斜斜寫了一行話——“送給美麗的你。”


    後麵照舊是一個濕漉漉的爪印。


    夏彤微微一愣,餘光瞥到地上的小袋子,袋口微敞著。


    那是一朵……冰花?


    笨拙的可愛的五瓣冰花,通體晶瑩剔透,圓圓的花瓣,被人細心打磨的毫無菱角。


    夏彤伸手,將它拾在手心裏。


    冰花散出淡淡的寒意,她卻緊緊的握住了它,像是握住唯一一樣屬於自己的東西。


    夏彤唇角微翹,終於淺淺的笑起來。


    她望向那隻雪白的哈士奇,又像是在透過它看著什麽人,有些沙啞的嗓音在空氣中響起,卻仍帶著絲絲的甜:“我很喜歡。”


    ——不管你是誰,謝謝你。


    “嗚汪!”


    它發出一聲哼唧的嗚咽聲,隨後,夏彤感到一股暖意貼上臉頰。


    ——它用頭輕蹭著她的臉,似乎是在安慰。


    夏彤摟住它的脖頸,將自己的臉埋進它柔軟的毛發中,蓬鬆中帶著些許淩冽冰雪的氣息,濃濃的包裹住她的身體,溫暖的簡直讓人想落淚。


    很熟悉的味道,像是在哪裏聞過。


    夏彤眼睫一顫,望著空中飄落的雪花,神色微怔。


    是……雪的味道嗎?


    *


    第二天的考試,夏彤缺席了。


    君越視線一錯不錯的望著前方。


    前麵那個位置上空蕩蕩的,沒有絲毫的溫度和暖意,似乎它的主人一離開,就帶走了所有的生機。


    班級緊閉的窗外,李梅正在打電話。


    她焦急的走來走去,聲音裏也染上了薄怒:“不知道?!你們怎麽能不知道呢?你們到底是怎麽做家長的?!”


    李梅正在和夏彤的父母通話,對方一問三不知的態度簡直讓人火大。


    “夏彤學習很好,以她的成績肯定能考上頂尖的大學,我希望你們平時多關心一下……”


    對麵的電話裏傳來幾聲敷衍的答應,隨後就被掛斷了。


    李梅氣的差點沒把手機砸了。


    這都什麽人啊?!配做父母嗎!


    而教室裏,君越耳朵動了動,暗藍色的瞳孔微眯,手中的筆頓時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嘣”聲。


    班上同學也議論紛紛。


    “夏彤怎麽沒來啊?不會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兒吧?!”


    “一定是什麽急事兒,不然以她的性格,絕對不會缺席考試的!”


    “不知道啊,誰有夏彤的電話嗎?”


    “……”


    台上的監考老師一瞪眼:“都吵什麽!別交頭接耳,好好考試!”


    大家頓時噤了聲,埋頭寫起試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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