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笑娘說道:“你不知,隨風可能受了蔣雲生的攛掇,因你喜歡梅花,便投其所好,從別處移來了許多珍稀的梅花,花了好些的銀子呢。可是你沒來,他一個人對著花海枯坐了半日,鼻尖都凍紅了,誰叫也不起身……真是造孽,若是別的姑娘這般對我師弟,我定然是要罵的……唉,怎麽就偏喜歡了你?”


    笑娘沒有說話,隻默默地做著手裏的針線。


    等到第二日,吃午飯時,隨風居然沒有走,又呆在褚家蹭飯。


    褚慎看著隨風麵不改色坐著吃飯的樣子,心裏也是來氣,又不好讓他立時走人,隻能用話提點著隨風。便對笑娘說他麾下有些年輕的將士人品不錯,他琢磨著這兩日,讓笑娘相看相看。


    雖然武將沒有書生的儒雅,仕途走起來也不如及第那般平步青雲,但那幾個都是家世清白,並無劣跡。


    若是霍隨風不在,笑娘肯定要一口迴絕。她又不是非嫁人不可。身在現代都挑剔得很,身在古代難道就要委屈自己嫁給個滿身臭汗,大字不識幾個的武夫?沒有共同語言啊,培養也培養不出感情。


    再說爹爹手下的那幾個,她又不是沒有看過,就沒有一個看上去順眼的。


    吳笑笑其實跟閨蜜洪姑娘一樣,都是顏控,就算投胎也不改好色本質。當初她同意那盛軒,也有一大半原因是因為盛軒是個十足的美男子。


    可是現在隨風就端著碗在她身邊,默默地聽著,笑娘少不得做出些姿態來,便強笑著對爹爹道:“若爹爹覺得好,我便相看著。”


    霍隨風在一旁微笑附和道:“幸虧爹爹軍中男子甚多,且得好好揀選,為她挑個好的。”


    這話一出,父女二人都頓筷側目,斜眼看著隨風是否是真心話。


    隨風可能受夠了自己在褚家如過街老鼠一般的處境,終於打消了幼稚的心思,準備修複與褚家父女的關係。


    於是他一邊給褚慎夾菜一邊道:“爹爹如今填了不少軍餉,待姐姐出嫁時,我自會出一份給她充嫁妝,絕不叫褚家落了臉麵。”


    笑娘咬著筷子小心翼翼道:“此話當真?”


    隨風衝著她笑,雪白的牙齒閃著光道:“千真萬確!”


    既然隨風如此表態,褚慎自然心情快慰,拿起酒壺給隨風斟酒,長鬆了一口氣道:“好孩子,你的家底都是用來匡扶大業的,待收複了漠北,便是給我爭臉了!不是說有人給你說親嗎?若是姑娘好,你也要快些成親,我褚慎再落魄,也是你義父,要替你出了聘禮才是!”


    霍隨風溫和的笑了笑道:“是啊,我也該成家了。”


    胡氏許久沒有看到他們父子二人和顏悅色了,自然也是笑著連忙添菜加糖。晟哥也是領著妹妹起哄,鬧著自己也要娶媳婦。


    褚慎笑著捏他的小胖臉:“你媳婦可能還在吃奶呢!著什麽急?要娶迴家給她換尿布嗎?”


    一席話逗得大家是開懷大笑,和睦的春風吹拂著褚家的廳堂。


    可隻有笑娘有些笑不出來。因為她不確定霍隨風的話是真是假。


    依著那日漁窩棚的表現,他今日又如此表態,當真是狗孩子的臉說翻就翻呢!不過也許是梅園的爽約,讓少年家的臉麵過不去,就此幡然悔悟也說不定……


    想起洪萍說起霍隨風那時的可憐樣,其實笑娘也特別心疼,畢竟是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孩子,那麽傷心難過,她的心裏又怎麽好受?


    吃完飯後,褚慎迴軍營操練人馬,安排下次剿匪事宜。隨風逗弄了一會晟哥和小妹,便也要離府了。


    笑娘少不得要送送。


    可是走了一路,隨風都沒有迴頭看她,更沒有跟她說一句話。


    笑娘默默將他送到門口,然後輕聲道:“昨日梅園……”


    隨風甩了甩手裏的馬鞭子,淡淡道:“爹爹急著嫁你,便別在挑三揀四,若是天公作美,便嫁了吧。就算九天玄女,也禁不住人老珠黃。”


    女人的死穴便是被說老。笑娘一聽這話,原先的些許歉意登時煙消雲散,隻挑著眉冷聲道:“老不老的也跟你無關,你自挑了鮮嫩的娶便是!若是嫌棄有個嫁不出去的姐姐,以後也盡管叫我褚大姑娘,我自當沒你這個弟弟!”


    隨風見笑娘動了氣,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嘴角微翹地看著笑娘氣鼓鼓的俏臉,故意低頭看了看道:“哎呀,你看,這眼角怎麽添了褶子?可是被西北的寒風吹出來的……”


    迴答他的是咣當的甩門聲。褚家大姑娘再使使氣力,就要把大門甩在小郡王的臉上了。


    下午時,跟蔣公子外出去買刀劍的洪萍急匆匆地往笑娘屋子裏趕的,饒是她膽大,也被嚇得一激靈。


    隻問塗了滿臉白漿子的笑娘道:“你這是作甚?要上戲台子扮白無常不成?”


    笑娘半躺在床榻上,敷著自製的羊奶麵膜,用一把小玉滾子正熨著眼角,看洪萍風風火火地進來,便含含糊糊地不動唇道:“怎麽了?”


    洪姑娘這才想起自己來找笑娘的緣由,隻氣哼哼道:“蔣雲生的爹爹來了,帶了家裏的族長,直嚷著要將他的大兒子人認迴去,還要跟蔣氏打官司,將蔣雲生的弟弟妹妹都要領迴梁家!”


    第82章


    笑娘聽了猛一睜眼,顧不得正敷著的羊奶,便起身拿著濕帕子一邊擦一邊問:“都分出了梁家家譜了,他如何往迴要?”


    原來這那梁函與蔣氏和離之後,原本是要將那蘇憐芳納入府門的。


    人都接迴府裏了,可惜卻遭到了家中長輩的極力反對。梁家各房都是有兒有女的,且快到了說親的時候,梁老爺領迴了那麽個女人入門,到時候妨礙自家兒女的清譽,豈不是梁家上下都髒臭了?


    而那蘇憐芳,原本見那蔣氏鬧著和離,心下暗喜,準備入梁家當正頭的夫人,可是眼看著不行,便改弦更張,不在一棵樹上吊死。


    一方麵,作了委曲求全的模樣搬出梁家,從梁函那裏套取錢財,撒謊借口自己懷了孩子,誘哄著梁函給她買新宅院。另一方便,又暗自結交了新客人。


    梁函如今沒有蔣氏管束,花起錢來且是暢快呢。他不能立刻娶了蘇憐芳入門,原本就不夠臉兒,自然要拿了錢銀充臉麵,於是竟然拿了船行裏的流水銀子給她買宅。


    也是趕上梁函倒黴,那一趟船觸了暗礁,沉了兩艘。客人找上門要求賠償貨款。


    可是那錢都被梁函挪用走了,上哪賠給人家?那客人也是有門路的,一狀便告到了府衙裏去,那官府就要提審梁函。


    與蔣氏和離後,梁老爺花天酒地的厲害,似乎要彌補被蔣氏耽誤了的青春,府裏的現錢不多,雖有田地,可就算要賣,也得需時日。


    所以梁函便轉頭問蘇憐芳要,讓她先拿一部分準備買宅的銀子來,讓他周轉了此番難關,他再給她。


    可惜那大筆的銀票進了小娼的錢口袋裏,可就再難出來了。蘇憐芳一聽梁老爺要迴頭錢,頓時變臉了,隻一頓冷嘲熱諷,便將當初靠著才華折服了她的梁函給哄攆出門了。


    結果因為錢銀沒有立刻賠償,梁函竟然坐了幾日京城的牢房。在裏麵擔驚受怕,直到家裏人賣了田地才得以出來。


    可是這樣一來,本就被蔣氏帶走了老主顧的船行,聲譽更加不堪,生意一落千丈。


    梁函覺得船行裏就算被自己挪用了些銀子,也不至於這般捉襟見肘啊!於是又請了熟手的賬房去查賬,結果這一查,又發現他那兩個好侄兒竟然中飽私囊,做了幾筆暗帳,挪走了大筆的錢財。


    他再追討,卻已經被花得七七八八,家裏的族長又來和稀泥,隻說此乃家醜不可外揚,他這個做長輩的要擔待些小的,豈能因為錢銀就將自己的晚輩扭去見官的?


    梁家的極品親戚一直很多,隻是以前這些事情都是有蔣氏料理,那些個親戚都知蔣氏的脾性,不敢造次,如今蔣氏不再了,一個個也越發蹬鼻子上臉了。


    梁函憋著一肚子火氣,自然又去尋蘇憐芳,尋思著兩個人不過是床頭打完床尾和,預備著與她和好,再溫存一場。


    可誰想到,他再去那巷子時,已經是人去院空。蘇憐芳已經賣了京城了的宅院,帶著多年積攢的細軟金銀,跟一個三十來歲的壯漢子跑啦!


    這下子梁函可傻眼了,他當初跟蔣氏分心眼,私賬的銀子有不少都存在了蘇憐芳那。


    可如今人家蘇姑娘帶著大筆的錢銀從良去,可去了哪裏,竟然沒個知道的人!


    而船行那裏眼看著錢銀周轉不開,於是梁家便有人給梁函支招,既然姓蘇的小娼跑了,倒不如將蔣氏找迴來,溫言軟語勸一勸,結發夫妻破鏡重圓豈不是佳話一樁?到時候讓她拿錢銀來救一救梁家的危困,豈不是兩全其美?


    梁函此時突然又想起了蔣氏的好,起碼她掌家的時候,自己錢銀不缺,又不用管這一爛攤子事情。


    他被說活了心,便找了中人去說和。


    蔣氏那邊幹脆連中人的麵兒的都沒見,直接迴了句:“此生不複再見!”


    梁函鬧了沒臉,越發惱火,也不知聽了誰的攛掇,隻說蔣氏當初兇悍,不讓他納妾開枝散葉,又鬧和離逼迫著他的幾個兒女改了母姓,害得他梁氏這一脈斷子絕孫,就此要上告衙門,將幾個兒女追要迴來,若是蔣氏舍不得,便要跟他破鏡重圓!


    笑娘聽完了洪大姑娘的講述後,隻覺得這位梁老爺當真是人才。


    她又問:“那蔣公子的意思呢?”


    洪萍還惱恨著梁函勾結武德司陷害她父親的事情,幹脆說道:“我同他講,我能認蔣夫人作婆婆,可是卻不能忍下他的那個爹,若是他改梁姓,我與他也就此作罷,自無可能了。”


    笑娘點了點頭,心裏著實捏了把冷汗。她也不知道梁函後悔是不是劇情引力的作用。


    可若是洪萍父女再跟梁函扯上關係便大大不妙了!


    幸而蔣氏與洪萍都是性情中人,愛憎分明。


    若是梁函有他兒子伏低做小的本事,說不定能磨得蔣氏改主意。但是他如今這般小肚雞腸,走的也是小家子的路數,竟是自己親自掐斷了破鏡重圓的最後一點子期望……


    不過那梁函許是窮途末路,磋磨起兒女來也是毫無慈父之心,那蔣雲生雖然跟父親陳明了自己不願歸籍梁家的心思。可是他卻破口大罵蔣雲生忤逆不孝。


    最後扯了蔣公子去了街市上,躺在地上大哭,讓周圍不明真相的都對蔣雲生指指點點,說他竟將親生父親氣成這般模樣。


    那蔣雲生也是無奈,最後到底是被梁函磨得上了歸鄉的船。


    洪萍是有心去解救蔣雲生的,隻腰上別了兩把長刀,拎著鐵鞭便殺去了碼頭。


    可是被剛剛西北的洪爺,連人帶馬地給攔住了。


    笑娘那日沒去碼頭,隻聽追攆洪娘趕去的家仆們說,場麵亂套極了。


    那蔣公子白白淨淨的,像被強搶了的小姐一般,一路哭哭啼啼地喊著洪姑娘的名字被梁家的家丁拖拽上船。


    而洪姑娘則紅了眼,竟然跟阻攔她的洪爺動起手來,父女過招那叫一個好看,洪爺被女兒纏得心煩,最後一皮鞭子,竟然將蔣雲生送給洪姑娘的那匹馬給抽得跳入了江中。


    洪爺說得明白:“那是人家兩父子的事情,就算你跟來那蔣雲生還有婚約,也論不得你摻和,更何況你現在跟他家半點關係沒有,一個姑娘家家風風火火地去阻攔人家父子相認,成何體統?”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洪萍心裏能不急嗎?眼睜睜看著蔣公子哭喊著她的名字,就好像親兒子被人奪了一般的難受,隻恨不得殺迴京城,立刻給小乖乖蔣雲生解除圍困。


    笑娘倒是替她想了個主意:“待來年開春,我爹是要進京討要軍餉,到時候我求爹爹帶上你,一起迴京,不正好可以知道蔣公子的近況了?”


    洪萍一聽,倒是很有道理,於是見天兒問褚慎,何時迴京?


    就這麽的熬度著日子,終於盼得春暖花開時。


    這一個冬天裏,褚慎率領西北的褚家軍,剿平四個大寨,匪首都是立時問斬,都省了過堂的周折。周邊大小賊寇都是聞風喪膽,要麽遁走他處,要麽躲入叢林。再無以前光天化日,攔路搶劫的明目張膽。


    官道清平,商道暢通。笑娘的土特產又可以運送給京城的朋友圈了。


    西北地方也總算是見了些商賈繳納的稅錢。


    可是這些錢銀哪夠?褚慎也實在是墊付不起了。


    等到開春雪水融化,江河湧動,可以掛起船帆時,他便要入京討要軍餉和糧草了。就算這次依舊要不來,他也要親自麵呈萬歲,陳述西北缺錢缺糧的窘境,讓西北民聲直達天庭。


    洪爺這一個冬天,被他的女兒磨得也是心力交瘁。最後他終於鬆口,答應洪萍入京,再看看能否跟蔣家結親。


    笑娘因為要迴京巡視店鋪,順便陪陪洪萍,自然也是跟爹爹同去了。


    於是在她離開京城一年有半時,終於可以重新感受一下京華煙雲,繁都盛景了。


    收拾行禮時,洪萍倒是無意中說起:“對了,隨風有沒有跟你寫信?”


    笑娘正清點著給京城一眾手帕之交要帶的禮物,漫不經心道:“從給我爹爹送來糧草迴轉後,便再無音訊……偶爾能給我爹爹寫封家書吧。”


    洪萍有些驚訝:“沒給你寫信?不可能吧?連我這個總跟他打鬧吵嘴的師姐,他可都有寫信呢,怎麽到了你這,卻連信都沒有?”


    笑娘依舊不抬頭,這次連話都懶得接了。


    洪萍有些恍然,然後道:“那次你那般冷落他,也難怪他惱了你。不過他看起來倒是將你放下了,他跟我的信裏說,今年就要定親了,爭取年末便婚事辦下來呢。”


    笑娘這次倒是起了些好奇心,抬頭問:“可是漠北部落的公主?”


    洪萍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你記得莫家有個病秧子小姐嗎?”


    笑娘表情一凝,心裏隱約有些不好的感覺,遲疑道:“可是莫大人的千金……莫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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