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號很有意思,這個崇正寄托了萬歲希望他匡扶漠北亂象的厚望。


    而且雖有賜封,卻有名無實。那所謂的封地不過是北地一處狹長的走廊地帶,乃三不管的亂地,盜匪橫生不說,又給漠北王的封地接壤。


    萬歲的意思很明顯,名頭給你了,兵馬也跟你些,你的責任便是給你那忤逆的叔叔添堵。


    至於以後,你若是有本事,多掙些土地也是使得的,但是朝廷能給你的,就隻有這些了。


    朝裏的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所以當初隨風的身世大白天下,萬歲冊封之初,褚家門庭若市,紛紛有人前來道賀。


    等到萬歲的聖旨正式下達之後,反而人流漸稀,門可羅雀了。


    這褚家父子二人眼看著要被聖上用來堵槍眼,又都要遠離京城的圈子,還真不用急著結交,畢竟能不能活著迴來,還不好說呢。


    眾位女眷們很是惋惜,覺得崇風郡王生得模樣俊美,若是能承襲父位,不用過跟叔叔虎口奪食,還真是位完美的金龜婿呢,可惜可惜……


    不過也有不那麽趨炎附勢的,蕭家和墨家倒來人來恭賀了褚慎與霍親王來。


    蕭家來的是蕭月河,年少得意的世子爺此番到府上祝賀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總的意思就是顯擺自己乃真才實學,就算不靠父蔭也是前途無量。


    他在褚慎的麵前刷刷臉,順便探探褚慎的口風,他是真的想把笑娘拖成老姑娘嗎?可是褚慎毫不客氣,直接跟世子爺道:“褚家的女兒就算真成可老姑娘,也不給王侯做妾。”


    蕭世子臉色不虞,褚家的硬板凳再坐不下去,黑著臉拂袖而去。


    而莫家來的,則是莫家的大兒子莫致觀。


    跟笑娘那個不靠譜的爹比起來,莫致觀可沉穩踏實多了。


    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莫家的老太爺,向褚慎請罪,並說康氏已經老太爺重罰,以後絕不敢再冒犯褚夫人的私隱。


    褚慎也是事後從隨風和笑娘那裏才知胡氏麵臨的一場危機,心疼胡氏擔驚受怕之餘,也惱了莫家的言而無信。


    但如今莫致觀親自上門,態度誠懇,他總不好再苛責什麽。畢竟莫家也是有情有義,替他照顧了隨風幾年。


    而莫致觀也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隨行還帶了自己的妻子女兒,特意來看看崇風親王。


    胡氏實在不想見褚家人,覺得有些尷尬。


    笑娘卻對胡氏道:“娘,我們與莫家交好,其實比任何辟謠的話都管用。二房裏都是髒臭東西,你自不用搭理,跟大房的人且正常交往。莫家眼看一路升遷,爹與大爺同朝為官的日子還長著呢。你如今身為誥命夫人,若是二房的人再敢揭露您的身世,那是扯萬歲爺的臉呢。所以且拿出誥命夫人的氣派,不必介懷往事。”


    聽了女兒這麽一說,胡氏覺得有道理。她如今在京城閑居多年,處事做派也漸漸有了長進。


    於是便是努力跨過心裏的障礙,跟莫家大房見麵。


    她的莫家大伯母倒是頂隨和的人,臉兒胖胖的,說話也很溫婉隨和,且很能起話題,倒也不冷場。


    胡氏與大房張氏聊了幾句後,緊繃的神經便也慢慢放下,兩個人從亭台樓閣聊到燉湯養生,並不需要笑娘圓場。


    而當笑娘看到了大唐姐莫迎婷時,心裏暗暗感慨,難怪是隨風心中永遠不滅的白月光,那股子的柔弱還真是有股子林黛玉的氣質,膚白雋秀得是每個小男生初戀時喜歡的清純模樣。


    據莫夫人說,姑娘的八字淺,曾經找得道的高僧相看過,年不過二十三不可嫁。


    加上姑娘得過時疫,大病一場,的確是虛寒,這婚事也耽擱了下來。


    莫伯母很愁女兒的婚事,但是看見笑娘健健康康的,也還未嫁,心裏又略覺安慰,女兒在未婚的道路上並不孤單。


    不過莫迎婷對笑娘卻是淡淡的,倒是從頭到尾地細細打量著笑娘。


    待得談話時,莫迎婷便很自然地問笑娘隨風從淮山迴來後,飲食起居的一類問題。


    “隨風總是貪涼,以前在淮山時說得過他許多次,總是不改。不知迴來後,妹妹可曾替他調理脾胃?”


    笑娘乃是人情交往上的老油條,莫迎婷話裏的意思,自然聽得明白——隨風小少爺在淮山時,被我照顧的可好了呢。不知道迴來後,你們褚家人,尤其是你這個當姐姐的,有沒有照顧好隨風小弟弟?


    笑娘不敢跟第一女主角爭鋒,隻老實說道:“他就是個野性子的,總是見天往府外跑,這一日三餐吃得是什麽,我也不知道,將來少不給隨風娶個心細的媳婦,好好地管一管他。”


    聽了這話,莫迎婷又不說話,隻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幽幽道:“隨風最愛妹妹你的針線,前些日子,他去過淮山,我做的衣……他都不肯穿……”


    笑娘一時語塞,心內暗暗提醒自己不可搶戲,幸好以後父親去西北,隨風赴北地,倒是不用她伺候郡王的針線了。


    不過這麽一看,隨風的感情線到了啊!莫迎婷現在明顯是暗暗屬意青梅竹馬的隨風弟弟,情感的火山一觸即發。


    所以當隨風見過了莫家的伯父,前來跟莫夫人和莫小姐說話時,笑娘安坐在一旁,備了一盤子瓜子,準備好好地看一看古裝青春偶像劇。


    第70章


    不過她安靜在一旁看,卻發現隨風似乎並沒有多留意莫家的大小姐,不過依禮寒暄幾句罷了。


    這與原著中的描述大相徑庭,再細想她以前問過隨風,似乎跟這位莫家的大小姐並不來電。


    看來,受到原書劇情引力君影響的,隻有莫迎婷,而隨風並沒有心動。


    莫致觀的夫人張氏倒是笑吟吟地關切了一下隨風是否準備說親。


    畢竟再過一個月,他就要奔赴漠北了,去了那裏,可就不好說和人家了。


    不等胡氏開口,隨風自說道:“我曾許願,若父仇不報,無以成家。所以義父義母並未急著催我成親。”


    就在前日,褚家隨風入了皇寺,對著他從漠北一路背迴來的父王牌位叩首燒香,正式認祖歸宗,改迴了霍姓。


    可是他依舊尊褚慎與胡氏為義父義母。但是已經封王的他,婚事其實已經不是褚慎能管得了。


    張氏聽了倒是笑了笑,略帶惆悵道:“也是,男子當誌在四方,也能拖延個三五年,不像女孩家,一旦耽誤……唉……”


    張氏雖則隻說了一半,卻引發了胡氏的共鳴。兩個家有大齡女兒的母親,此時倒是同聲共氣地一起感歎靜默了一下。


    笑娘覺得此時的氣氛有些濃重,便借故先去更衣一步。


    待得送走了莫家人,霍隨風並沒有急著走,反而跟著笑娘要茶吃,隻說幾日沒有飲她磨的茶粉,心裏想得慌。


    笑娘幹脆在自己閨房外那棵玉蘭花下支起茶案,烹水磨茶。


    她個人比較喜歡綠茶粉,身在現代的時候,也經常用綠茶粉攪拌酸奶清理腸胃。


    所以穿越到了這裏後,她也經常自磨了綠茶粉,搭配羊酪子吃,又是別樣的家鄉味。


    而隨風見她這麽吃,便也跟著吃了幾次,隻是眉頭緊鎖,似乎並不得味。


    不過他雖然不愛吃,卻愛看笑娘吃。嫩白的奶酪子上撒了綠茶粉末,再配了葡萄幹和一把核桃仁,有時候嫌不夠甜,還會加些蜂蜜……


    笑娘說吃了能纖細腰肢,調理腸胃,但隨風卻眼見著她連吃幾日後,臉蛋又豐盈了些。


    她整日裏總窮極無聊琢磨吃食,雖然沒有吃的膘肥體壯,但的確偷偷長了些肉。幸而小巧的骨架隨了胡氏,那把子豐盈並不為人覺察。


    隨風沉默地坐在茶案一旁,喝著茶湯,看著笑娘一勺勺舀著奶酪子吃,那紅豔豔的嘴角添了一抹白,不一會便被舌尖快速舔沒了……


    笑娘吃了一會,見隨風不說話,便有心逗他問道:“方才莫家大小姐跟我說,你不肯穿她做的衣……”


    隨風不以為意,飲幹了杯裏的茶水後道:“我跟她又不甚熟稔,不過是這一年去了莫家幾次,她不知為何總要給我量衣,我已經推拒,免得累壞了她的身子板兒。”


    笑娘雖然一早便知他如今並不愛莫迎婷,卻也不忘好心提醒一句:“既然這般,那你以後還是少去莫家為妙,畢竟莫小姐因為體虛養在深閨,未見過幾個外男,你也大了,模樣又好看,若是常見,也需得避嫌……”


    隨風突然變得興致大好的樣子,濃濃眉毛微微上挑,身子朝著她挨得近了些:“我若多見她,你覺得不高興?”


    笑娘擺出長姐的姿態,慈愛地用絹帕替他擦了擦額頭因為飲茶冒的汗,然後道:“這也是為你好,姐姐替你算過命,你若找個年長的,必定姻緣多舛,搞不好便會做鰥夫,還給找個年齡相當的才好。”


    她說的都是實話,無論莫迎婷還是褚喬伊,都是年歲比他大的,結果他連做了兩次鰥夫。


    在這方麵,笑娘認為原作者三觀很正,原書裏搞姐弟戀的都不得好死。現實裏的她的那場失敗的婚姻也是鐵證。


    如果 借機會敲醒隨風,讓他在感情上不走彎路,也算是姐弟一場,沒有白白相處。


    可是隨風聽了臉色卻微微一變,冷哼道:“可我看你必定是要找個年歲小些的嫁。不然依著你的年齡,可找不到年齡相當的,那些個年歲大的必定有瑕疵,倒不如摘個年齡小些的。”


    笑娘聞言詫異地看著他,覺得他這些話可真是前衛。


    但是隨風卻說這話並不是光他一人說,莫家的張氏也做了這般的打算,寧肯找個家境貧寒年歲小些的,也絕不叫女兒跟個年歲大的湊合。


    聽了這話,笑娘表示不敢苟同,但她自己婚事也實在懶得跟隨風這樣的少年多言,隻又叮囑了他去了漠北,身邊沒有父母爹娘照顧,自己要多當心身子。


    隨風安靜地聽著,然後對笑娘道:“義父所在的西北,並非能久留之地,待我安頓下來,便接你們來漠北,到時候你來,便有人心疼我的冷熱了。”


    笑娘也是習慣了隨風黏她,便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然後二人自是說笑別的去了。


    隨風的身子挨著笑娘越來越近,他緊盯著笑娘若凝脂般的粉頰,鼻息間縈繞著的,是她熏的特殊花香,一時間竟是有些迷醉。


    笑娘不兇的時候,比天底下的任何姑娘都好看……


    就在他的頭快挨近時,花叢外突然傳開一聲咳嗽。


    二人抬頭一看,褚慎不知何時站在了不遠處的亭子上,正可以看見這玉蘭樹下的情形。


    褚慎的臉色不甚好看,隻緊繃著嗓子對霍隨風道:“郡王,請入我的書房一敘。”


    褚慎說完這一句後,步履匆匆即走而去。


    他不走得快些不行,不然的話,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開方才的局麵。


    笑娘是他疼愛的繼女,而隨風則是他誓死效忠的小主子。


    這兩個人,都讓他疼愛,可是……那個隨風看笑娘的眼神……還有上次,他也撞見了隨風去摸笑娘的頭發……


    他那次並沒有放在心上,是覺得隨風跟笑娘從小長到大,親昵些也正常。


    可是方才……若不是他咳得差點震出肺子的那一嗓子,隨風差一點就……


    被陛下明升暗貶到了西北荒蕪之地,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漢子,此時迴到書房裏,隻來迴走動,那鞋底兒都要磨得生煙了。


    待霍隨風進了書房時,褚慎喝光了一壺的涼茶,勉強穩住了怒火。畢竟是少年家,難免有不懂事想偏了的時候,他不能像當初撞見盛軒給笑娘送字帖那般,單刀直入讓少年家下不來台。


    所以先風馬牛不相及地扯了扯對漠北的遠景規劃,以及前途展望,繞了一大圈子,最後給隨風都扯得有些疲累了,無奈地跟褚慎道:“義父,您究竟想要說些什麽?不妨直言。”


    褚慎最後還是沒組織好語言,單刀捅了過去道:“你以後需得離笑娘遠一些……”


    隨風眉峰都沒有動,隻是恭敬地對義父道:“褚家上下,都是隨風至親之人,為何單要我離她遠些?”


    隨風被問得一滯,然後總算找到了突破口道:“雖則是一家人,可畢竟男女有別,就算是親姐弟也要避嫌,更何況你們還不是姐弟……”


    說完這話,褚慎覺得略重,便看了隨風一眼。


    可是他的小主子毫無半分被撞破了心事的慚愧之色,隻是坐在他的書案前,恭謹地給義父的茶壺裏又添了滾水,然後道:“我到現在都記得義父您當初要娶胡嬸子時,我問您為何不娶個未婚的年輕姑娘,偏要娶個帶孩子的。您跟我說,大丈夫隻有願不願娶,沒有可不可娶。若是因為禮教世俗而違背了自己的心意,那是撐不起的窩囊廢。是以……隨風也同義父您一般,願做頂天立地的男兒,隻有願不願,沒有可不可!”


    褚慎也沒有想到自己 會被自己當初吹鼓的牛皮絆倒,差點摔死在自家書房內。隻用手指點著崇正郡王道:“……你,你哪是笑娘的良配……笑娘是我的女兒,我不願她嫁,誰想也沒用!”


    書房裏吵得正酣,替笑娘跑腿,給隨風送掉落在樹下的玉佩的寒煙聽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笑娘在隨風走後,發現他遺了玉佩,加上小丫鬟替她用井水冰鎮的甜瓜剛剛切了,隨風還沒來得及吃。


    於是笑娘便差使寒煙去送玉佩,順便給他們父子二人送去甜瓜解暑。


    可寒煙還沒有靠近書房,就把裏麵倆人的爭吵聽得一清二楚。她再也不敢靠前,一路躡手躡腳地退出了園子,又如受了驚的兔子,端著托盤飛跑迴了笑娘的院子。


    待得她屏退了小丫鬟們,附在笑娘耳邊跟她說起自己聽到的時,笑娘正吃的甜瓜吧嗒一聲摔在了腳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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