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喬伊若是將來不能嫁給隨風,也不知能遇到了怎樣的?說實在的,就算她和隨風在一起,依著兩個人的脾性,還是要大寫的悲劇。


    因為隨風一事,褚慎在淮山耽擱了甚久。迴到家中後,便開始張羅妻女的搬家事宜。


    店鋪和宅院都是不賣的,畢竟本朝官員的家眷從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禁止的。


    褚慎將店鋪都改在了妻子胡氏的名下,便可順理成章繼續經營。


    而京城的宅院他也一早買好了,隻是原來打算過個兩年才讓妻兒過來,走時又倉促,沒有來得及打理庭院,少不得胡氏再要辛苦張羅一番。


    隻是到了京城後,喬伊看著父親新置的宅院,有些大失所望。論起來,褚慎的家私又厚重了不少。


    喬伊也知道自己爹爹有錢銀,所以這一路都是設想著該是何等奢華的新宅院。


    可是到了門口才發現偏巷小宅的,還不如在鄉鎮時的屋院闊綽呢!


    笑娘倒是無甚感覺。身為現代人,換算房產價值時,必須要帶上地段城市等考量。


    依著她看,雖然京城的這套屋宅略小了些,但是位於京城三環內,據說旁邊就是書院,也算是學區房,這價值可不得了。哪裏是在鄉鎮八線城市的大屋宅能與之媲美的?


    依著她看,單是京城的這套宅院,就抵得上老家的四套屋舍了。


    但是喬伊隻想到自己跟鄉間的小姐們吹噓的那些牛們,心裏有些難受。覺得將來手帕交們真如約前來京城時,探望她,這小宅小院的算是怎麽迴事啊!


    想到這,褚二小姐悲從中來,竟然不想踏進去。


    到最後,還是笑娘開解了她道:“如今爹爹在京城裏為官,自然不能像商賈那般隨心所欲。滿京城的貴胄侯門,哪家的屋宅大小都要隨著官職走,不可逾越的。爹爹倒是能買屋宅,可隻怕第二日便有人參奏爹爹了。”


    褚慎聽笑娘說得有條有理,也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道喬伊若是有笑娘一般的老成,不知會讓他省心多少。


    喬伊經過了笑娘的勸解,倒是略微抒懷,終於嘟著嘴進了院落。


    待得進院,果然是另一番天地。屋子建造的精致不提,那地板也是考究的柚木,脫了鞋子走在上麵,隔著清漆都感受到別樣的清涼。


    這京城乃是臥虎藏龍之地,就算是小小的門官也是講究背景來曆的。這小院的原屋主乃是刑司的一位小吏。家中資產豐厚,奈何不能逾製興建豪宅,便將這一畝三分地修建得美輪美奐。


    當家裏的兩個女孩看到,小小的院子裏居然有專門的竹棚浴室,而且是白玉砌邊,竹節引水,有專門的小水車從夥房裏運熱水時,不由得一起歡唿出聲。


    別怪笑娘不矜持,不足以彰顯三十歲靈魂的穩重。


    作為高科技時代,原始技能基本被養廢了的人來說,來到古代的種種不適痛苦足以磨平所有在現實世界堆砌的驕傲。


    笑娘現在對生活的要求,已經到了能洗一場淋浴熱水澡,便要歡唿雀躍的境地了。


    是以她與短見識的喬伊一起有些失控的喚喊時,的確是發自肺腑的真誠。


    褚慎看著兩個小姑娘歡喜得跟什麽似的,也是嘴角含笑。結果那天晚上,廚下連燒三大鍋熱水,將水車轉得嘩嘩直響,讓家裏的兩位千金足足過了溫泡熱水引泉淋頭的癮。


    第二日一大早,笑娘是打算趁著筋骨泡開,睡個懶覺的。


    沒想到,一大早就有人前來敲門。


    董婆子開門一看,卻見一個個子高大的少年,手帶訓鷹的皮手套,駕著一頭鷹,倨傲立於馬上。


    而敲門的則是一位高壯豪奴。


    第33章


    董婆子探著脖子一看,坐在馬背上的架鷹少年身後還跟著五六個穿著一色錦袍的豪奴,帶著股說不出的貴氣。


    一個鄉下婆子哪裏見過這個,連忙小聲問他是何人,如何向主人家稟告。


    敲門的那個豪奴道:“你便說申陽郡主的世子前來拜訪褚校尉。”


    董婆子趕緊去通傳。


    不一會,也是剛剛起床,還未來得及吃飯的褚慎便快步走出來迎接了。


    原來這位少年便是褚慎先前在鬧市裏救下的那位富貴種子。


    自從褚慎救下他後,這位世子倒是聽了申陽郡主的話,前來看望幾次救命的恩人,卻發現此人談吐不俗,而且在辨識獵鷹一項上頗有些建樹。


    近日他得了鷹,剛熬開眼,便拿來給褚慎看看,順便邀約他去郊外打獵。


    說起來,這位世子爺也是武將世家。他的祖父蕭衍,乃是大秦兵部的尚書。當年在平定西北之亂時,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於是先帝爺便將三兒子安王爺的女兒許許配給了蕭家的嫡子蕭昇。


    蕭家為皇家倚重,如今蕭昇更是子承父業,也在兵部就職。是以這位世子蕭月河也算是在京城的富貴圈子裏風頭無量,讓他的性子越發的驕橫。


    雖則雖則褚慎是他的救命恩人,可蕭月河並沒有下馬,隻是對著褚慎道:“前些日子聽聞褚校尉迴了老家,那種鄉野呆久了難免憋悶,今日我正好要出城尋獵,褚校尉跟著我一同去吧。”


    褚慎聽了少年不同商量的語氣,眉頭微微一皺。若是年少時的褚慎,哪裏會搭理這類仗著爹媽耍威風的少年?


    可如今褚慎也算是人到中年,在人情世故上態度也隨和許多,更何況這這位是兵部尚書的嫡親孫子,更不可依仗著些許恩情,而怠慢了這位世子。


    可是家裏剛剛搬家,正亂著呢,他哪有功夫去打獵?


    於是他委婉道:“謝過世子爺想著卑職,隻是卑職的家眷剛到了京城,需得卑職在家裏安頓好了,明日卑職便要還營,需得今日在家料理庶務,若是世子爺不嫌棄,改日卑職定然陪同前往,領略世子爺的彎弓射箭的英姿。”


    蕭月河聽聞了褚慎的婉拒之詞,倒也沒有惱,隻是迴身對自己身後的仆役道:“褚爺搬家,正需要人手,既然到了,你們幾個也去幫幫忙吧。”


    然後他也翻身下馬,看那意思是準備進府看看。


    褚慎不好攆客,隻能一路相請,將一眾人等讓了進去。


    於是蕭月河坐在客廳裏,興致勃勃地給褚慎展示了自己的獵鷹。當褚慎憑借鷹的毛色認出這是漠北才有的梟鷹時,世子爺倒是露出滿意的笑容,覺得褚慎是個行家。


    隻是這些豪奴,原是郡主選來保護兒子安全的。雖然都能打,但的確不是家務活的料。


    是以一個個膀大腰圓地橫在院子裏,實在是耽誤事兒。最後眼看到了中午,胡氏少不得領著婆子多做一鍋飯,喂飽這驟然多出的幾張嘴。


    蕭月河在郡主府裏山珍海味,日日吃得索然無味。可偶然心血來潮,來到一個小小校尉的府宅裏,倒是吃到了些新鮮的。


    胡氏在老家晾曬了許多幹貨,寸長的魚醃製後曬成麵條一般,然後用水泡開,用來拌幹菜,既開胃又透著一股子鮮香。而那一鍋燉魚,用的也是鄉野裏自釀的豆醬,又搭配了五花肥肉和切成大塊的豆腐,咕嘟冒著熱氣,也是沒吃過的風情。


    至於其他的幾樣毛菜,因為胡氏的巧手,也做得有滋有味。於是世子爺在褚校尉的家裏,竟然難得地能吃,一口氣吃了三碗米飯。


    前廳吃得火熱,可喬伊卻跑到了笑娘的屋子裏抱怨。


    “來的是什麽人啊!說是幫忙,卻憑空帶了那麽多嘴過來,聽寒煙說,胡嬸子連煮了兩鍋飯都不夠吃,正打發她去前街的店鋪買些炊餅來頂頂。這下子嬸子顧不上我們,都不叫人給我送吃的!”


    笑娘自從聽說世子爺來了,便一直躲在屋子裏,是以倒不覺得餓,隻盼著那人來吃過一次後,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結果這位世子爺倒是個能吃能睡的,吃完了飯後,來了困意,居然撿了一件收拾幹淨的屋子,徑自午睡了……


    褚慎也沒有見過這麽不見外的少年,大約是從小到大隨心所欲慣了,竟然不將禮法看在眼中。是以見他睡得安逸也是以後些哭笑不得。


    最後笑娘也餓得胃疼時,胡氏總算是喚她們去廚房吃些剩菜了。


    胡氏這一天累得著實人仰馬翻。除了整理物品,又在廚房忙碌了半日,是以也無暇去管兩個女兒,隻抱著晟哥吃奶的功夫,便也小憩去了。


    喬伊和笑娘吃完後,見廚房太亂,董婆子又忙不開,便將碗碟放入大盆裏去洗。


    正洗一半的時候,便聽有人道:“給我倒一杯熱水。”


    笑娘抬頭一看,正見到一個高個的濃眉少年,立在門口處,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道。


    顯然他是拿兩位小姐當成了褚家的丫鬟,一張嘴就指示。


    笑娘隱約猜出了他是誰,便低著頭去倒水。


    可喬伊卻不幹了,被餓了半天的她也是滿肚子怨氣呢!於是叉腰瞪眼道:“這是在指使何人?我的爹娘都不曾指使我奉茶哦,你倒擺起主子的架子!”


    蕭月河睡意未醒,起身透氣的時候,順腳就拐到了廚房,沒想到要一杯水而已,卻惹來個小丫頭片子炸刺了。


    他不由得又抬眼細細打量了眼前的兩位姑娘。


    隻見這兩個小姑娘都穿著家居的襦裙,還紮了圍裙,打扮上還不如他房裏的通房丫頭嬌俏,的確是丫鬟無疑啊!


    不過那個正倒水的小姑娘,粉頰白頸,行走間自是娉婷嫻靜,雖然半低著頭,卻看出了幾分胡娘子的模樣……


    蕭月河倒是明白了,這兩位應該就是褚校尉的女兒了。


    當下微微一笑,抱拳道:“方才睡醒,一時錯認了二位小姐,還請見諒。”


    笑娘自是還禮,便將水遞了過去,然後順勢出了廚房,迴轉自己的房中去了。


    她如今也到了該迴避外男的年齡,自然走得順理成章。


    那天下午後,幫倒忙的一夥子人,總算唿啦啦地走人了。


    不過第二天一大早,郡主府便送來一張燙金帖子。


    也許是蕭月河許是覺得胡娘子款待不易,會去便稟明了母親,隻說褚校尉的家眷來京,人生地不熟的,正需要人引薦,少不得母親為胡娘子鋪設些人脈。


    而申陽郡主恰好要在三日後舉行花宴,她生平愛花,特意養了個園子,每逢花季,總要舉辦花宴款待交際。


    一般到場的皆是女眷,賞花之餘,還請了京城裏有名的調香師傅現場取香,調弄胭脂。他迴去後便稟明母親,給胡夫人和兩位小姐遞送帖子,邀約來府一聚。


    胡氏拿了帖子,邊去問褚慎的意思。


    褚慎道:“這京城裏的大小宴席,本就比鄉野裏的多,不過與郡主交際之人,皆是達官顯貴,我如今不過是個小小校尉,你不去,是卷拂了郡主的臉麵,倒也不好。可若去了,倒也不用急著與人結識,多聽聽看看便是了。”


    聽褚慎這麽一說,胡氏自己先緊張了起來,一時有些退堂鼓。而一旁沉默的笑娘也接口道:“爹,我初從鄉野出來,到了這樣的場合難免怯場,還是娘和喬伊去吧,我便不去了。”


    褚慎倒是搖頭道:“喬伊可以不去,你卻要去,畢竟你上過女學,在禮儀上可以指點著你娘,若你陪著你娘,我也放心些。”


    喬伊一聽,立刻瞪眼道:“爹爹偏心,我也上過女學,怎麽就不能指點胡娘子了?”說著,立刻翻檢出功課,腰杆挺得筆直,打了個標準的坐姿給爹爹看。


    褚慎故意繃臉道:“我倒是不擔心你的儀態,就怕郡主府上的糕餅太好吃,你管不住嘴,吃得滿身!”


    這話一說完,果然又惹得喬伊哇哇叫,褚慎見女兒這般,卻忍不住哈哈大笑。


    說到底,郡主能給他家下帖子,讓自己的妻女去見世麵,畢竟是好的。


    他們如今從鄉野出來了,便要在京城紮根,多結交些貴婦,對於笑娘和喬伊將來的婚事也好,女孩子家不同於男孩,多開開眼界,學會待人接物之道,勝過讀萬卷書,行千裏路。


    這等子應酬笑娘推脫不了,隻能在花宴那天一大早,便起床梳頭。


    畢竟是在京城的宴席上第一次亮相,馬虎不得。


    褚慎問過同僚,熟悉了其中的套路後,替胡氏在附近的一家貴人們常光顧的胭脂鋪子裏雇請了一個梳頭的婆子來。


    這婆子經常出入各種府宅,熟諳京城宴席中夫人小姐的打扮。是以替胡氏挽發,也是最時興的式樣。


    倒是胡氏自己有些不適應,直問發髻是不是略高了些。


    梳頭婆子笑著說:“若是放在前年,倒是高了些。可是今年的宮宴裏,韶華公主曾經這般加了兩個假片墊高了發髻,一時京城裏人人效仿,這般高度剛剛好。”


    說著,她又取了剃刀,將胡氏的眉毛全剃掉了,然後石黛掃眉,纖細的眉形,正襯了胡氏的臉型。


    一時裝扮完畢後,當真是“靚妝眉沁綠,羞豔粉生紅。”


    而笑娘和喬伊兩個小姑娘,也自有她們這個年齡的打扮,那婆子手巧,一個早上的功夫,便將夫人小姐們都打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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