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張風才算緩過一口氣,郜雲達放下雙手,搖了搖頭,“張兄,你的傷太重,小老兒卻是治不了啊。≥”張風笑了笑,“生死有命,郜兄能給我這個江湖上人人唾棄的賣友之人療傷,感激不盡。”郜雲達卻道:“這中間的是非曲折,我雖然不是十分了解,但以張兄的為人,我相信你一定做不出這等賣友求榮之事。好了,我就不占用你們父女敘話的時間了,有什麽事你就快些交代吧。”說著,他走到一旁,端坐下來,開始運功調息。方才替張風療傷,他也是損耗不小。


    張琳心聽到說父親傷重不治,哪裏還忍得住?掩麵痛哭起來,張風看著已經哭成淚人的張琳心,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淚:“琳兒,不必傷心,為父已經將生死看得淡了,你郜伯伯也是精通醫術,他都救不了我,看來我真的是大限已到。隻可惜我拚盡全力,也沒能和南宮滅同歸於盡,此人現在的武功,當真深不可測。看來,中原武林已經無人是他的敵手了。”


    張琳心流著淚,抱著張風,“爹爹,你不要......”張風卻打斷了她的話,“你和你哥哥都任性慣了,這都怪我平時輸於管教。嗬嗬,到了九泉之下,見到你娘,隻怕她又要埋怨我了。”說著,張風想到自己去世的夫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今後你們兄妹要互相照顧,相依為命。”


    “爹,我和哥哥以後都會聽你的話,我這就去找他迴來,今後我們一定乖乖地呆在爹的身邊,陪著爹爹,不再亂跑,聽爹的話。”


    “咳咳、傻丫頭,咳咳咳......”張風卻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張琳心急忙輕拍他的後背,給他順氣。過了一會,張風感到好一些了,才繼續說道:“琳兒,為父知道你的心事,今日為父就將往日的種種孽債一並做個了結。”說著,他雙手用力撐著地,又往上坐了坐,提氣喊道:“獨孤少俠,你過來,老夫有話與你說。”


    獨孤劍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叫自己,轉身走了過去,看著張風,“你?”張風也雙目直視著獨孤劍,說道:“獨孤少俠,令尊乃是我親手所殺,你若是想報父仇,就請趕快動手吧。再晚,恐怕、咳咳咳、恐怕我就撐不住了。”張琳心聽到父親這麽說,卻不知該如何是好,有心勸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已經哭紅的美麗大眼不住地在兩人身上掃過。獨孤劍此時也是心亂如麻:“我,我親手殺死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他思慮了一番,搖了搖頭,朗聲說道:“我獨孤劍豈能殺一個手無寸鐵、身受重傷、無力反抗的老人?不錯,我的確曾過誓要殺你。一是因為你殺害了我的父親,父仇不報,是為不孝;二是江湖中傳說你是金人派來的奸細,雖然皇上昏庸,朝廷**,但這大宋江山卻是我千萬漢人子民的生息之地,豈能容忍胡虜奴役!你若是金國奸細,來助金人滅我大宋,我不殺你,是為不忠。不忠不孝,我獨孤劍上對不起為國捐軀的家父和家師,下無顏麵對衡山眾弟子;不忠不孝,我又有何麵目立於這天地之間!”


    張琳心聽到他這一番話語,激動地站了起來,“獨孤大哥!”那邊的郜雲達也微笑著點了點頭,十分讚許。張風也連說了三聲“好”,誇讚道:“不愧是獨孤雲的兒子!”


    獨孤劍卻道:“哼!你不必誇我,我隻是按這些日子自己所見的事情分析:既然親近金國的秦檜不能容你,而南宮滅也要殺你,那這麽看來,你絕不會是金國的奸細,江湖上的傳言看來並沒有真實依據,顧大俠得到的消息也不一定可靠。隻是,家父生前同你是摯友,你們又曾一起前往金國營救二帝,你為何突然翻臉殺了我父親?看你的為人,並非賣友求榮之輩,莫非其中另有隱情?你先說出其中原委,我再決定你是否該殺。”


    “好!好!老夫果然沒看走眼,獨孤兄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自己有如此聰慧的虎子,也該心滿意足了。看來,我也無需再隱瞞什麽了。今天,咳咳咳......“張琳心急忙扶著父親,輕撫他的胸口。張風緩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今天,我就將當年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們。是非曲直終須作個了斷,否則我死不瞑目。郜兄,請你也一起聽聽。”


    郜雲達自無不可,走了過來,坐在張風旁邊。張風緩了一口氣,慢慢說道:“十二年前,也就是靖康二年,金兵攻破了我大宋的東京汴梁城,不僅將城內金銀財寶洗劫一空,還將我們徽、欽兩位皇帝也擄去,拘禁在金國的會寧府。想我堂堂大宋,居然連皇帝都被擄走,此事真乃千古之大恥!我和你父親還有柳中原約定前去金國救出二帝,由我和你父親出手營救,柳中原負責接應。金國早就料到會有中原的武林豪傑前往營救,因此早有防備,而且我們現南宮滅竟然也投靠了金國,並收買了不少武林高手埋伏在四周,我和你父親試探了幾次,卻是無從下手。”連郜雲達都沒想到,原來柳中原竟然也參加了這次行動,他歎了一聲,“真沒想到,你們此事做的是如此縝密,柳中原竟然也參加了行動,可江湖上竟然沒人知道。”


    張風接著說道:“一天晚上,我倆前去金營打探消息,在金軍元帥粘罕帳意外現一個漢人模樣的書生正在向他進獻一幅寶圖,此圖叫做‘山河社稷圖’。”


    “啊?山河社稷圖?”獨孤劍和張琳心對視了一眼,都是十分驚訝。郜雲達看到二人的神情,說道:“看來你們兩個聽說過這副圖啊。不急,先聽你父親說完。”張風又繼續道:“那圖上麵標有我大宋江山各處關隘、路徑和河流,十分詳盡,是一幅絕好的軍事地圖。金國如果擁有了這幅圖,再要南侵就易如反掌了。於是我和你父親改變了主意,決定奪走這幅圖。當晚我們就動了手,圖是搶到手了,但遭到了大批武士和金兵的截殺。你父親要我帶圖先走,他在後麵斷後,結果你父親受傷被俘。”“啊?”獨孤劍已經能夠想象出那個夜晚是多麽危險,自己父親又是如何奮不顧身,掩護好友先走。


    “第二天我藏好了寶圖去救你父親,不巧又被南宮滅現了。眼看難以脫身,我便謊稱是來投奔金國的。南宮滅將我帶到金國四太子金兀術跟前,那金兀術為了驗證我是否真心,竟然要我親手殺掉你父親。”張琳心捂住小嘴,不敢相信。


    張風點了點頭,續道:“此時,南宮滅已經挑斷了你父親雙手和雙腳的筋脈,你父親受盡折磨,生不如死,見我前來,已知我意,便仰天長笑,並出言激我動手。我和你父親乃是多年摯友,心意相通,此時見你父親已抱定舍身取義之誌,我便出手給了你父親一個痛快的了斷。”聽到這裏,三人哪裏還能不明白?張風以前的所作所為已經全部可以說得通了。“此舉消除了金兀術對我的懷疑,但南宮滅依然懷疑我和寶圖有關,又向我問了許多問題。幸好此時柳中原及時趕到,他在城內到處製造混亂,吸引金人的注意力,南宮滅才放鬆了對我的警惕。”


    “南宮滅!金兀術!”獨孤劍已經全部明白了其中的真相,咬牙切齒地恨道。


    “我趁他們忙亂時,悄悄找到柳中原,將事情的全部過程告知於他。之後,柳中原就將寶圖帶迴了中原,放在武夷山保管了這許多年,他自此也是一步也不肯下山,隻為了守護寶圖。而我就一直留在會寧城中,忍辱負重,聽從金兀術的安排。我投靠金國的事,金兀術和南宮滅命人嚴守秘密,不得泄露。原來他們早有打算,要派一些漢人迴來,進入朝廷做官,為日後金軍南下作內應。”


    “爹爹,那你是怎麽迴來的啊?”


    “兩年多後,兀術召我去見他,說宋朝的大臣秦檜脫逃,要我一路追上他,但不僅不能殺他,還要護送他平安到達臨安。於是,我快馬加鞭趕上了秦檜,和他同行。一路上大家心照不宣,我們順利地迴到了朝廷。皇上昏庸,秦檜不久就做上了參知政事,並提拔我做了殿前禁軍的頭領。我表麵上應承秦檜,但背底下破壞了不少他出賣我朝的計劃。此賊後來終於懷疑我了,讓南宮滅重新調查我,結果終於被他們打探到是我盜走了“山河社稷圖”。於是秦賊便想將我除去,並找迴那幅寶圖。那呂文才是秦賊的心腹,昨天帶人來我家中搜查,沒找到寶圖,所以南宮滅就親自出馬了。”


    “張兄啊張兄,小老兒果然沒有猜錯,你們三個的大仁大義,小老兒真是佩服得緊!”郜雲達擊掌讚歎。聽完這些,獨孤劍問道:“前輩,那你為何不將其中的原委早點說出來呢?”


    張風看著獨孤劍,笑了笑,說道:“一是事關機密,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些泄露的可能;二是,這些年來我忍辱偷生,對令尊的死一直耿耿於懷,日夜受盡煎熬,隻盼、咳咳、隻盼能夠早日了結。而如今,我就要死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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