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姚氏看到小叔從馬車上扶下了個弱柳般纖細的嬌媚女子,身邊還帶著兩個孩子時,麵露遲疑之色。


    那褚喬伊初時濕潤了眼角,眼巴巴等著爹爹歸來,平複她的委屈。沒想到爹爹竟然是拖兒帶女的迴來,一下子,她的臉也拉得老長。


    而胡氏看著褚家體麵的院牆屋舍,也是拘謹著呢。


    她初識褚慎,那不過是躺在破廟裏等死的漢子。


    雖然這一路倒是吃穿寬綽,也不過是靠典當度日罷了。胡氏可沒有想過褚慎是什麽富裕人家的子弟,隻老早做了吃苦的準備罷了。


    可沒想到,褚家倒是個體麵的人家,不但屋舍整齊,而且還養著小丫鬟,看那姚氏和幾個小兒女也是穿戴整齊,日子過得著實不錯。


    兄弟久別重逢,姚氏聽聞小叔介紹那胡氏,乃是他的新妻。


    當著胡氏的麵也不好詢問什麽,隻是叫小丫鬟去買了酒肉,又去村西的屠戶家裏沽賣了五花大肉,單宰了隻大鵝,酒肉齊全地整治了一桌子酒席。


    嫂嫂帶著小丫鬟在廚下整治菜肴湯飯時,褚慎便帶著胡氏去了姚氏給他準備的房間道:“嫂子不知我領了新妻迴來,隻預備了這一間,你帶著笑娘且住著。這家裏的人口多,怕是住不下。待得你我成禮後,再讓嫂子將隔壁的老宅修整一番,你我帶著孩子搬到那頭去住,你看可好?”


    胡氏性情柔和,自然一切都聽褚慎的。


    可是當第二日,褚慎跟兄嫂提及了此事後,姚氏倒是細細問了小叔帶來女子的底細。


    褚慎也知胡氏的出身不不好,怕兄嫂以後低看胡氏,並未盡道前情。隻說她的丈夫病故,乃是個寡婦,因著對他有恩,又是無依無靠,是以,他便將她母女二人帶迴來了。


    聽完這些,姚氏一拍大腿:“小叔,你這是糊塗了!她若助了你,多給些錢銀便是了,何必帶著這婦人迴鄉?如今我們家也算體麵,你要娶妻,那黃花大姑娘也是娶得的。何必娶個寡婦自討晦氣,還要替她白白養著姑娘……”


    褚慎聽了,礙著長嫂的麵子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道:“我已經與她簽了婚書,隻差成禮,她既然跟我迴了家,我又怎麽能始亂終棄?隻不過我這次迴來,沒有帶什麽錢銀,這修繕屋院的事情,還請兄嫂多費些心了。”


    褚謹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自己的這個弟弟向來是有準主意的,當年他要離家闖蕩漠北都攔不住,現如今人家自己都帶迴了新媳婦了,他這個當哥哥的還能送走不成?


    所以對於弟弟褚慎所說的,他都是不假思索,滿口應承了下來。


    姚氏在一邊幹著急也不好使眼色。可是待得跟夫君迴到自己的臥房裏時,卻連聲抱怨他糊塗,不知勸勸自家的兄弟。


    “我家如今在鄉裏也算是有頭臉的,將來你若高中,重振了褚家的門楣,何等榮耀?可是你的弟弟卻娶個不知底細的寡婦,這不是叫左右鄉裏笑話?”


    褚謹原先還真沒想過這關節,當下猶豫,然後道:“雖說長兄如父,可有些事情,到底是比不得父母高堂,二弟是個有主意的,既然都將人領迴來了,我們作兄嫂的怎麽好攆人?”


    姚氏看不慣褚謹的綿軟,心裏越發來氣:“說到底還是被美色糊了眼睛,在外頭幾年的功夫,便又帶迴個男孩,現在又被個不知底細的寡婦幾句話便誑住了,這下子可好,將來那寡婦帶的女兒出嫁時,少不得又是一份嫁妝……”


    姚氏說著說著,心內越發的生氣。看那寡婦年紀不大,嬌滴滴的模樣,以後且得穿金戴銀的打扮著呢!也不像是個能操持家務的,將來少不得選買丫鬟進來幫傭,這樣一來,幫襯他大哥的錢財,豈不是要少了?


    想到最後,姚氏越發心疼自家兄弟的錢銀,便是如同自己的丈夫要納娶小妾般的長籲短歎,最後隻立意要給那寡婦立一立家規,可不能像先前的嶽娥那般,沒個大小尊卑,處處跟自己爭搶持家的風頭。


    待得安頓下來的第二日早飯時,姚氏借著給小叔添粥的功夫,又問了問褚慎,這次迴來,可帶了什麽迴來。


    不待褚慎說話,隨風搶先說道:“我們在路途上遇了盜匪,我爹受了傷,盤纏行李盡失,隻帶了胡娘子和她的女兒迴來。”


    第10章


    姚氏見褚慎隻大口喝粥並沒有反駁兒子話的意思,那臉兒微微一僵,又強顏歡笑道:“阿彌陀佛,這人沒事便好……隻是你先前在信裏說,在漠北軍營效力,此番迴來後,可有什麽打算?”


    褚慎這次倒是說話了,他道:“我離家甚久,對喬伊也失了照拂,加上隨風還小,我不能再遠行,便是打算安生下來,看看可有合適的店鋪,盤下來做些小生意便是。”


    這下子,姚氏的臉可真是要垂到地麵去了。若是照這麽說,褚慎雖然先前賺了些錢銀,如今卻是斷了來路營生,而且他這一迴來,便給家裏添了四張吃飯的嘴,還要娶妻修繕老宅,拿錢買鋪……


    這些錢銀豈不是都要從她的衣箱子裏掏?


    別看當初這些錢銀都是褚慎托人帶迴來的,可是姚氏都兌換成錠子,碼放在自家的箱子裏。


    兄弟二人沒有分家,這些錢銀便是褚家的,分不得你的我的,她作為掌家的大嫂,自然是全權處置。


    可現在,褚慎張嘴管她往迴要錢,對錢銀看重的姚氏的心裏能不疼嗎?


    褚謹是個讀書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以後一家子的營生,豈不是就靠著積蓄和先前擴買的幾畝地來支持?


    而且她家的全兒也大了,再過幾年便要娶妻,到時候又是一筆花銷。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褚謹若是在外麵花天酒地慣了,迴到鄉裏依舊紙醉金迷的,褚家可養不起他這位大爺!


    姚氏的臉色漸沉,便沒了什麽說話的興致。


    褚慎父子吃得快,最先吃完。褚慎倒是沒有急著下桌,隻是偶爾夾起些鹹菜陪著粥湯喝上兩口,等著胡氏母女倆吃完。


    相處了這麽久,他知道胡氏是個臉窄的,若是自己吃完就走,她恐怕不好意思吃了。


    她那個女兒也是吃得慢的,慢條斯理,吃東西唇不露齒的,知道的是以前是外室的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書香門第養出的嬌慣女兒呢!


    姚氏看著這寡婦母女不甚順眼,那褚喬伊也看著來氣。


    看著笑娘吃得慢,喬伊便陰陽怪氣道:“沒吃過米嗎?一口飯要磨上半天,你若不吃完,我們全家豈不是都要陪著你?”


    笑娘抬起頭,瞟了一眼這位長著一對濃眉的女孩。


    褚慎在褚喬伊甚小的時候便離家了,所以這位原書的女主角之一,走的便是失愛倔強耿直女孩的路線。


    她從小沒了父母關愛,又因為父親去世後,伯母苛待而性情叛逆。


    雖然後來嫁給了褚隨風,卻又發現自己並非他心中至愛。


    要與死人爭搶丈夫的心是何等絕望?是以褚喬伊與男主的關係,便是一路別別扭扭,最後更是為了保護丈夫,而慘死在女配笑娘的毒計之下。


    在褚喬伊死時,男主才發現自己在情感上對這第二個妻子的虧欠,抱著她的屍體痛哭失聲。


    這一橋段也是賺足了讀者的眼淚,對於褚喬伊這個充滿悲劇色彩的倔強女孩充滿了深深的同情。


    但是吳笑笑想說,這種耿直倔強girl還是適合遠觀比較好,不然現實裏遇到個試試,被她一句話就撅到九霄雲天外。


    不過既然正經的褚家小姐發了話,她也不好再吃,連忙撂下碗筷,是以對主人的尊重。


    那胡氏也麵皮發緊,更不好意思吃了,隻好低聲對笑娘道:“以後吃飯要快些,莫要讓人等你……”


    不過褚慎聞言卻沉下臉來。他對褚喬伊的母親並無什麽感情,原本成婚時也不過秉了媒妁之言。


    但這婚事先前也是嶽娥先看上了他,才托人提親的。


    他原先是不甚願意的,嫌棄那嶽娥長得個子高,跟一般的女子相比,顯得粗長些,且濃眉月盤大臉,看著不夠柔氣。


    可是長兄與長嫂說定了,他也不好反駁,隻覺得這女子娶進來也不過都一個樣,兄嫂滿意便好。


    誰承想這嶽娥嫁過來後,又是嫌棄褚家貧寒便反悔了,整日裏不是挑三就是揀四,整日裏與長嫂吵鬧,好好的日子讓人不得安生。


    最後,這嶽娥竟然剩下女兒不到一年,便匆匆和離改嫁。這真是極大地羞辱了褚慎的男兒顏麵。


    他當初不顧兄嫂反對,執意去漠北闖蕩,也是咽不下前妻的這一口惡氣,身為男兒,總是要賺得份家業,莫要人小瞧了去!


    因為離家甚早,說句實在的,他對於自己的這個親女也是生疏得緊。


    如今看這女兒竟然很有幾分她母親的風采,說起話來直愣愣的嗆人,頓時心裏不悅。


    可是他也知自己對這女兒有所虧欠,倒不好在人前申斥她,讓她下不來台,便隻放柔了音調道:“笑娘剛來我們家,自然是拘謹些,怎麽好意思大口吃喝?你是妹妹,且要讓她慢些吃,不能催她。”


    褚慎雖然說得委婉,可惜褚喬伊的耿直路線要一走到底。竟然對她爹也瞪眼,指著褚隨風道:“他論起來,雖然是個母不詳的私生子,倒勉強算是我弟弟,可這個叫什麽笑的,又怎麽算得我的姐姐?她的親爹可不知是誰呢!”


    這下褚慎可是生氣了,他一拍桌子道:“一個姑娘家,竟然學得這般刁鑽刻薄!你這般不讓人,以後看誰家敢娶你!”


    這話一說完,褚全和褚滿兒便在一旁噗嗤笑開了,互相擠眉弄眼地斜瞪著喬伊。


    褚慎雖然斥責了女兒,可是看中自己的侄兒與侄女在一旁撿拾喬伊的笑話,心裏也略不得勁。


    倒是想起昨天迴來時,喬伊偷偷跟自己哭訴,說是伯父家的堂兄堂姐經常合夥欺負她的話來。


    褚喬伊被爹爹用硬話擠兌了,頓時下不來臉,將碗筷扔在桌子上,哭天抹淚地奔迴了自己的房裏。


    姚氏很舒心,喬伊那丫頭嘴巴沒門,說了她想說礙著情麵不好說的話。而褚慎又是申斥了褚喬伊的狂悖無禮,怎麽的,都是讓她好好地舒了一口惡氣。


    可在褚慎開口詢問她修繕老屋的事宜時,她便打岔不接話茬,吩咐丫鬟柳枝收拾桌麵的碗筷,又借口自己疲累了,徑自迴到自己的屋子裏去了。


    褚慎見胡氏母女吃個早飯都被自己的女兒攪鬧了心情,也是有些過意不去。


    吃完了飯,便帶著胡氏母女坐驢車去附近的鎮子上采買東西。


    原本,他是打算帶著女兒連同兄長家的兩個孩子一起去的。可早上那一場,褚喬伊跟自己賭氣,躺在床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如此一來,褚慎便決定隻帶胡氏母女和隨風一同去集市,至於自己的侄兒侄女,不帶著也罷,更叫胡氏母女自由些。


    隻是在臨出門前,褚慎開口管嫂子要錢銀時,姚氏真真是有些肉痛喘不上氣的感覺,又不能不拿。


    這磨蹭著拿了三兩銀子後,又是不甘心褚慎隻給自家的孩子買東西,於是強自拽上自己的一雙兒女,讓褚慎一並帶去鎮上玩。


    最後,不大的驢車塞得滿滿當當,由著褚慎駕車一路去了鎮上。


    胡氏母子是從北地的小鎮上出來的,雖然走的時候,褚慎為了讓她們母女在街坊麵前走得堂堂正正,從裏到外地給她們新買了衣裳。


    可是那等子邊陲小鎮衣服的式樣,哪裏會有關內的時興好看。現在都是流行窄袖襦,可是那母女倆穿的都是不甚隨著胳膊身形的襦裙,真真是上不得台麵,


    褚滿兒兒看著便覺得土氣,言語裏也是有奚落之意:“一會到街上,可趕緊找個裁縫改一改衣袖吧。要改成我這式樣,不然叫人看了去,準猜出你們是外鄉來的,也是太土氣了!”


    笑娘熟諳人在屋簷下的道理,現如今褚家人口眾多,她與胡氏乃是外來的,哪裏能得罪褚慎的親人,雖然聽出了她的奚落之意,卻隻不語。


    而胡氏是軟糯的性子,對於這種小女兒家逞強顯擺的話,更是不會入心動氣。


    倒是一旁吃著糕餅的褚隨風抬頭看了看褚滿兒那被肥肉塞得滿滿的衣服袖子,開口道:“滿兒姐姐也跟著去改改吧,不然那衣肘的線頭都要撐破了!”


    褚滿兒如今還沒有脫離嬰兒肥,加之褚家近幾年家境好,著實吃得肥水甚足,長了幾斤肥肉。


    結果褚慎這一句真是蛇打七寸,正中在褚滿兒提不得的痛楚上。這下褚滿兒可不讓了,隻氣得臉頰緋紅,要來擰褚隨風的麵皮。


    她也是在家裏拾掇褚喬伊習慣了,加之仗著比隨風年長三歲,並沒有將這小兒放在眼裏。


    可是褚隨風豈能容忍一個丫頭片子來捏自己?


    他先前被笑娘撂倒,拉脫了胳膊,已經是畢生的奇恥大辱,如今看褚滿兒伸手過來,便是手疾眼快,朝著那褚滿兒的肥手狠狠抽了一下子。


    褚隨風從小生在漠北王帳之下,三歲便會騎羊,四歲已經跟隨父王的親衛舞刀弄槍,那拎提小石鎖的手勁兒狠著呢,當下褚滿兒被抽得臉蛋青白,甩著手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褚全看妹妹受了欺負,哪裏肯讓?當下瞪眼就朝著褚隨風踹了過去。


    他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半大不大的,有些不知深淺,這一腳過去,竟然使了七八分的氣力。


    可會沒曾想,那褚隨風竟然猴子似的蹦起來,躲過那一腳不說,竟是蹦到了褚全的身上,跟他纏打在了一處。


    褚滿兒生怕親哥吃虧,便也撲過去幫忙。


    這驢車上頓時熱鬧非凡,笑娘趕緊拽著胡氏往旁邊躲,免得兩個小兒的拳腳波及到她們母女身上。


    可胡氏卻是真心實意著急,隻趕緊過去拉拽那三個孩子分開,她那把氣力,哪裏夠?


    待得褚慎停了驢車去分開他們三個時,十四歲的褚全被個七歲的孩子咬得滿臉牙印,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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