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說話的光景,那產房裏正傳來胡氏的痛叫聲。隨風的臉蛋有些發白,小拳頭也握得緊緊的。


    笑娘倒是知道他為何如此。按照原書劇情,隨風的母親便是在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


    是以漠北王才萬分憐惜自己這唯一的愛子。


    而此情此景,恐怕勾起了小兒的喪母之痛。笑娘雖然放心不下胡氏,但覺得隨風小兒不適合在這繼續擴大心理陰影麵積。


    於是,她想了想,強拉著隨風出了院子。原本要帶他迴他的屋舍,可是小孩就是別扭著不肯。


    沒有辦法,笑娘便領著他迴到了自己的房中。


    第23章


    隨風有些發蔫,萎靡倒在了她的床上,臉兒在被子上蹭了蹭,突然開口道:“笑娘你莫怕,若是胡嬸子不在了,我會養你。”


    笑娘有些好笑,略過他類似詛咒的童言不提,隻將帕子用熱水燙過後,一邊按著他,一邊給他擦臉:“我養你還差不多,需得你養?怎麽?到時候幫我去大街搶別人的包子吃?”


    隨風歪著頭,許是沒有精神,倒是透著些童真氣道:“你怎麽還提這事?虧得我是個不記仇的,不然你總提,我豈不是也記得你扯了我的胳膊?”


    笑娘一聽,有道理!態度立刻又和藹了幾分,替他擦過手臉後問要不要吃東西?


    隨風搖了搖頭,然後脫了褂子轉入到了笑娘的被窩裏——笑娘的被子上也不知用了什麽香,隨風很愛聞。


    娘親那邊還沒有動靜,笑娘也睡不下,便半躺在靠窗的藤椅上看書,可不一會隨風的腦袋又從被子裏轉出來,小聲叫小娘陪他。


    笑娘秉承著人道主義精神,另外也彌補下方才的失語,怕小崽子記仇,便拿著書過來靠坐在床邊。


    隨風將臉兒半埋進被子裏,眨巴著眼兒,又問笑娘,得了空子時能不能教給他擒拿功夫。


    笑娘心知這位說不記仇,可是心裏依然惦記著挨了她的剪刀腳呢。那些擒拿術原本也不是什麽武林絕學,倒也不用藏著掖著,便胡亂點頭應下了。


    那隨風小兒便伸手拉著她的胳膊,滿意地吧嗒吧嗒嘴兒,終於睡著了。


    這麽過了大半夜,產房那邊終於傳來了喜訊。胡氏生了個七斤的胖小子。


    第二天一早,幾個孩子都圍在了胡氏的床前。


    剛生下的小兒,被羊水泡得有些發腫,但手腳都是細細小小,看得喬伊都不眨眼睛,小心地伸手摸弟弟的臉蛋,覺得軟糯糯的,便嘻嘻地笑,隻說弟弟好玩。


    笑娘伸著脖子看了看,也看不出弟弟長得像誰,隻肉嘟嘟的臉蛋,小嘴一張一張的似乎在找奶吃。


    胡氏睡了半宿,倒是恢複了精神,用白布裹頭,靠坐在床沿笑著催孩子們快去食早飯。


    褚慎也哄攆著孩子們莫圍著了,一會吃完了飯,再來看弟弟也不遲。


    就在褚慎領著幾個孩子圍坐在圓桌子上吃早飯的光景,姚氏領著褚全和褚滿上門了。


    她倒是來得巧了。隻因為先前便問過胡氏生產的日子,估算著應該是這幾天,是以特意撿了一籃子紅皮雞蛋,還有一隻老母雞來看看情況。


    這一進門便聽胡氏昨夜裏生了,還是個男孩,姚氏頓時樂開懷,隻誇說弟妹一看便是個能生養的。


    再然後滿院子都是姚氏的大嗓門,隻嚷著要董婆子將她帶來的那隻母雞殺了,熬成湯給弟妹進補。


    不過當她提起自己要給胡氏伺候月子時,褚慎便開口道:“不敢勞煩嫂子,我已經請了奶媽子,今日下午便到了。兄長獨自一人在家,也無人照管,嫂子就不用費心我這邊了。”


    姚氏此番前來,娘仨兒的衣服都帶了幾大包,她一心想讓兒子褚全留下來擠進私塾,豈會因為褚慎的三言兩語就迴去了。


    於是她笑著道:“知道小叔你如今不缺錢銀,隻管往家裏使人,可是這照顧生產完的婦人,本就是個精細憑良心的活計。那些外人豈會真正疼惜弟妹?”


    姚氏一個勁兒要留下來,又是一番熱忱,褚慎也不好哄攆,便委婉客氣道“嫂子來一趟也不容易,住幾天再走吧。”


    那言下之意便是不勞煩嫂子,你吃喝幾天就走吧。


    姚氏卻假裝聽不出褚慎的畫外音,隻當褚慎同意了,便又提了提她既然留在了這裏,兩個小的也不好立刻迴去。可全兒的功課要緊,怕落下,不如叫他也入了家裏的私塾,跟著一起讀幾天書也是好的。


    褚慎向來是有樣的,侄兒寄住在家裏幾日,借著讀一讀書,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姚氏都開口了,他自然也就應下了。


    一時間,姚氏覺得事情進行得無比順利,臉上的笑意更盛,得了空兒,就抓住笑娘的手,直誇她模樣生得好,性子也像極了母親胡氏,柔和文靜。


    笑娘跟著賠笑,心裏倒是聽出了姚氏的潛台詞,便是覺得她像胡氏一般隨和好拿捏就是了。


    不過姚氏若是跟褚慎或者喬伊殷勤些倒還有情可原。可這位伯母繞開喬伊,跟自己這個拖油瓶黏膩異常,是為哪般?


    笑娘覺得姚氏這是有什麽事兒,便是暗自留了心眼,且看看她再說。


    一時間,姚氏留下,褚家的屋宅儼然來個管家婆,便是屋舍裏的器具擺設,都要任著她指揮重新挪一挪,免得妨礙了屋宅風水,對生產的婦人不利。


    幸好胡氏是真隨和,看人總不會往壞裏想,見姚氏主動留下,便也是發自內心地感謝妯娌。


    當姚氏挑揀著奶媽子的毛病,又處處指點著董婆子,賣弄著自己能幹,搞得下人們雞飛狗跳時,也沒有太往心裏去。


    她的奶水充足,雖然請了奶媽子,卻一直親自喂奶。月子裏的女人,吃得好,睡得好,剩下的時間便都是奶孩子。奶著奶著,便跟著一起睡過去,倒是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那學堂裏卻有些熱鬧了起來。


    現如今的學堂裏,便是三位學子。盛軒、隨風,還有這個新入學的褚全。


    若是從年紀尚看,盛軒最大,而隨風最小,褚全不上不下,毫無優勢可言。


    而從學問上看,他一個鄉野轉學生在兩個學霸麵前更是有些跟湊不上。


    被比他大的盛軒比下去也就算了,被個不到九歲的孩子襯得跟說不上話的傻子,就太沒有麵子。


    這心內一激憤,不免對隨風生出幾分天然的仇恨,言語間總是奚落著隨風,說他的娘親貌似沒有跟二叔成親,那他便是漠北帶過來的私養孩子雲雲。


    有幾次,笑娘隔著屏風都聽見了。


    隨風雖然敬重義父,但骨子卻是漠北王子的脾性,高傲得很,雖然初時稍微忍耐,不欲搭理褚全,可是褚全卻不懂見好就收,渾然忘了馬車上的那頓打。


    最後到底是撩撥起了隨風的火氣,趁著先生迴房午睡的功夫,將褚全按倒在地就是一頓的打。


    若是一般的打就罷了,偏隨風這次手有些重,將褚全的門牙打掉了一顆。


    待得看傻眼的褚滿兒拉拽母親過來時,褚全哭得簡直如同過年殺豬。


    姚氏一看兒子帶血的豁牙,頓時心疼得厲害,隻瞪眼要過去拎提隨風,卻被笑娘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拉拽到了自己的身後。


    姚氏瞪著眼叫笑娘起開,她要先修理這目無兄長的野孩子。可是笑娘卻將腰身挺得直直道:“伯母,孩子們打架,總是不分輕重,我先替隨風道一聲不是,可今日也是堂哥先挑的頭,他的那些話……沒人能聽得下去。”


    喬伊見繼姐出頭,她也跟在旁邊搖旗呐喊,幫腔道:“可不是,就是你家褚家先惹我家隨風的!”


    姚氏看著自家兒子掉了牙,滿口血,自然是隨風理屈,這官司就是打到褚慎的麵前,她也有底氣。


    是以聽了笑娘有維護之意,姚氏便假笑道:“你既然是隨風的姐姐,自然要好好教小的,可是今日他都將人打出了血,我不過是要打他兩下,教訓一頓算了。你還維護著他,豈不是要教壞了弟弟,今日便叫你母親評評理,我這個做伯母的說不說得!”


    說完她便衝過來,一手拉著笑娘,另一隻拽著隨風,便往胡氏的屋子裏拽。


    隨風的性子起了,還要張嘴去咬姚氏,卻被笑娘一個眼神瞪過來,才堪堪收斂了。


    而喬伊聽了,便是一蹦高,先跑去胡氏的院子通風報信去了。


    而一旁的盛軒自小家教良好,從來沒經曆過這陣勢,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當笑娘經過他身邊時,便聽見這小姑娘跟自己說:“快些叫我爹從店前迴來!要快!”


    當下他一轉身便匆匆出了書齋。


    再說姚氏怒氣衝衝拉著兩個孩子入了胡氏的屋子。


    胡氏正給兒子晟哥換著尿布,先是看喬伊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話還沒說幾句,又看姚氏拽著自己的女兒和隨風怒氣衝衝而來,一時也搞不清狀況。


    待看清了姚氏身後的褚全滿嘴冒血泡的樣子,胡氏也嚇了一跳。


    再聽了姚氏怒氣衝衝的指控,她連忙下地替兩個孩子賠不是。


    笑娘先是不說話,隻任憑姚氏數落。待得眼睛掃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胡氏窗外的小徑上時,才不急不緩地開口了:“伯母,你怎麽不問隨風為何打人?他張嘴說隨風是沒娘的野種,閉嘴說私養的孩子。既然他都不拿隨風當做堂弟,我們憑什麽還要敬他為兄長?那些個話,不光是我聽到了,喬伊、還有盛家少爺可都聽得真切。知道的,我伯父乃是堂堂讀書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堂哥是哪個鄉野樵夫教養出來的孩子呢!”


    她的這一番話,說得是不卑不亢,聲音也甚大,隻嚇得胡氏都直著眼看她。


    姚氏一直覺得笑娘隨了胡氏,都是沒有見識,綿軟好捏的性子。哪想到,這看似文文靜靜的小姑娘,真張嘴說起話來,竟如錐子一般,一捅就冒血珠子。隻氣得她拿手點著胡氏道:“聽聽,這便是你教養出來的女兒,說話這般不敬長輩!”


    笑娘走了去拍了拍胡氏的手,安撫下自己膽小的娘親,再迴頭一看,繼父已經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第24章


    可惜姚氏不懂看人臉色,隻是覺得小孩子間的打鬧,又是自己家孩子吃虧,就算褚慎在也說不出什麽來。


    於是又扯了兒子到小叔子的跟前,讓他看看全兒滿嘴的血。


    褚慎卻連看都不看褚全,直陰著臉衝著剩下的幾個孩子道:“你們幾個竟然沒個懂事的,不知道你們的母親剛剛生下孩子,正在月子裏嗎?這房門大開大合,吵吵鬧鬧,也不怕她受了風寒!有什麽天塌下來的事情,要個產婦做主?”


    褚慎吼得聲大,一屋子的人噤若寒蟬。喬伊覺得爹爹在罵她們,頓時眼圈紅了,脖子也梗著,心內一百個委屈。


    可是笑娘心裏明白,褚慎的這番話,哪裏是說給孩子們聽的?分明是在敲打著姚氏。


    果然,姚氏聽了這番話,臉微微開始有些發脹。鬧著要來胡氏屋子裏的,可不就是她嗎?


    不過她倒是臉皮厚,隻當沒聽懂,指著笑娘和隨風道:“聽沒聽到你父親的話?就是你們惹得禍端,打了人不說,還容不得長輩責罵,非要跑到這屋子裏來找母親告狀!還不快些出去!”


    於是一行人又唿啦啦地魚貫而出。


    待得到了廳堂,褚慎當著孩子的麵,對還在不停喝罵的姚氏道:“這次隨風打人,有他的不是,過後我自會罰他。可是嫂子也該修一修褚全的口德了!隨風的母親並非什麽低賤之人,她還在時,我亦是萬分敬重,不敢有絲毫怠慢之處。男兒生在世上頂天立地,豈容他人辱罵自己的生母?這便是自家的孩子互相辱罵,若是罵了旁人,便是被打死,恐怕也要被罵上一句活該!”


    這話說的,當真是不留半分親戚情麵了。直說得姚氏麵皮紅黑交錯。


    要知道自從她嫁入褚家以後,褚慎可從來沒有跟她這個大嫂說過半句重話。就連當初分家,他明知道自己扯謊,占了大半的家產,言語上也是客客氣氣的。


    姚氏將褚慎的大度當成了軟弱可欺,竟忘了小叔子在外人麵前是何等的脾氣秉性。


    而今天,褚全辱罵隨風,姚氏又不分青紅皂白地偏袒兒子,去正在月子裏的胡氏那吵鬧,這樁樁件件都觸及到了褚慎的逆鱗。


    再加之先前分家的不愉快,叫褚慎當下翻臉,不再給大嫂留下情麵了。


    他說得句句在理,姚氏一時不知該怎麽反駁。而一旁憋了一口氣的喬伊也應聲道:“爹爹,褚全罵了不止一次呢!我先前說給伯母聽,她還嫌我話多,直說我愛告狀!而且方才去胡嬸子的屋子,也是伯母拽著笑娘和隨風去的……”


    姚氏看褚慎一直陰沉的臉色,心知小叔子這是真生氣了,當下連忙和緩了語氣,對褚二小姐道:“喬伊,看你說的,倒像是我不給隨風做主一般。我這幾日忙著照顧你胡嬸子,每天都是深夜才能躺下,天不亮又起。這身子疲累,忙得頭暈腦脹,也沒聽清你在說什麽啊!”


    說完之後,她迴身給猶在抹眼淚的褚全一個脖摟子:“個不長進的東西,在哪裏學來的昏話,竟然罵你隨風弟弟,沒聽你叔兒說嗎?再這麽不修口德,被人打死也是活該……”


    褚全今日也算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嘴上的疼還未消,又被母親打了一下子,頓時咧著嘴巴嚎啕大哭。


    姚氏原以為自己緩和下語氣,和一和稀泥,今日孩子們的這樁官司便可了結了。


    沒想到褚慎的臉色依舊陰沉著,接著又道:“嫂子既然在這覺得疲累,我們夫妻的心裏也過意不去。如今我這宅院裏下人樣樣不缺,何苦叫嫂子受累做些細碎的活計?正趕今日店鋪裏有馬車出鎮子送貨,正可順便送送嫂子,若是家裏缺了什麽,隻管跟我說,與你一遭置辦齊備就是了……”


    這話竟是毫不客氣,要哄攆了姚氏母子三人。


    這下姚氏的臉再也掛不住了,隻瞪眼問道:“小叔你這話是何意思?我這般好心待弟妹,可是做錯了?居然要你這般攆人?”


    沒等褚慎說話,喬伊又迫不及待開口了:“你說是來伺候胡嬸子,可是那些累活都是下人去做,倒是伯母你和滿兒姐姐,一天三頓不重樣地點菜,被褥枕頭見天兒地指使著寒煙拿到太陽下曬。倒是不怕給人添麻煩!連董媽媽都在私下裏說,不知道是你這個長嫂坐月子,還是胡嬸子坐月子呢!那滿兒姐姐也總翻我的妝盒子,你們連吃帶拿的還不肯走,可是覺得分家沒占夠我爹爹便宜,打算死賴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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