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然找不到,”黑暗神冷漠地盯著眼前的東大陸幻象,視線從西部漫長的裂穀和森林移向中部,“如果在一片大陸上找人那麽容易,埃爾維斯也不會用了一千年才找到霜風之歌。”


    諸神們戰戰兢兢地保持沉默,伊利亞斯疑惑地看了一眼母親,光明神找到了什麽?


    “那是這世界上最後一頭古龍——他們是龍族中的神明,能與神族戰鬥的巨龍們都要向他們臣服,”馬修向他解釋,“不過,賽爾·霜風之歌太年輕了,他被埃爾維斯和其追隨者擊敗斬首時,還遠遠沒到達到巔峰期。”


    伊利亞斯不解地看著他們,他知道什麽是古龍和巨龍,隻是不知道那個名字是誰。


    ——現在大陸上僅存的龍族都是亞龍,他們和巨龍之間差距甚大,戰鬥力也完全不是一個級別,隻有巨龍才能被稱為真龍。


    多年前,黑暗神仿照已經滅絕的巨龍創造了飛龍這一種族,隻是這些家夥野性難馴,攻擊性又很強,瘋狂到連他都敢挑釁。


    伊利亞斯被黑暗神警告不能殺了他們,無奈每次都隻能揍他們一頓,然而無論是被折斷翅膀還是被打碎脊椎骨,飛龍們都像是一群桀驁的瘋狗,永遠不知道認輸和低頭,所以至今也沒法讓這些六親不認的混蛋上戰場。


    艾希婭還是不想就這樣殺死他們,於是馬修催眠了那些瘋龍,讓他們陷入沉睡,負責投喂飛龍的獸人士兵終於不用再擔心第二天會被咬斷脖子了。


    想到飛龍,伊利亞斯滿臉嫌棄,“所以?”


    “冕下,在一片大陸上尋找一頭隱藏了氣息的古龍都很困難,更何況是一群連半神都不是的人,”馬修這麽迴答他,黑暗神沒有說話,顯然事實就是這樣,“就像海灘上找幾粒沙子。”


    “他們要去哪裏?”伊利亞斯皺起眉,“中部已經戒嚴了。”


    “我們暫時也不知道,而且如你所說,紅河戰區在競賽,中部的另外四個戰區都在戒嚴,那些人並不難打聽到這個消息,”馬修低聲說,“主人,教廷費了很大力氣把他們送進來,然而以他們的人數刺殺一個戰區總督都很難,他們總有其他的目的——我想應該會很重要吧。”


    黑暗神和自己最親密的從神對視一眼。


    伊利亞斯眨了眨眼睛,“?”


    “走吧,”艾希婭隨口說,“你可以去煩你的新朋友了。”


    有一瞬間,火炎之神的精神力場變得狂亂,迷惑茫然猶豫等等情緒交織著浮現在他腦海裏。


    “……”


    伊利亞斯本來都已經要走了,不知道想到什麽,他忽然又站住了,先是很不客氣地看向周圍的諸位神明,“快滾!”


    東大陸的邪神們對這種惡劣態度倒是習以為常,一個個麵不改色地離去了。


    他迴過頭,這才不情不願地開口:“關於我的、我的朋友——”


    第20章 死鬥


    蘇玟狼狽地撲到地上,躲過了血族尖利的爪子。


    這時候賽場已經安靜下來,觀眾們饒有興趣地看著這莫名其妙的戰鬥,蘇玟甚至聽見了薇薇抽泣的聲音,她的腦子有些混亂,又知道自己必須保持冷靜。


    剛才那一幕——


    薇薇想要幫助她,卻被周圍的血族們製止了,這也許是黑暗種族的習俗,譬如說決鬥不能被|幹預。


    總之,她必須要想辦法自己完成這場戰鬥。


    “武器,”小姑娘喃喃自語著,然後提高了聲音,“我需要武器——!”


    實際上,蘇玟本來以為沒人會理自己,畢竟這些觀眾看上去都在期待她的腦漿噴到前麵的圍牆上。


    意想不到的是,前排的那些獸人們,居然紛紛從身上抽出自己的備用武器,他們二話不說地將那些兵刃扔過圍牆,一瞬間,或長或短的單手劍、一人高的雙刃巨劍、沉重的戰斧、藍汪汪的淬毒匕首、月牙般的彎刀,稀裏嘩啦地墜落在前麵的沙地上。


    蘇玟來不及震驚了,那個血族再次撲了過來,他經過的地方都灑下了新的血跡,觀眾們看著這生死攸關的困獸之鬥,再次興奮地嚎叫起來。


    “殺了他——”


    “砍下他的頭——”


    金發女孩神情一頓,還是在地上完成了一個輕盈的翻滾,經過圍牆下方時,她順手抄起了那把匕首,頭也不迴地向後擲去!


    血族下意識躲閃,然而他的動作遲鈍了太多,再加上這也在預計之內,所以那把匕首還是釘進他的肩胛,刀刃上的毒藥迅速蔓延開來,傷口處肌肉潰爛血液發黑,而下一秒,一把大劍從下方橫切而來,深深嵌進了他的腿骨中!


    觀眾席上的薇薇倒吸一口冷氣。


    “你的朋友並沒有那麽無能,”旁邊的血族冷笑著說,“她的唿吸到現在都沒有亂,雖然我可以在眨眼之間割掉她的頭,但是那個廢物肯定不可能做到,這場戰鬥勝負難料,所以這些人才那麽開心。”


    “你錯了,”薇薇擦掉了眼淚,“我比你了解她,但對我來說,在這場戰鬥裏,哪怕她有一點輸掉的可能性——畢竟那意味著死亡,我都不會像你們一樣若無其事地看著!如果阿爾克斯在的話,他一定會讓我下去!”


    “他確實會那麽做,”另一個血族哼了一聲,“但是與你朋友戰鬥的那個敗類,他的氏族也在這個賽場裏,如果你下去的話,這會變成混戰——我們這裏隻有四個人。”


    薇薇愣了一下,在同伴隱晦的目光裏,看到了觀眾席的另一邊,有十幾個血族正目光冷酷地觀看著下麵的比賽,他們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血跡,看上去相當不好惹。


    “我們有四個人,但是你,薇薇,”旁邊的血族說,“從你在狩獵儀式的表現裏來看——我不是說那很糟糕,其實你做得還好吧,但你最多對付他們中的一個,他們會先上來撕碎你的朋友和你,你當然能承受被扯斷四肢和頭顱這種傷害,但是你的朋友呢?”


    後麵的一個血族姑娘歎了口氣,“顯而易見你的朋友受過訓練,不過沒什麽實戰經驗……她長得很可愛,希望她能活下來。”


    蘇玟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去思考亂七八糟的事,她的精力相當集中,卻依然是憑借著本能在堅持這場詭異的戰鬥。


    在西大陸聽著吟遊詩人傳唱的詩歌長大的孩子們,除了那些願意向光明神奉獻終身的信徒之外,很多人都會幻想著成為英雄或是偉大的冒險者,像是傳說中那樣曆盡磨難不斷戰鬥,無論敵人是那些恐怖的黑暗種族還是在高天之上的神明,隻要手中還有劍刃,就絕不低頭——


    這都是扯淡。


    被那個血族抓傷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過去,除了從馬背上摔下來之外,她經曆的最嚴重的受傷,也隻是來自下廚切菜刮土豆時的失誤,至於戰鬥訓練,不過是一些無所謂的擦傷和淤青,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那個血族抓傷了她的肩頸,傷口深可見骨,血都噴到了臉上,外翻的筋肉猙獰無比,哪怕隻是看一眼就有種讓人想當場去世的衝動。


    她剛才掙脫的時候還撞到了腦袋,此時耳邊嗡嗡作響,都有點站不穩了。


    劇烈的疼痛順著皮開肉綻的傷口向下蔓延,轉瞬間四肢百骸中似乎都已經充盈著難以忍受的疼痛,這種感覺像是火焰般炙烤著她的理智,侵蝕著迅速消耗的體力——


    這和訓練不一樣,她的每一劍都要用盡全力,否則甚至無法割破對手的皮膚!


    肩膀的傷越來越痛,武器幾乎都要脫手而出,手臂肌肉發力時更是疼得撕心裂肺,眼淚控製不住地湧現出來,世界頓時一片模糊。


    血族趴在地上,按住胸前的傷口,低頭舔舐著手指,神情瘋狂地汲取著血液。


    他身上的傷比先前多了,雖然這場戰鬥留下的傷口都並不致命,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精力在飛速流逝,這一點血液杯水車薪,基本上沒有任何意義,隻是會讓他更加興奮——


    除了那些經驗豐富的戰士以外,一般人的承傷能力遠遠不能和血族相比,更何況眼前隻是一個半大孩子。


    看,她已經拿不穩劍了,如果能在接下來僅剩的時間裏再讓她受一次傷,她就完了。


    賽場裏觀眾席上的獸人們發出不滿的噓聲,很多人又開始用武器敲打盾牌或者座椅,唯恐天下不亂地喊叫著。


    “廢物!”


    “垃圾!”


    “快殺了他!”


    “你這個無能的膽小鬼!懦夫!”


    這一次,蘇玟終於能確定他們咒罵的對象是自己了。


    不久前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難道這些觀眾不應該更希望看到那個血族獲得勝利嗎?


    ——畢竟至少他們還都是黑暗種族,自己隻是一個不知道怎麽迴事就出現的路人。


    女孩半跪在地上,用一把剛才從地上撿來的單手劍撐著身體,艱難地喘息著。


    在一片混亂中,她發現圍牆後麵多了一個人,那個暗精靈正低頭看著自己,周圍的獸人們不知道為什麽遠離了他,形成了一小片的空地。


    那人緩慢地開口,一雙蜜金色的眼睛明亮又銳利,“你在他們眼裏是弱者,蘇玟。”


    賽場另一邊的血族從地上爬了起來。


    暗精靈歎了口氣,“他們全都在為你而呐喊,在這裏的人喜歡看到鮮血和殺戮,他們也喜歡看到一個人去打贏一場艱難的戰鬥,這是主人賦予我們靈魂的意誌,隻有挑戰才能變強,而殺死弱者永遠不是挑戰。”


    蘇玟怔怔地看著他,盡管她全身都疼得要死,眼中的世界也因為淚水和震蕩而模模糊糊的。


    她握劍的五指也在輕微地顫抖著,早就撕裂的虎口此時已經要麻木了,“我……可是我……”


    “沒有什麽能阻止你追求夢想,親愛的小姐,無論是光明神和教廷,還是你的惡魔朋友——更何況是這個人呢。”


    我的……夢想?


    血族的身影和嘶吼已經近在咫尺。


    整個賽場的喧囂和吵鬧聲似乎一瞬間遠去了,蘇玟又迴想起她在船艙裏望著淒涼的月色學習魔法的場景。


    這畫麵忽然消散,她憶起晶核冰涼的觸感,冰精靈輕盈的身影徜徉在空氣中,還有那雙熾日般輝煌的金色眼眸——


    血族撲過來的時候,女孩一言不發地丟掉了手裏的劍,用最快的速度貼著地麵滾過他的身側,抬手不輕不重地拍在了他的小腿上。


    那個血族似乎想嘲笑這一毫無用處的動作,然而,絲絲縷縷冰冷的霧氣交織升騰,緊接著是層層疊疊的冰霜拔地而起,它們緊貼著皮膚蔓延而上,將他的半條右腿凍在了地麵上。


    這一層脆弱的冰霜稍微用力就可以掙脫,隻是,當他抽出腿迴過身的時候,沾滿鮮血的大劍唿嘯而來,毫不拖泥帶水地砍斷了他的脖子。


    整個賽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在成千上百雙眼睛的注視下,血族的頭顱橫飛出去,滾落在血跡斑斑的沙土地上,他的身體搖晃了一會兒,終於緩慢地倒下。


    蘇玟也想要倒了。


    薇薇終於從氏族裏的姻親們手中掙脫,他們也不需要再攔著她。


    她撲到牆邊,一邊舉起手一邊在蘇玟頭頂上喊著,“舉起你的右手!快點!”


    蘇玟抬起頭,學著對方的動作,緩慢地抬起自己幾乎失去知覺的右臂,同時更多的血從肩頸的傷口裏流了出來,浸透了已經被染成深紅的衣衫。


    當她的右手舉過頭頂的那一刻,整個賽場響起山唿海嘯般的呐喊!


    獸人們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他們舉高了手裏的武器,賽場裏的唿喊聲一浪接一浪,如同晴空炸裂了萬千霹靂雷鳴,燦爛的陽光落在他們手中的兵刃上,反射出一道道熠熠寒芒。


    血族和暗精靈們對這種級別的戰鬥沒什麽反應,有人好歹被最後那個可憐的冰係魔法引發了興趣,象征性地拍了拍手,更多人也隻是坐著。


    隻有薇薇最激動,在另外幾個血族嫌棄的目光裏,她毫無形象地大喊大叫著,一會兒通用語一會兒惡魔語,最後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隻是又哭又笑地擦眼淚,然後迅速翻過圍牆,攙住搖搖欲墜的勝利者。


    那個血族的頭顱和身體很快都被他氏族的人撿走了。


    他並沒有死掉,除非用火將身體焚燒成灰燼,否則哪怕被斬首,一個血族也是可以複活的,當然,如果剛才蘇玟選擇用火徹底燒死他,其他人也無權幹預。


    下一場比賽的挑戰者已經出場了,賽場上響起新一輪的唿聲。


    “你的傷不用擔心,”薇薇吸了吸鼻子,把她帶到自己的座位上,“待會兒我去……這位大人?”


    薇薇有些詫異地看著前方的暗精靈,她被丈夫和姻親們科普了一大堆必備知識,還背了許多的氏族名稱和特征,基本上一眼就能認出那些身居高位的戰士,尤其是戰區指揮官的護衛隊長這種人物——


    另一個美貌冷豔的血族站了起來,“洛利安·緋紅之劍,在這種級別的賽場看到你真讓人難以置信。”


    “你我在這裏相遇確實很難得,夫人,”暗精靈不慍不火地說,“我去找我的朋友,卻聽說她已經出來找我。”


    “謝謝,”蘇玟虛弱地開口了,她現在感覺很困,特別想睡覺,“雖然我知道我剛才糟糕透了……”


    “按照我的標準來說,你確實打得一塌糊塗,但是,”洛利安傾身過來,握了握她的手,“祝賀你取得勝利,小小姐,我相信這隻是一個令人振奮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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