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娘搖了搖頭,竭力自然地說道:“風大迷了眼睛。”


    作為笑娘,她在成婚不久後,就接受了隨風是自己丈夫的事實。可是作為吳笑笑,她卻一直有所保留。接受了申遠的追求,並不代表他就一定是她以後的丈夫。


    畢竟談戀愛要簡單純粹得多,兩個人在一起開心就好。可牽涉到婚姻,就有許多現實中需要顧慮的事情了。


    申遠並非尋常人家的孩子。他的叔叔沒有合適的繼承人,屬意著他將來繼承自己的財閥帝國——申遠將來是必須要有孩子的。


    可是她在現實裏……卻是不會擁有小孩的。


    吳笑笑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想的事情自然長遠些。所以她清楚,她和申遠並沒有未來,但是依然有些不受控製地被他吸引。


    如果從這個角度看,她果然還是那個一遇到情感便迷失自我的傻姑娘。


    可是麵對霍隨風,也就是申遠的問詢,她卻並不想說破兩個人無望的未來。


    待迴歸到現實裏時,也許他也就能麵對現實。所有青少年時的激情褪去,兩個人也就能像成年人那般,得體而不失禮節地彼此告別,踏上各自的人生。


    在這大秦時代所有的往事,也不過是幻夢一場,待年老時,躺在搖椅裏再細細品酌罷了。


    不過霍隨風顯然並不相信笑娘所謂“風大迷眼”的說辭。作為枕邊人,他自然能感受到笑娘最近深夜裏時,以為他睡著後,輾轉難以成眠的焦躁。


    聽到他的節節勝利時,她……似乎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欣喜。


    當初他尋訪的那位高僧說過,靈玉所幻的這個空間,其實也是與人的執念有關。


    吳笑笑在出事時,心內有太多的遺憾,所以才會與靈玉相唿應,並依托著剛剛看到不久的劇本,出現了這個繁華而逼真的大秦時代。


    而他的執念則是在學生時代就放不下的學姐吳笑笑,這才能與她的執念通感,也來到這個幻境中來。


    可是,她似乎並不太願意迴到現實裏,那麽她的遺憾還有什麽……霍隨風的目光流轉,看到了她懷裏緊緊抱著的兒子。


    許是看熱鬧看困了,小家夥正吮著手指,在笑娘的懷裏睡得東倒西歪。


    霍隨風想要接過孩子,可笑娘似乎不願,想自己抱著孩子迴房裏,讓他睡下。


    於是霍隨風便跟在笑娘的身後,默默看著她羸弱的肩膀,突然出聲道:“你喜歡孩子,我們以後也可以收養。”


    笑娘聞言,驚訝地抬頭看向霍隨風。


    霍隨風摟著她的腰,穩步前行,語氣平和地說:“我其實並不太喜歡孩子,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以後丁克,但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就收養一個好了,免得十月懷胎的苦楚,以後他不孝順的話,也可以隨時隨地將他掃地出門。”


    笑娘聽得就差狠狠翻白眼了,這都是些個什麽亂七八糟,幼稚到極點的話?


    可是她隻是笑笑,隨便岔了話題道:“我讓小廚房給你熬燉了醒酒湯,應該能喝了,另外孟將軍那邊是不是也要送些?他的夫人還在月子裏,他醉得不省人事地迴去,有些不好……”


    霍隨風這時終於可以接過笑娘手裏的靈寶,然後說道:“那龜兒子哪裏需要醒酒?溜得比誰都快!我剛說完祝酒詞,他便匆匆飲了一碗要迴去給他兒子換尿布。”


    笑娘想起自己去探望齊司音時,曾經聽她說過,孟奎居然嫌棄奶娘手粗,非要自己替小兒換尿布,洗髒屁股。


    結果孟奎那長滿了老繭子的手卻磨得兒子哇哇大哭,笑娘便不由得會心一笑。


    當時的齊司音也笑得很甜。人間夫妻的煙火氣,都是這麽細水長流,冷暖自知。


    不過再甜蜜的夫妻相處,也不過須臾之間。


    因為戰事還遠遠沒有結束,隻是雙方自有默契,各自休整,等待著下一次動手的契機罷了。


    那申都的莫家,在不動聲色地翹著蕭家的老底,敗壞著蕭家的口碑。


    終於蕭家手下的一營在蕭晟巡視時,發動兵變,所打的旗號就是除叛逆,殺奸臣。


    蕭晟猝不及防,被自己最親近的部下出賣,當場血濺五步,被拿來祭旗。


    最為可怕的是,懸掛著蕭晟頭顱的大旗在其他營寨外遊走的時候,眾位迫於蕭家淫威,積怨許久的將士們竟然紛紛歡唿高喝,一副牆倒眾人推的場景。


    在病榻上纏綿已久的申陽郡主聽聞了丈夫慘死的消息後,再也熬受不住,就此也跟著離開了人世。


    政局的變換,向來比戰場都奇幻。因為擔憂不能抵禦漠北王軍的侵襲,眾臣中的倒蕭派,並不在少數。


    是以兵變時,文官中莫家的莫之觀站出來主持政局,曆數蕭家多年來縱容家奴霸占田產,申陽郡主驕奢淫逸,而蕭月河父子出賣殺害二聖的罪狀時,竟然無人替蕭家辯解。


    傻皇帝穩坐龍椅,聽由著身邊莫皇後的擺弄,一字一句地重複著她親手編撰的聖旨,下旨對蕭家抄家,全家無論老小一律緝拿充軍。


    至此,申都的幕後主人算是改朝換代,由著異軍突起的莫家主持大局。


    至於蕭月河,在兵變開始,叛軍圍攻蕭府時,便無人知道他的蹤影,也不知他去了哪裏。


    而莫家立穩腳跟後,便積極與漠北霍隨風議和,商討共分天下,東西兩秦,劃疆而治的構想。


    那信裏的語氣也極為親切,畢竟從嚴格意義上講,霍隨風也在莫家寄住過,算得莫家人養大的才俊。


    笑娘是莫家二房的女兒,那麽霍隨風也算得莫家的女婿。


    傻皇帝是莫家婿,漠北王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真叫莫家人不知疼哪個更好。所以劃江而治才是上策,免了百姓顛沛流離,再受戰火的苦楚。


    說實在的,莫致觀能步步為營,混到如今的地步,除了老太爺運籌帷幄,也與他的才學過硬有關。


    這一封類似家書的書信在手,真是字字句句滾燙,叫人挑揀不出錯處。


    當他拿來給笑娘看時,笑娘隻狠狠唾了一口道:“哪個是他莫家的女婿?可別當了你也是傻子!”


    這話說得,就有點罵人了。可是笑娘說得時候,可沒有管顧那個,隻真心實意地生氣。


    第160章


    想起莫家人算計了太後二聖,笑娘對於自己這所謂的本家越發的厭棄。


    其實原著裏莫家倒還沒有寫偏,從頭至尾的會賞識人,做官廉正。做的第一筆有效投資,就是養育了霍隨風這個未來的帝王。


    可是細細想來,這等子會專營,步步高升的人家,豈會是單純的君子之家?不過是站隊正確,沒有彰顯出他的城府和陰毒罷了。


    而現在,霍隨風這個男主因為沒有娶莫家正房的姑娘,算是跟原著裏的光榮之家脫鉤了。莫家少不得繞了些彎路才算是勉強恢複了原劇情。


    隻是如此一來,便給了霍隨風一個難題。


    那申都的情形跟靖王叛亂不同。皇帝雖然是傻的,卻也是先皇血脈。原來,霍隨風還可以用給二聖複仇為討伐的借口。


    可是現在,莫家先他一步,已經肅清了奸佞。


    如今的申都,是乾坤朗朗。而且莫家先投遞了誠意,聯絡了霍隨風談論議和的意思。


    若是霍隨風執意再討伐。一向站在道德製高點的莫家,就可以跟天下的百姓言,這漠北霍隨風的野心大著呢,這是不做皇帝,誓不罷休啊!


    這樣一來,漠北便失信於天下,顯得被動了。


    就連漠北王庭的許多臣子,在聽聞莫家主動聯絡時,也極力勸慰攝政王,能和便和,免了戰火一起,生靈塗炭。


    霍隨風心知征討申都的火候未到,倒也不能心急,於是且同意了莫家議和的提議,可是具體的細節,卻還要與申都來使商討之後,才能決定。


    而議和之地,暫定蓮城。據聞申都那邊的特使,便是莫家大爺。


    為了彰顯漠北誠意,霍隨風這個攝政王自然也要親自出馬。莫家在官場廝混多年,熟諳輿論控場的要義。這和談尚未開始,民間街角巷尾就有孩童傳唱南北劃江而治的歌謠了。


    陪著霍隨風來到蓮城的笑娘一下轎子,就聽到有孩子高聲唱詠:


    “除蕭禍,莫致觀。


    止戰火,愛民廉。


    蓮城和,天下和。”


    笑娘立著聽了一陣,覺得這等子押韻到位,可不是孩童們能想出來的,也不知莫家花了幾許銀兩雇傭水軍控場。


    不巧的是,若是搞輿論雇水軍的話,正是金牌經濟吳笑笑的本行。既然莫家這麽同心,她若不陪一陪,豈不是讓莫家覺得寂寞了?


    想到這,笑娘揮手叫來了一命丫鬟,低低與她耳語了片刻。


    就在這時,前來迎接她的齊司音也到了。


    說起來,齊司音一早就來到了蓮城了。原因無它,一早叫齊司音除名的世家齊家,如今又來認女了。


    齊司音一開始是不想來的。在她困頓無助時,她的這個娘家如同虛無一般,從來沒有向她伸出援手。


    可是奈不住他親爹一封追一封地寫信。


    所謂天下隻有不是的兒女,何曾有人會說父母的不是?


    齊司音到底是受了正統教育的閨秀,既然她父親低頭,總得一見。


    恰好齊宣齊大人陪著莫致觀一同前來議和,所以齊大人也早到了一步,與女兒和新出爐的女婿見一見麵。


    所以算起來,齊司音正好比笑娘早來了七日。


    笑娘見齊司音親自來接她,自然是親切拉手與她說話,待入了驛館,得空坐下,她才問:“與你父親相見,一切可安好?”


    可是齊司音卻淡淡地道:“也就是那麽迴事,與其說是見我,倒不如是說見我夫君,話裏話外,指望著孟奎能在攝政王的麵前為議和美言。夫君為人向來粗直,見話不投機,當即借口要巡查驛站的守衛,好迎接王爺,便告辭離去。”


    齊司音說得都是事實,可是她如此直言不諱地對笑娘說,其實也是怕父親跟孟奎相見的事情,拖累了夫君,失了攝政王的信任。


    在言語分寸上,齊司音向來做得很好。她如今最後悔的,便是對父親本家存了親情奢望,居然誤以為父親真的思念於她,才來相認。


    結果熱臉貼了滿是功名利祿的冷屁股,叫人心寒又後悔。如今唯有跟王妃坦誠布公,算是及時止損。


    笑娘其實也明白齊司音這番話的意思。她也清楚齊家高門對待這位嫡女的冷漠,所以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對她道:“關起門,過的是自己的日子,照顧好自己的夫君和孩兒,比什麽都強。”


    至於莫家勾結齊家的這番折騰,也著實白費。


    她並不擔心齊司音和孟奎會出賣霍隨風。畢竟齊司音如今的一切都是憑空得來的,其中的艱辛苦楚,齊司音最清楚,為了這一切,她都不會站在她父親的的那一邊。


    不過笑娘隨著漠北王抵達不久,就收到了莫家的請柬,邀約著一起晚宴。


    霍隨風自然是要去的,可是笑娘卻並不想去,她不愛看莫家人。


    霍隨風也點了點頭道:“這類無聊應酬,本來就沒有什麽意思,你已經參加的太多了,不去也罷。”


    笑娘聽得眨眨眼,她不確定霍隨風所說的以前,是在京城裏時,還是指在現實裏。


    不過霍隨風看著她倒是親昵地捏捏她的鼻尖道:“以前看你在酒會上喝那麽多,看著都讓人心疼,以後都不用了。”


    笑娘想想自己以前的賣命豪飲,自己心裏其實都覺得後怕。不過現在她的經濟公司大部分業務都停擺了,也不需要為了給曾凡爭取資源而搏命陪酒,的確是不用了。


    離婚時,曾凡為了故作姿態,在公眾麵前洗白自己,大部分財產都分給了她,在沒有父親的債務問題後,吳笑笑可以提前過上體麵的退休生活。


    其實她老早就想好了,開一家一半賣花,一半賣手磨咖啡和茶品的花店。


    生意好不好不重要,主要她可以悠閑地在花店插花、飲茶,看書,消磨時光。心情愉悅的時候開店迎客,不好了就關門去遠行……


    這樣樸素而略顯頹廢的人生計劃裏暫時故意沒有想到申遠。


    他迴到現實裏大約會很忙,畢竟媽媽胡女士已經計劃跟申叔叔結婚加環球旅行。申遠大約要繼承家業,有一大堆的商業會議要開,有一大堆的酒會要應酬……


    懶得再設想未來,笑娘隻在驛館裏住下,順便讓丫鬟找來蓮城特產的水果糕餅來吃,隻準備第二日,再拉齊司音去看蓮城的皮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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