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驚喜又羞澀的表情落在眼裏,清陽忽然有些懊悔:為什麽沒有早點對她表達心意、沒有早點問她要答案。那樣的話,他們就不會隻剩這麽幾天的快樂時光。


    再過三天就要離開這裏,太昊城外迎接他們的是什麽,沒有人知道,清陽和薑橙都默契地避過不談。再加上沒有靈力不能修煉,這三天索性放飛自我,痛痛快快地享受二人世界。


    他們走遍了太昊城的大街小巷, 探訪每一家有趣的小店, 品嚐各種精致的美食。不想逛街的時候就賴在客棧裏,點一壺新茶, 聽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地演講長生寫的話本子,觀賞太昊第一舞姬翩若驚鴻的舞姿,皆是無上的享受。


    老板娘看他們的眼神不知不覺有了變化,有一次趁清陽外出買點心,她笑眯眯地給薑橙端來些小食:“這城裏的日子過得舒服吧?我看你們倆現在倒有些小兩口的樣子了, 隻是晚上怎麽還分房睡呢?”


    薑橙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我們還沒有成親呢!”


    “嘖。”老板娘撇撇嘴,蘭花指點一點薑橙的額頭:“小丫頭,別怪姐姐沒教過你,你家小夥子模樣俊秀,人又正派,你要是不趁早下手,及時行樂,不知道有多少隻狐狸精等著鑽空子哪!”


    薑橙:……說的也沒錯,我家後院就有四雙眼睛盯著呢。


    “再說了,也就是在這兒,你們還有閑情逸致賞花看戲。等出去了,日子可不輕鬆吧?”她滿意地看著小姑娘露出愁苦的神色,拍拍她的肩就離去了。


    薑橙被老板娘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是啊,出去了還不知道能活幾天,要是她到死都沒能和清陽滾床單,算不算一種遺憾呢……


    ——眼前幾乎立刻浮現出唐絲絲指著她鼻子罵她沒出息的怒容。


    啊啊啊為什麽要想這些羞恥的事情!薑橙捂臉。也不知道絲絲和她兩個徒弟怎麽樣了,以她的聰明才智,應該不容易被遊綾抓住才是。


    她坐在二樓沿街的雅間,從窗外望出去,遠近繽紛的小景皆收入眼底。熙熙攘攘的人海中,隻一道青蓮般的身影格外惹眼,風姿卓絕,令人見之忘俗。


    清陽背對著她,正彎腰同一個賣梔子花的老婆婆交談著什麽。似乎感受到薑橙的視線,他轉過身,朝她揚了揚手裏的梔子花,露出一個明澈的微笑。


    嘖,我男票真是太好看了!


    薑橙心裏美滋滋的,忽然就想起初見他的那個中秋夜。臨別之際,驀然迴首,那人俊眉修眼,清雋如月,立於燈火闌珊處。


    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她心裏就已經播下了種子?


    ***


    在太昊城的最後一天,清陽和薑橙去拜別長生帝君。


    長生正埋首在一堆摞得高高的書冊後麵奮筆疾書,聽到有人進來,他頭也不抬道:“隻賣不借,買書自取。風雅在左,流芳在右。”


    左側書架賣的都是典籍字畫,右側書架賣的就是長生的原創話本。原來“風流書齋”的名字是這麽個意思,薑橙暗自吐槽:流芳?下流還差不多!


    清陽上前拱手道:“長生先生,我們是來辭行的。”


    長生筆墨一頓,抬起頭來:“哦,是你們倆啊!這就要走了?”


    薑橙道:“是的帝……先生,我們已經在睢陽宮找到了想要的東西,特來向先生道謝。今日一別,再見先生,就……不知是何時了。”


    再見,也不會再記得彼此吧?


    她對這裏的恬淡時光心有不舍,長生卻摸著胡子,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老夫也早就習慣啦!去吧去吧,迴去以後好好過日子,不用念著我這糟老頭子。”


    他是真的不在意。薑橙忽然想起來,長生帝君自始至終都沒有問過他們的名字。隻有對一個人毫不在意,才會連名字都不過問。清陽和薑橙對他來說真的不過是兩個匆匆過客。


    長生的目光在兩人緊扣的十指上轉了轉,忽然狡黠一笑:“你們來此,也算與老夫有緣。小夥子你進來,老夫贈你幾句箴言,就算作臨別之禮吧!”


    清陽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隨長生進了內室。薑橙在外麵百無聊賴地翻看字畫,不過片刻功夫,清陽就出來了。


    薑橙見他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怪異,耳尖還帶著可疑的紅暈,不由道:“帝君同你說了什麽?”


    “也沒什麽,就教我如何哄你開心。說你是個好姑娘,讓我好好待你。”


    “還有呢?”


    “還說,城東那片大湖,夜裏風景特別好,讓我晚上帶你去玩。”


    “就這樣?沒別的了??”


    “沒有了,”清陽饒有意味地笑了笑:“你還想聽什麽?”


    薑橙狐疑地瞧了一眼又把自己埋入書海的長生,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


    黃昏時分,清陽和薑橙攜手散步去東湖。


    他們曾在白天來過這裏,初春的東湖,柳浪聞鶯,花木葳蕤,沿著堤岸散步賞景是一種十分愜意的享受。


    沒想到夜晚的東湖另有一番景致。


    晚風自帶花香,流螢點點飛舞。靠近湖岸的一圈水麵呈現出淡淡的瑩藍色,薑橙差點以為它是第二個微霜湖。走近了一看,原來是一種會發光的浮遊生物聚集在水麵上,嬉戲暢遊,交相輝映。


    清陽牽著薑橙登上一尾小舟,揮動船槳,離岸而去。水波蕩漾,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麵;風過蘆葦,草叢裏傳出窸窸窣窣的鳥獸動作。入耳全是天籟。


    小舟晃晃悠悠地漂到湖心。清陽收了槳坐在船頭,把薑橙擁入懷中半躺,指著東南方道:“看那裏,你最喜歡的——”


    一道清淺的銀河高懸在空中,如霧似緞,清輝彌散。薑橙滿眼讚歎:“真美啊……!”


    在現代,要看銀河得爬進深山老林裏去,哪像在這個時代,隨便找個郊區一抬頭,就是一道絢美的拱橋。


    “哎哎!流星呀!快許願!”薑橙興奮極了,趕緊閉上眼合攏雙手做禱告狀。古怪的姿勢讓清陽眸中閃過一片異色,他奇道:“要許什麽願?”


    薑橙一根食指豎在唇前:“說出來就不靈了。”


    清陽好笑地搖了搖頭。


    今日月亮升得晚,夜空中萬千星辰,全都倒映在鏡麵似的湖水中,和那些瑩藍色一起,閃爍成一片迷人的璀璨。薑橙環顧四周,隻覺處處美到極致,幾乎讓人分不清小舟究竟是漂浮在湖水中,還是漂浮在銀河裏。


    鼻尖忽然飄來一縷馥香,清陽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壺酒,斟了一杯送到薑橙唇邊。她輕抿一口,舔舔嘴唇:“好甜。”


    “是杏花酒。”清陽凝視著她的小動作,眸色有些幽深。


    說到杏花酒,就會聯想到桂花酒,也就不免牽扯起那個尷尬的中秋夜。


    薑橙在心裏糾結了一小下,還是決定問出來:“在陌上桑的時候……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這還需要發現嗎?清陽心頭悶笑,撫摸著她的烏發道:“你身上妖氣太重。”


    “……哼!”


    這不是拐著彎罵她修為差嗎?薑橙氣得撇開臉不理他,然而下一刻,清陽一手摟過她肩膀,一手勾起她下巴,力道強硬得令她動彈不得。


    薑橙仰起臉剛要發作,就覺一雙溫唇忽然覆上來,輕摩慢吮,仿佛在品嚐什麽珍貴的甜品。就在她大腦空白的瞬間,唇齒被對方舌尖巧妙撬開,一股清涼馨甜的液體緩緩流進口中。


    薑橙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禁欲係神君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劍眉星目近在咫尺,勾魂奪魄般鎖定著她的神識。從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薑橙看到了被竭力壓抑的熾熱情愫,仿佛醞釀蟄伏已久、時刻等待爆發的火山,隻需一個突破口,岩漿就會從地底下噴湧而出,燃盡天下。


    想起自己之前那個滾床單的隱秘心思,薑橙心底顫了顫,覺得還是偃旗息鼓為妙。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如果她現在動手了……下場會很慘。


    等薑橙吞咽下所有的醴酒,唇齒舌尖都被對方疼愛了一遍,清陽這才鬆開她,讓她趴在自己肩上輕輕喘息,大掌順毛似的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脊背。


    他眸若琉璃,清澈如水,盛滿了星光,也盛滿了饜足的笑意。


    薑橙被親吻得指尖發麻,神魂軟綿綿的,似也與那星河融為一體了。她早已沒有精力再跟他爭論妖氣輕重的問題,男人容易食髓知味,求生欲讓她選擇閉嘴不再惹火。


    但細想之下又有些憋屈,遂發泄似的在清陽肩頭咬了一口。沒想到這人看似瘦削,卻長了一身精壯肌肉,咬下去硬邦邦的,沒有半點威懾力。


    她又不甘心地爬高了一點,在他脖側狠狠種下一顆草莓。


    清陽要護著她不掉進河裏,隻得由著她在自己身上扭來扭去。草莓種下時,喉嚨深處終於忍不住傳出一聲悶哼。


    低沉磁性的男性聲線,與火熱迷醉的甜酒後勁交織而上,薑橙又開始心猿意馬。湖中的星光朦朦朧朧,明明滅滅,閃得她頭昏眼花,麵前男人的五官似乎也開始模糊。


    她想看看男票是不是傳說中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遂胡亂抓著他的衣襟,顫顫巍巍想要拉開,結果剛喊出一個“脫”字——


    就頭一歪,睡了過去……


    了過去……


    過去……


    去……


    清陽呆愣片刻,仿佛一個吹到極致的旖旎氣泡突然被紮破了,似期待又不似期待的複雜情緒無處宣泄,最終隻能化作一個無奈的苦笑。


    把女孩的手扯下來,將她攏在懷裏躺下,清陽吻了吻薑橙的額頭,歎息一聲,最終也闔眼入夢。


    神仙眷侶又如何?還不若與她化作兩顆星子,永遠相伴在這迢迢天河之中。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1


    ……


    ……


    遠處草叢中,趴了大半夜、被叮了一臉包的長生,叼著筆杆子津津有味地看完,然後合上記得滿滿的素材簿,興衝衝地迴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元代詩人唐珙的《題龍陽縣青草湖》: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發多;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我寫這一章完全是因為對這句詩愛得不行!這個場景太美太浪漫了!所以就讓男女主在這裏談戀愛啦!


    ——談戀愛談得很甜很高興是吧?【緩緩抽出我40米的後媽大刀……


    感謝股神濯風於野的地雷23333


    第59章 故人


    薑橙是被溺水的窒息感壓迫醒的。


    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真的沉在水底, 眼前一片藍綠色的水藻和亂石, 看起來隱約有些熟悉。


    這是……迴來了?


    薑橙心念一動,雙腿立即化作赤金魚尾,一個打挺剛要竄出去, 就直直撞上一具身體。


    清陽目光掃過她魚尾, 眼中閃過一絲驚豔:“我觀察過了, 遊綾不在附近, 她留了陶兀在林子裏盯著,也不足為懼。我們先上去。”


    “好。”


    兩人遊到湖麵上,四周一片寂靜,海棠樹已經結了滿樹花苞,再過不久又會開成一片絢爛,而它的主人卻不知所蹤。


    清陽揮出一道法力逼退了躲在樹林裏的陶兀,正要帶薑橙駕雲迴行宮,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細細的聲音:“師叔!師嬸!”


    一條灰白色的小魚兒正躲在水草下朝他們拚命搖尾巴。


    “小玄?”


    小玄化作人形, 高興地撲進薑橙懷裏:“師叔!你終於迴來了!”


    薑橙捏捏他的小臉:“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你師父師弟呢?”


    “師父要帶我和師弟走, 我不樂意,想等師叔出來。師父拗不過我, 就帶師弟先走了……”


    薑橙驚訝:“你就在這兒等了七天?也沒有被壞人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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