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老師?”何許人一向把學校的後勤人員稱唿為“老師”。

    此時,給徐然檢查完傷口的醫生抽出一本薄薄的病曆,按了兩下圓珠筆筆頭,語氣平淡道:“沒什麽大事,就是看著嚇人,實際上就蹭破了點兒皮。”

    “那要不要打破傷風或者給腳打個繃帶?”何許人半蹲著,右手還托著徐然受傷的手臂。

    “年輕人怎麽總想著這些嚴重的不得了的事哦?你以為破傷風是破了皮就能隨便打的?”醫生一邊說,一邊頭也不迴地在病曆內頁唰唰飛筆,“我給你們開點消毒殺菌的藥,多擦擦,不過不要沾水,年輕也不是這樣亂打亂鬧的……”

    領完藥後,何許人扶著徐然去了圖書館西南邊的石亭坐下。

    “伸手。”何許人把塑料袋裏的瓶瓶罐罐掏出來,一個一個整齊地碼在長椅上。

    徐然乖乖地伸手,把已經在醫院初步處理過的傷口展示在陽光下,暗紅的血跡已經變成結塊,稍稍抖動便掉了個七七八八。

    “等會兒可能會有點痛,你忍著。”何許人擰開雙氧水的瓶蓋,倒了一蓋子。

    “你知道這個地方叫什麽嗎?”徐然看著何許人小心地端著一瓶蓋的雙氧水貼近自己的手臂,突然發問。

    “叫什麽?”何許人一手握住傷口邊的部位,一手將雙氧水澆上斑駁的血痕。

    瞬間,徐然的手臂上滿是反應產生的白沫,“滋滋”地往下淌著,看著特別像傷口中毒嘔吐。

    “疼嗎?”何許人緊緊地按住徐然的手臂,生怕他因為清洗傷口而疼得亂動。

    雙氧水確實夠刺激,不過這對於徐然來說完全算不得什麽,隻是何許人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特別容易讓人起壞心思。

    徐然的大腦在一秒鍾之內下好命令,臉上頓時浮現出疼痛難耐的神色,咬著牙壓抑著自己的聲音:“疼……好疼……”

    “那可怎麽辦?再等等,我馬上給你擦掉!”何許人手忙腳亂,取出三兩根棉簽輕輕地拭去傷口上的白沫,並時不時地用嘴遠遠地吹著氣,好像能減輕他的痛苦似的。

    “嘶——”何許人一下沒注意手上的力氣,棉簽刮到了傷口,徐然合情合理地倒吸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再輕一點,你忍忍。”何許人的眼睛牢牢盯著徐然在擦拭下逐漸清晰的傷口,手指還因為剛才的失誤而有些顫抖。

    傷口形狀逐漸明朗,一條細

    長的裂痕劈開徐然光潔的小臂,在陽光下反而生出了藝術品一般的美感。

    “看來那個老師說的沒錯,真的傷得不大……”何許人一邊換棉簽,一邊小聲與徐然對話,“還痛嗎?”

    徐然撇撇嘴,委屈極了:“痛,感覺雙氧水都流進了我的血管裏,像有小針梳子在裏麵刮一樣。”

    徐然發誓,這是他當下能想到的最誇張又合理的形容了,都怪自己的傷口不爭氣,要是破得再大點,說不定何許人會更心疼自己。

    “那怎麽辦?等下還要用碘伏消毒。”何許人冷冰冰的手指按在徐然溫熱的手臂上,激得傷口處的皮膚也不住緊繃起來。

    “那你親親我。”徐然突然沒羞沒臊地開口。

    “什麽?”何許人不確定自己的聽覺是否出現了差錯。

    “親親我,何許人。”徐然直視著何許人的眼睛,突然變得無比認真,“那樣我就不疼了。”

    何許人後知後覺地眨眨眼,這才發現眼前人的詭計,而後綻開一個無奈的微笑:“好。”

    下一秒,何許人主動獻吻。

    蜻蜓點水般貼合,後勢卻如雨打芭蕉般愈發激烈。

    徐然又驚又喜:我家何許人怎麽這麽主動!

    沒等徐然開始迴味,何許人已經脫離,隻剩傷者還麵紅耳赤地沉浸在心上人主動獻吻的驚喜中……

    “好了。”何許人纏好紗布,把徐然的手按迴他的腿上。

    “怎麽還是纏了紗布?”徐然看起來不怎麽喜歡在手上纏東西,抬起手隨意擺弄兩下以示抗議。

    “就戴這一兩天,等你傷口結痂了就取下來,省得你總想撓。”何許人的心情看起來很好,說話的語調也輕快非常,“你剛剛說這個地方叫什麽來著?”

    “情人坡,就是小情侶常來的地方。你沒來過嗎?”徐然自問自答,“也對啊,你男朋友是我,我都沒帶你來過你怎麽會來哈哈哈……”

    “徐然,謝謝你,你今天表現得很好。”何許人打斷他的笑聲。

    “是嗎?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我打這麽爛你也誇我。”徐然握住何許人搭在椅背的手,靠在唇邊落下一吻,“你不要氣餒,術業有專攻,總有人會在某件事上比你厲害,可你也在很多事上比別人更出色。就像我打乒乓和打籃球,而且你不一樣,你隻是這一次沒發揮好,你沒有必要因為意外而耿耿於懷……你要相信,我家何許人很厲

    害。”

    話畢,徐然定睛看著一臉欲言又止的何許人。

    “我……”何許人突然有了把一切都告訴徐然的衝動,但憋了小半天,所有心事都被感激壓縮成了一句簡單的話,“謝謝。”

    “嗯……快六點了,我們晚飯吃什麽?”徐然的腳傷本就不重,休息過後已經能自主站起來,“去吃重慶小麵怎麽樣?”

    何許人提著藥站起來,看著夕陽下被勾勒出金邊的徐然,笑著阻止:“老師說了,最近要忌辛辣……”

    “我真的想吃……那我要阿姨不放辣好不好……”徐然邊說邊一瘸一拐地拉著何許人走出石亭,每句話都藏著難掩的雀躍。

    走出石亭,落日的餘暉灑滿臉頰,何許人不適應地遮了遮眼,最後放手任由這已不刺眼的溫暖盛滿眼底。

    我曾是被囚於洞穴之中的孤獨人,我的眼前隻有身後火把投射出的萬物之影,我從未想過有人能走進來將我解救。可你像個意外,打破所有虛偽的束縛,帶我去洞穴之外,帶我見陽光下的所有本物。

    你是太陽,是我的太陽,是屬於我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柏拉圖,洞穴之喻,其實我也隻是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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